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花楹》许汶清

14、番外.忍冬

　　“我怎么也得不到他的偏爱，他那廉价的温柔也没分我一点。”陈锦笙敲下《小巷》的第一行，《小巷》是她早就构思好了的，只是拖了七年才写。
　　天色有些泛白，她看着床上还在睡觉的男人，勾了勾唇角。
　　这是她婚后的第四年。
　　床上的男人翻了个身，被子掉在地上，陈锦笙笑了笑，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把被子给他盖好。又轻轻地去了隔壁屋子，看看他他们的女儿，小家伙睡眼朦胧，显然还是被她吵醒了，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句：“妈妈。”然后又没了声音。
　　她回到屋里，坐回到窗边的电脑桌前。
　　这七年她再也没见过他，她也是幸运，遇见了她现在的丈夫。
　　陈锦笙许嘉佳一案当时传遍大江南北，许嘉佳被无数人谴责辱骂，这倒不是陈锦笙的本意，可网络本就是一个虚拟世界，每个人都可以用一句话杀人。
　　许嘉佳自杀了，网上说她吃安眠药了。
　　陈锦笙只觉得有些讽刺。
　　她拿起放在边上的水杯，捂在手里。偏头看向外边。太阳的光穿过云霞，撒在世间。
　　她曾经也有一个小太阳，照亮了她。
　　她的目光回到电脑上，手指敲了敲桌面，然后打出字来。
　　“我再一次见他是在一个夏天，窗外蝉叫的让人心烦，初三每星期都要考一次试，这对我来说，真的是莫大的悲哀。第一次见到倒也不是这个时候，小学我也和他一个考场过，那时我还不怎么识字，扫了一眼他的校牌，却不敢叫他的名字。
　　初三那次考试，我们同一个考场，前后桌，没什么特别的，都穿着初中那穿了三年的丑丑的校服。他很高，我只能到他的肩膀。
　　我仍然记得那天中午我喝的是加了冰的柠檬百香果，酸酸甜甜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就像暗恋。
　　后来在高中再次遇见他，那个总告诉我写的数学题不对，等我疑惑看了好几遍之后告诉我，你没写解由题意得的人，那个边给我讲题边吃泡面，结果被我气的呛得脸红脖子粗的人，是那个没事就爱跟我比身高，说我好矮的人，是那个我给捡球还骂我的人，是那个经常编话吓唬我的人，是那个说我是他的不太听话的闺女的人，是那个占据了我少女时代的人。”
　　她手顿住了，靠在椅背上，看向外边。
　　她已经释然了，可想起他还会一阵阵心痛。
　　陈继阳说，他没有结婚，身边也没有女孩子，他还想让她再努努力，可她没有，后来遇见了她现在的丈夫，她才明白，这是她最正确的决定。
　　她自嘲有些像《人生》中的刘巧珍，可刘巧珍是曾经拥有过，而她什么也没有。
　　正沉思着，床上窸窸窣窣的声音让她的思绪飘了回来。
　　“又起早写文章啊。”
　　“嗯，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起来看看闺女。”
　　“我去看过了，再睡一会吧。”
　　“那我起床给大作家做饭。”
　　陈锦笙笑了笑，然后把目光转移到眼前的电脑上。
　　有的时候回忆起那些事嘴角还噙着笑，可那只是对逝去的青春的一种怀念。
　　“那时并没有心动，但是我记这个场景，记了好久好久。再相遇，我心里窃喜，总以为那是缘分，可后来我才明白，有些人，只是过客罢了。
　　再见到他时，他穿着白色T恤，黑色长裤，站在那，我们看见了彼此，可谁也没有说话。可他路过时，身上的味道还是扑面而来。
　　那种味道并不是小说男主身上的雪松香，也不是我喜欢的薰衣草，而是一种闻着就让人心安的味道。
　　他好像什么都会，篮球，羽毛球，再这个中午晚去一步就抢不到篮球场的学校里，也算是打得很好的了。电脑也玩的很溜，总被别人班的老师找去弄电脑。说出来可能很俗气，但是少女时代的我就是那么想的——他会发光。
　　我很喜欢小孩子，那个星期天上体育课，我看见总务处的大爷家的孩子被几个孩子弄哭，我蹲在地下哄了半天，抬头时恰巧碰上在那边打篮球的他看向这边的目光。
