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笑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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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生
商.三月.王城一反常态的一夜间开满梨花.诡异的火红的梨花像烧在人间的鬼火.
于是我出生了,在康定王府,是一个被唤作"王妃''的女人所生.我想我若干年后亦会有一张她一样端丽的脸.于是我开口笑了,却换来母亲两行清泪"这是孽!是孽啊!''我听见她反复重复这句话,而似乎总与这满城梨花有关.
长大一些,才从下人那儿知道.那一连开了三日的红梨花是冥界为祭笑狐投胎而开的."笑狐一笑,苍生俱灭''是这一带最古老的传说.而那三日城里出生的只有我一人.所以母亲瞒着所有人改了我的生辰.
可是我还是一如既往爱笑.而且也没有谁因此被改变什么.渐渐的我不再记得笑狐的传说.
2.无声无泪
"红梨'' 八岁那年远征的父亲,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男人.他终于回来了.八年前,他写信告诉母亲要为我取名红梨.我依稀记得母亲含泪捏着信纸说"这不是巧合''她哭了,又一次为了我.而我依然无忧无虑.既然眼泪是属于母亲的,那我只有笑,但我绝不在母亲面前笑,我无法接受她心痛绝望的表情...我生来没有眼泪,所以我不会哭,没法陪她哭.
翌日,我便与母亲上山为多年征战的父亲求安.我征服了所有香客惊艳的眼神.我知道我拥有的不止是母亲当年的端丽.我看见母亲的不安.但,她在担忧什么?就要回府时,我看见了寺里的万年金佛在哭,那是和母亲一样的泣颜.为什么我带来的只有哭泣?他的眼泪滴在我眉心,凉到肺里.
自那天后,我再不能说话,我失去了声音,也再不能笑.而不巧山寺里的万年金佛也同时灰飞烟灭.对我来说,生活还是同往常一样,只是再没有我的笑声.
3.我第一个最爱的男人死了
十六岁,因为父亲送的绿罗裙,因为我无声的牵了牵嘴角,父亲死了.父亲死了,因为我的笑.至少母亲是这么认为.府里的人开始庆幸我失去了声音,无法笑出声.我讨厌他们的窃窃私语.但我不能说,我同八年来一样安静的跪坐着.望着棺里才五十出头,高大魁梧的男人,第一次鄙视生命的脆弱不堪.而我纤瘦的身子十六年来从未出过差错,连风寒都不曾有过.我忖着.院里的人都开始哭泣,来的人很多,皇亲国戚,包括纣王.
我想我死后也许只会得到一张裹身的破草席.我开始为父亲伤心,为自己伤心.而我依然没有眼泪,只能面无表情.我注意到座上的纣王一直盯着我,那是一种生吃活吞的表情.我突然恶意的想冲他笑,而我事实也这么做了.母亲看见的时候,虚弱的身体分明的颤了颤.
父亲死了,府里人对我的畏惧与躲避开始更明显的表露.
4.千年妲己
再一次看见母亲,是她第三次为我哭泣.她说我不能再留在府里,要把我嫁给临恩将军,安安分分的过日子.我没摇头,我珍惜母亲唯一也是最后一次对我的不舍与爱怜.
出嫁那天,是母亲亲自为我画的红妆.我的安静无法遮盖镜中妖艳的容颜.我长的并不像母亲,而是那种骨子里的鬼魅.即使我从不施粉,从不梳冠.而我始终不相信自己会与传说中的笑狐挂钩,又也许是不敢相信.
几是那天,母亲为我改了名,叫妲己.我上了花轿,母亲塞给我一个香包,说了句"有空可以回家.''便头也不回的进府去了.这是十六年来她所说的最温馨的话,就为这一句,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踏进康定王府一步.母亲为我,这么多年也够了.
我拆了香包,里面写着"十六年红梨,千年妲己''是母亲的笔迹,听说母亲少时是有名的道姑...她的挂很准.
5.娘子,我不怕死
我不会说话,不懂琴棋,甚至不会写字.愿意娶我的大概就只是为了这副皮囊了吧.我坐在满目鲜红的新房里想着,想着临恩是否与父亲一般魁梧.
门开了,掀起盖头的男人并不是我想象中的满脸胡渣.他很年轻,不过双十年华,白净温和的皮面,柔和优雅的脸部曲线...很美.美的不像个征战沙场的将军,到像是个怡淡的书生.我在他脸上找不着一点血腥的痕迹,他和父亲是完全不同的人...我讨厌完美,讨厌这么完美的人只爱我的脸...讨厌我只有脸配的上他.
