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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霸王 ...

  •   魏决身上还带着沙场上的铮铮杀戮之气,像一把寒光森森的利箭已经在弦上蓄势待发,他目光一扫三个少女。
      明明在几人当中,他的年纪应是最小的,可不知道怎的,却像生生高出她们一等似的。

      三个少女都只能压低了头颅。

      魏诀走上前,停在穗穗身前,他去年开春就开始拔个子,现在都已经高过她一头有余,因而这一垂首就看见她雪白的脖颈弯出一个易折的曲线。

      就她这样孱弱的模样,还敢说离开月牙城?

      “说话!”

      “我……不过是说以后罢了。”穗穗小声道。

      二妞怂了半响忽然又想到自己又不是魏家的人,何必看他眼色,遂头一抬,叉着腰给小姐妹穗穗撑腰道:“这是魏老爷准许穗穗的,关你什么事!”

      他再嚣张,也总大不过他爹去吧?

      魏决冷冷一笑,横眼扫过阿糯和二妞,“怎么,你们还留这里,打算听多久?”

      二妞冷不丁对上他那双两的惊人的黑眸,刚刚涌起的底气顿时全散。
      穗穗也怕她再说什么激怒魏诀,暗暗推了她一下,让她走。

      “穗穗……那我们走了?”二妞如今全无底气,不敢直面魏诀的锋芒,便缩着脑袋做个胆小鬼。

      穗穗点了点头,阿糯早就吓得不行,要二妞搀扶下才能迈开两只虚软的腿。
      两人很快离开了巷道。

      “穗穗,他准许?他准许你什么了?”魏诀见无人打扰直接把穗穗逼到巷壁上,让她瑟瑟发抖的身子紧紧贴着身后粗泥碎石子糊成的土墙上,沙粒的碎石蹭过她的手臂,有一些疼痛。

      “你别忘记了,是我买的你。”

      穗穗抬起眼,面前的少年咬着牙,脸上还有未拭去的尘土夹杂着一些莫名的红色,像是被笔尖沾着红墨飞速在脸颊上划过。

      “是我救了你。”

      “穗穗,你不能没有良心!”

      他一句一句,声音越压越低,仿佛将话语碾碎在他那一口森然的白齿之间。

      “阿弟,你冷静一些,我没有说现在就走呀!”穗穗无奈道,又看了看他的脸,转而道:“你才从城外回来,怎么不回家去,魏娘亲会担心的。”

      他们这样年轻的少年郎每一次出城去随着王将军打蛮族,十有八九会有几个挂着彩回来的,虽然他们并没有冲到最前头,但是也难免不了会出点意外,所以哪一个进了城不都是赶紧奔回家去报平安。

      魏诀一抿唇,声音干涩道:“我怕你担心,就来找你了。”

      月牙城不大,里面每一个人的动向都会被七八双眼睛看着,特别是像穗穗她们这样外地买进来的丫头,魏诀一进城就有人打趣他说:你们家穗穗今天出门了,模样是越长越端正了,好几个小子都看迷了眼,穗穗也不小了吧?要是有意招亲怕要摆个擂台了吧!

      魏家把她当女儿养,他们还真当自己是她弟弟了?每每听见这样的话就仿佛魏决就觉得是有人特意拿这个来刺激他一样。

      穗穗发丝上还有水润过的痕迹,几缕贴在她的脸上,她的小脸在身后灰黄的土墙映衬就像一捧初降的白雪,纯净无暇,一双杏眼温柔款款,总仿佛可以容纳他的任何恶意和坏脾气。

      看着她着双眼,魏诀能想到每一个跟她起冲突的时候都败给她这双澄澈剔透的眼眸,浅棕色像是林间那些精灵一般的细长腿儿的小鹿的眼睛。

      穗穗踮起脚伸出手,软软的手心就一下一下抚上他的头发,“阿弟平安回来,阿姐很高兴呢!”

      魏诀这样的刺头,嚣张到天的人谁敢去他头上动手,他非把对方的头拧下来,可是就只有穗穗从小就喜欢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头,虽然跟她摸狗儿、兔儿没什么两样,可是这也是他们难有可亲的时候。

      魏诀虽然喜欢她的亲近,可是却厌恶阿弟和阿姐这两个称呼。

      刚压下去的火气一下又上来了,他往后一撤头,让穗穗的手够不着,垂下眼盯着她的同时伸出手来说道:“刚刚那丑丫头给你的东西呢?拿来!”

      穗穗一下冷汗都从背脊上沁了出来,她手里拿的可是阿糯要出逃的证据,可是会置她于死地的!

      她都差点忘记了,对于魏诀和这月牙城里的其他人来说,她们这些永远都是买来的所有物,就像是买的一个桌子椅子,平白无故也不会允许那桌子椅子自己迈着腿从自己家里跑出去吧?

