1、毛驴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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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一无所有，便只能穷途末路。
三月春寒料峭，宽阔的官道旁，杨树郁郁葱葱。
临清歌一袭紫衣，悠哉悠哉骑着小毛驴，双手交叉在脑后，叼着跟随手从路边捡来的稻草，带上草帽，遮住正午强烈的阳光，时刻观察着路况，等待着安国大将军——顾敛的出现。
“你这毛驴真倔，走的比蚂蚁还慢。”
踢了小毛驴一脚，小毛驴气急败坏，撂了撅子，仰头长啸，临清歌跌下驴子，瞥了眼从身边骑马而过的顾敛，心中早已有数，垂下长长的睫毛，压住眸子里深渊一般的罪恶，训斥道，“嘿，真是个大爷，迷路了不说，本来是买来你当坐骑。不跑，你说说买你做甚？”
想要取得顾将军的信任，留在他身边探取消息，传回齐国，计划必须万无一失。
顾敛坐下枣红色骏马，飞驰前进，激起尘土飞扬。
离开驻守十年的漠北，面见皇兄本是喜事，顾敛此时却思绪纷乱，心神不宁，脑海中竭力思索着两国诡谲的形式，齐国国力充沛，求和之事莫非有诈？
顾敛思索良久，依旧没想出问题的关键，只见十个黑衣人从两侧的密林之中飞掠而下，挡在顾敛前，顾敛速度不减，直接骑着马从他们头顶跃过。
黑衣人紧紧跟上，速度很快，竟然与骑马的顾敛速度不相上下，一黑衣人挥刀伤了马儿一蹄，马儿受惊，扬起前蹄，顾敛一个空翻落在地上，马横冲直撞，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不知各位是何人，与顾某有何深仇大恨？下此狠手？”顾敛身处险境，被十位身手不凡的死侍团团围住，却依旧镇定自若。
黑衣人不多言，呈扇形向顾敛包抄过去，顾敛心中却已经猜出一二，齐国还是渝北王？
顾敛脚下步法极快，拖起一道残影，瞬间便脱出重围，顺带断了两人的脖子。
死侍所习之法皆为杀招，刀刀刺向致命之处，顾敛久经沙场，自是经验老道。
不过片刻，只剩一位黑衣人，顾敛以一敌十，左臂上部被刺伤，体力几近于枯竭。突然，又一黑衣人从杨树林里窜出，持剑从后面直刺心窝，顾敛双手竭力攥着黑衣人的手腕，拉开刺向他脖颈的利刃。
额头渗出点点汗珠，心若擂鼓，难道他顾敛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死倒是无所谓，只是谁替皇兄守这边境千里，庇佑我漠北百姓安定？
千钧一发之际，临清歌徒手拦住利刃，一脚揣在黑衣人胸口，几步上前了结了他。
“多谢。”顾敛哑着嗓子，身上杀气凌然，几近实质，黑衣人本是强弩之末，此刻竟然发起了抖，拳头握紧，带起一阵拳风，黑衣人跌出数十米，顾敛卸了他的下巴，扭着他两个手腕，按倒在地。
临清歌双手抱臂，饶有兴致，漫不经心走到黑衣人面前，道，“定要仔细审讯一番。”
“老实交代，你的主子是谁？为何杀我？可免一死。”黑衣人看着紫衣男子似是有些惧怕，嘴唇蠕动，有些动摇。
临清歌目光如同冰针一般，不经意间拂过心口，又用那只潺潺流血的手无意横过脖子，黑衣人顿时面色苍白，冷汗淋漓。
黑衣人闭上眼睛，想起胡同尽头的两层小屋，自己一推开门，“爹！”白嫩嫩的小娃娃摇摇晃晃，每跑一步，脸上的小嫩肉都跟着一颤一颤，撒着欢一脑袋装入他的怀里，心中就仿佛吃了蜜一般，甜滋滋的，身后是温婉的娘子和热气腾腾的饭菜，不丰盛，却足以。
决然闭上眼，不再犹豫，咽下压在舌头下面的毒药，没了气。
顾敛低头，没注意到临清歌的小动作，起身，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看着黑衣人有些悲悯，朝着临清歌拱手，道，“在下顾敛，多谢这位兄弟。”温文尔雅，礼数周全。
“在下临清歌，难道你便是大名鼎鼎的漠北战神，顾大将军。” 临清歌眸色清澈，端的是纯良无辜。
“谬赞，不过是顾某的本分罢了。”
临清歌面露难色，“我是边陲来长安做生意的商人，不幸脱离商队，迷了路。这不，为了救你，我的小倔驴也跑了，顾大将军可否指条明路？”
“这离长安不过二十里，我也是前往长安，不如同行。”顾敛上下打量一番，临清歌身材高大，比自己略高，紫衣宽袖，目光诚挚，行为随意，颇为豁达。
“求之不得。”
“出发之前，还有一件要紧事。”
顾敛浅笑着撕下自己月白色袍子的下摆，温馨美好，不由分说拉过临清歌受伤的右手，一圈圈绕住止血，一缕青丝垂下，划过顾敛的耳垂上小巧的黑色耳钉，散落在顾敛清瘦的脸颊旁。
临清歌盯着耳钉，一声不吭，站着也不动。心尖一悸，受伤有人照顾，这种陌生的感觉好像也不错。随即意识到什么自嘲一笑，他这种人恐怕血都是黑的，配得上么？
顾敛看着男人浅笑，不似先前的皮笑肉不笑，眼尾染着一抹红晕，如晕开的血色，漂亮极了。
两人结伴同行，在天黑前终于远远看见了长安北门——玄武门。离得老远便听到城门下聒噪的叫骂声，排队入城的百姓交头接耳，不敢上前，颇为惧怕。