　　阳光下他一头汗，衣服也被汗浸湿了一半。
　　后来老师领着他儿子来上课，我的那节课都没好好听，看着老师不注意就歪着头看后面的小孩子。总有那么几次，我回头看小孩，再转过去看他时，他总在笑着看着这边。”
　　桌子上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是陈继阳。
　　“姐，我下个月不是结婚吗，今天我们要去选衣服，你和圆圆都要选，那就一起选了得了，我一会去接你们，没起床赶紧收拾收拾吧。”
　　“大约什么时候来接我。”
　　“一个半小时吧。”
　　“知道了。”
　　“我姐夫也来吧，路煜知也能来。”
　　“他去干什么。”
　　“路煜知啊，伴郎。”
　　“你怎么能选他去当伴郎啊？你是没人选了吗？”
　　“好歹人家帮了你，后来还帮我过了高数考试 ，而且我们关系还挺好，就选他了呗。”
　　“你姐夫能去吗，就你和你姐夫那关系？”
　　她和他结婚了这么多年，陈继阳一直不太待见他，总觉得他姐姐明明能嫁给路煜知，半路被他抢走了。
　　可是他不知道，他姐夫才是救了他姐姐的人。
　　“挂了，一会去接你。”
　　陈锦笙走进圆圆屋里，把她叫醒，抱出来。
　　小丫头迷迷糊糊的，没睡醒，肉嘟嘟的胳膊紧紧抱住陈锦笙的脖子：“妈妈……”
　　“诶，妈妈在呢，圆圆快醒醒，吃饭啦，吃完饭舅舅带我们去买漂亮衣服。”
　　“继阳今天选衣服啊。”他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嗯，你没事就跟我们一起去吧。”
　　“我不去了，一会去趟事务所。”
　　“好。”陈锦笙把米糊送到圆圆嘴边，圆圆撒着娇不愿意吃饭，他走过来，抱起圆圆。
　　“圆圆，好好吃饭，吃完饭跟妈妈出去玩。”
　　圆圆小同学不情不愿地张开了嘴。
　　陈锦笙咬着全麦面包，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打开电视，好巧不巧，是一档法治节目。
　　陈锦笙当时解决完那档子事之后，错过了当年的司法考试，然后在第二年成功考下律师证，工作在她丈夫的律师事务所，和他结婚之后，就再没怎么去过那边。
　　主持人很高，戴着眼镜，斯斯文文地，她才反应过来，这是路煜知。
　　她换了个台，继续咬着面包。
　　许久，才反应过来，狼吞虎咽的吃完了面包，去洗漱换衣服。
　　陈继阳说一个半小时，结果三个小时之后才来。
　　陈锦笙抱着圆圆，坐在车里。
　　“我姐夫不来？”
　　“你不是不喜欢你姐夫吗。”
　　“你看出来了啊。”
　　“我瞎吗？”
　　车里重新陷入寂静。
　　她抿了抿唇，说了一句：“我现在又写小说了。”
　　“许嘉佳自杀了。”陈继阳冷笑一声。
　　“我知道啊。”陈锦笙靠在椅背上。
　　“还是他？”
　　“是。”
　　陈继阳拐进一个道口，在一家婚纱店门前停下。
　　“姐！”陈继阳的未婚妻许悦跑过来搂住她的胳膊。
　　“悦悦，陈继阳有没有欺负你啊。”两姐妹聊了一会，一边的陈继阳催了一遍，于是许悦才撒手，跟陈锦笙说：“姐，你也选一条婚纱，我们拍个姐妹款的照片吧！”
　　“我姐都结婚了！”
　　“没事啊，你选吧，选完我们拍照。”
　　忙活了一会，陈锦笙穿着许悦给她选的婚纱，正好路煜知推门进了婚纱店。
　　路煜知第一次见到穿婚纱的陈锦笙，陈锦笙结婚的时候，没人告诉他，过了好长时间他才从陈继阳那里知道。
　　两个人拍完照，陈锦笙去换衣服，就把圆圆放在沙发上，圆圆也不爱动，就坐在那看着一群人转来转去。
　　路煜知也坐在沙发上，看着小孩子，就想逗一逗。
　　于是两分钟之后，陈锦笙就听见了自家丫头的哭声。
　　她连忙跑过来，抱起圆圆。
　　“圆圆不哭啦，妈妈在这。”
　　路煜知也有点尴尬：“这是你家孩子……”
　　“我闺女。”
　　“哦哦。”
　　“路煜知，过来换衣服。”
　　“那我先走了啊。”
　　“嗯。”陈锦笙抱着孩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