      “阿弟……”穗穗可怜兮兮地仰着头。

      “拿来。”魏诀压着黑眸里的火光,不为所动。

      穗穗咬了咬唇,“阿决,能不能不要去告发阿糯,她怀孕了……”

      魏诀的神色一瞬间就变了,不知道是因为她轻易不肯吐出的‘阿决’两字还是因为和她一道卖进月牙城的阿糯怀孕了。

      他手僵在原处,倒是没有进一步朝着她要那两样罪证,只不过神色变幻莫测,看得穗穗心里一惊一乍,仿佛是度过了一个漫长的酷刑。

      魏诀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只不过皮笑肉不笑的,更显的让人心骇。

      看着穗穗的眼睛,魏诀的心感觉像是泡在了醋坛里酸涩不已,她也知道在这个时候叫阿决远比叫阿弟容易平息他的怒火。

      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硬生生的要跟他划清界线!

      魏诀倏然伸出手,想要自己动手去拿被她背在身后的东西,穗穗只觉得自己的胳膊被禁锢在一个难以撼动的铁拷之中,惊叫声就要溢出口时远处巷口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决、穗穗?”

      穗穗眼睛一亮,扭头就答应道:“魏爹爹!”

      魏子秋臂弯里夹着几本书抬脚就走了进来,狐疑地看着魏决,“阿决,你怎么抓着穗穗的手?”

      穗穗不怕魏诀告诉魏子秋阿糯的事,魏子秋知道了定然也会站在她这一边保护阿糯这个秘密甚至可能会让魏诀不在外面乱传。

      不过魏诀这个人的心思一向难以捉摸,她希望魏诀说的时候,魏诀反倒不提此事。

      他把手一松,“我生辰快到了,在问穗穗要礼物呢,她想必忘记了,我逗一逗她。”

      穗穗才没有忘记,她哪里敢忘记。

      魏子秋笑了一笑,“转眼你都要十四了,怎么还欺负你姐姐?”

      穗穗见魏诀闭口不提,自己也不好再提这个事,于是对着魏子秋说道:“魏爹爹是从书局回来吗?”

      魏子秋年约四十,却一点也不像月牙城里的粗汉,他身上时常带着一股松柏竹菊融合在一起的墨香,淡泊高远的气质与这里的粗粝和杀戮格格不入。

      “是,刚买了《论道》和《礼记》还有一本《山海集》”魏子秋细数一遍自己新购入的书,在这里买几本书都不是易事,往往要等个月余时间,所以魏子秋每每等书局上了新都要去逛上一圈,他又转头对着魏决问道,“阿决,你是回家还是去王将军那处?”

      魏诀被魏子秋打断了自己的事,不甚高兴,看了一眼雀跃地看着魏子秋手里几本书眼睛都冒出光来的穗穗,干巴巴回道:“回家。”

      魏子秋点了点头,准备伸手去提起穗穗身边的篮子却被魏诀先抢在了手里,魏诀一手提着篮子,一手却一把拉着穗穗的手。

      魏子秋一怔,看着他桎梏之中可怜柔弱的一截小手,嘴巴刚张开。

      魏诀就看了他一眼,声音平淡道:“我牵着我‘姐姐’的手,你也要说男女授受不亲吗?”

      穗穗听见他说的这话,直觉魏子秋又要头疼了,果不其然抬头看见魏子秋一副秀才遇到兵的憋屈模样。

      魏决很聪明,并不是脑子里空空如也的莽夫,魏子秋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是不遗余力的把毕生所学教导给他。
      魏决懂的理是多,可是他有时候就是明知不可为偏要为之,还能搬出一百条理来证实他做的没错。

      此时他心情不佳,语气不善,一身还带着血腥味,就像护食的小狼崽,谁要从他手上抢东西他就咬谁的样子。

      魏子秋都没了办法,只能怜惜地看了一眼穗穗,道:“穗穗是女儿家,不是你拎着的大刀,你好歹轻一些。”

      三人一道回到了魏府。
      魏府的门房兼跑腿,汤伯正在门口逗着狗。

      “老爷回来了,小公子和穗穗也回来了!”汤伯笑眯眯地站了起来,走前几步接过了魏决手里的篮子。

      小土狗摇着尾巴兴奋不已地东嗅嗅西闻闻,绊着人的腿边纠缠不清。

      “阿福乖~”穗穗弯下腰摸了摸小黄狗的脑袋,小狗激动地伸出粉嫩的舌头去舔她的手心。

      这小公狗见着漂亮点的姑娘都是这般没脸没皮往上凑,在月牙城它最喜欢的还是凑穗穗身边,每每激动地尾巴都快转着圈要甩飞了。

      魏决脸一黑,又拽着她的手把她整个弯曲的身子都往上一提,不让她继续揉小狗的脑袋,“它几天没洗澡了,你还摸它。”

      穗穗回头,莞尔一笑,“你也滚的一身灰,我还不是摸了你的头,你怎么还嫌弃起阿福来了?”

      魏决就是见不得她像摸自己一样再去摸其他雄性生物,正恼着却看见穗穗回头的模样怔住了。

      回到家,穗穗似乎底气也足了一些,跟他说话时还会带着笑。

      弯起来的眉眼温柔似乍寒还暖的春风,一下吹去了他眼底的戾气。

      “快去洗洗,一会要吃饭了。”

      汤伯也回头说了一句:“公子,水要热的还是冷的?”

      魏决目光还落在穗穗的笑颜之上,呆呆答道:“热的。”

      他的心,忽然之间沸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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