一个挑着担子的白胡子老人，悲叹道，“娃娃可怜啊，被那人的马撞了不说，还要被打。天理何在？”说着说着，他脸上的愁苦又增添几分。
“谁说不是！”旁边一挎着篮子的妇人附和道。
两人围上前去探查一番，顾敛嗔视，何人竟敢在天子脚下撒野？当真大胆。
长安玄武门庄严肃穆，静静屹立，巨大的青石散发出古朴的气息。
“好你个顽童，敢挡在本少爷前面，害得本少爷跌下马车，看我不打死你。”肥头大耳的胖男子，身高体宽几近相等，挥舞着粗大的辫子，抽得这衣衫褴褛的小孩遍体鳞伤。
孩童蜷缩着身子，满地翻滚，咬着牙，硬是一声不吭，护着怀里的东西，小小的身子鞭痕纵横。
周围数十家仆，团团围住，封锁孩子的退路。
顾敛见此，怒极反笑，高声呵斥，“顾景瑜，住手！”白衣飘飘，朗月清风，眸子里是完全不同的深沉。
临清歌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这种小事有何吃惊？于他而言，不过家常便饭罢了。
顾景瑜的小眼睛涌动着滔天的仇恨，浑身肥肉一颤，收起鞭子，转身便收敛恨意，屁颠颠跑到顾敛跟前，谄媚道，“哥！”
“别喊我哥，你堂堂渝北王独子，我怎敢当你哥！”顾敛讥讽道，看向小孩，不顾他满身泥泞，抱在怀里，骨瘦如柴，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鼻头一酸，回眸斥责，“顾景瑜你给我滚，马上，不然我修书一封，启禀圣上，打断你的狗腿。”
顾景瑜虽是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却精通忍的真谛，不然这么多年，早就被顾敛和皇上关进大牢，忍着恨意，带着人走了。
周围百姓分分拍手叫好，畅快极了。
临清歌饶有兴致看着顾景瑜狼狈逃走，一挑眉，渝北王当真这般窝囊?
顾敛把孩子交给临清歌，临清歌左手接过孩子，“抱着孩子，我给他包扎。”孩子歪着脖子，一动不动，已经失去了意识。
顾敛手脚利落，又拉起月白色的袍子下摆，撕成布条，给小孩包扎住流血的伤口。
包扎孩子大臂内侧的伤口时，掰开他的手臂，顾敛才发现这孩子一直护在怀里的是一个发硬的馒头，不禁叹息，“犟娃娃！”
临清歌看着那破破烂烂的袍子，眼睛直抽抽，顾敛尴尬一笑，抱着孩子排队去了。
长安城中车水马龙，刚进城，魏延津便笑声朗朗，迎上前来。
“顾敛，算着时日，你晌午就该到了，我足足等了你两个时辰。”
这句话不知被谁听了去，“顾敛”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突然穿出中气十足的喊声，“顾大将军！”像在平静的水面执下一颗石子，激起千层浪。
百姓敬佩顾敛，十四岁出征，到如今整整十年，齐国铁骑未进分毫，加之顾敛面如冠玉，气质文雅，更是京城无数闺中少女的梦中人，百姓纷纷向着顾敛身边涌去。
“顾将军，这是我们家种的果子，本来是进城卖的，都给你！”带着皮帽的年轻男人冲在前面，把篮子塞进顾敛怀里。
顾敛此时却颇为局促，抱着个孩子，篮子勉强用手勾住，暗想，魏延津真不愧是你！
“多谢！”依旧面如春风。
跟在顾敛后面，悠悠哉的临清歌，闭上眼睛思索片刻，调整脸上的表情，片刻便热情洋溢，挡在顾敛身前。
“在下是顾将军的侍从，顾将军刚刚救了受伤的孩子，抱在怀里，多有不便。”临清歌拿过顾敛手中的篮子，“我代为保管。”
魏延津呆在原地，半天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抓了抓头发。
“顾大将军可真是一心为咱们百姓啊！”刚刚城门外跳着担子的老人大声感慨生怕别人听不到，“那孩子就是从渝北王的独子手中救下的。”
“大家看顾将军的袍子。”一袭浅粉色裙子的妙龄少女双手抚着羞红的脸颊，道，“就是顾将军撕下给孩子包扎的。”
百姓听到这里，更是情绪激昂，有甚者热泪盈眶，城门前人潮涌动，长安城几里内，万人空巷。
好不容易回到将军府，顾敛笑着冲大家招手，“大家回去吧！谢谢你们的相赠。”才命令家丁关上府门，门外的欢呼声络绎不绝。
四个人，一人未少，可偏偏顾敛右耳的耳钉不见了，府中家丁急忙四下寻找，不见踪影，顾敛心中焦急，面上去不露分毫，常年行军打仗，已成习惯。
吩咐几个家丁出门沿街寻找。
魏延津唉声叹气一番，憨厚黝黑的脸上浮现出几分艳羡，“虽说比不上你用兵如神，武功了得，好歹我也在漠北出生入死，怎就没人送我东西？”
看着临清歌手中抱着的小山一般的物品，有果篮，布匹，还有不知那个怀春少女送的鲜花，很是羡慕。
顾敛一拳催到他胸口，打趣道，“今天是谁干的坏事。”
魏延津是前漠北将军——魏晋的儿子，和顾敛一起受教于他，一起长在漠北，情同兄弟。
顾敛把怀里的孩子交给管家，再三叮嘱伤口重新上药并安置到他房间的西屋，三人一并到大厅，两三小菜，准备痛饮一番，为顾敛接风洗尘。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毛驴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