我推开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粗暴的撞开门.却被裙摆绊倒在门边
"妲己...''他唤我,温柔的像要化掉.我知道我的举动吓到他了,可我很乐意吓到他.我回头冲他笑,如果父亲是这么死的,那么让他也去吧.
"妲己''他没有生气,只是抱着我,就在门边和我一起跪着"你笑吧,笑吧!再没有人阻止你笑.你不说,我都知道.妲己.你父亲生前什么都告诉我了.我都知道,我不怕死,怕死就不会娶你了...娘子.''
父亲他原来什么都知道,他和母亲互相瞒了十六年...难道我就是这么的不祥么?我抓着他的衣襟,想哭,没有泪;想叫,却只有支离破碎的嘤咛.我想,是他逼我爱他的,这不怪我.我望着他,无声的唤他"临恩相公.''
我生命里第一个最爱的男人走了,我不会再放弃第二个最爱的男人.
6.你走了,我就杀孩子
临恩为我辞武从文,他说他不会让我失去他,像失去父亲一样.他要证明我在他身边,并不会给他带来不幸,我是他的福星.他要告诉天下人,我和正常人一样.我坦然的笑了.我想全世界的人都认为我不祥的时候,只要临恩相信我,那就足够了.
这些年,临恩的文官越做越大,从我第一眼看见他,我就觉得毛笔比刀枪更适合他,而我比毛笔更适合他.我每天等他下朝,等他吃我做的点心,等他手把手的教我写字,写"临恩爱妲己''一遍又遍地写.我知道我学的很快,因为临恩夸我聪明.平生第一次有人夸我聪明.我想我被他当孩子一样宠着,早晚会宠坏!
又是一年.三月.满城欺雪的梨花.临恩为我腹中六个月的孩子栽了一棵梨树在院中.纯白的花瓣...很美.
当我以为我们将来会一直这么快乐的在一起的时候,噩梦还是将我抽醒了.
我不知道纣王为什么突然赐死临恩.我只知道抱着临恩不放,像新婚那天临恩抱我一样.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我什么都做不了!...临恩的侧脸安静而忧伤,他只是像孩子一样睡在我怀里.我方才悟到,我顶天立地的丈夫也才二十四岁啊!他一直扛着所有为我撑起天.而我什么都不曾为他做.我甚至还来不及像他宠我一样把他当孩子来爱.他就要离开了吗?
他醒了,说了声"谢谢你做我的娘子,照顾好我们的孩子.''便走了.我很知道,这一走,将是永远的分离.我不要临恩的谢谢,我要的是临恩好好的在我身边!
我抄起匕首,奔出门去."临恩相公!你走了,我就杀了你的孩子!''九年不见的声音回来了,动听的撕心裂肺.我用匕首指着隆起的腹部,做最后的赌注.
"妲己,从小娶你就是我的梦想....谢谢你帮我实现.谢谢你给了我完整而快乐的一生.''临恩说着,始终不愿回头,我知道他在哭.
他走了,那天午时.我没有去领他的尸首.因为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我们不能分开,是临恩他自己说的.
要么我死,要么临恩死.这是纣王的旨意.临恩那个傻瓜很痛快的选择了后者.我狠他那么自私!...我最爱的男人为了我...死了.而我终于要一个人面对一切.我记得临恩说过我聪明,当然纣王想要什么,我是知道的...我成全!
我说过,临恩走了,我就杀了孩子.我是这么做了.我告诉孩子,父亲一个人会很寂寞,他先一步去陪父亲,我很快就回来和他们团聚.我倒在血泊中,送走了我们六个月的孩子.我没有死,而且好的很快.我是千年妲己不是吗?
纣王给我宫里糜烂奢华的生活,我在酒池肉林学会了一切丑恶的手段.我狠...狠他毁了我.我要他付出最大的代价!
7.毁灭
我佩服我自己,在短短一年里毁了他的国家.而此刻他却依然沉迷在我的歌声舞姿中.我问纣王"您知道我的声音是怎么回来的吗?''他笑说是上天赐与他的.
没错!是上天赐与他的,他该死!
今天是临恩和孩子的忌日,我在桌案上反复的写着他一遍遍教我的字"妲己爱临恩''"妲己爱临恩''
"是该走了''我冲着窗外的梨花,又是一个讽刺的三月.
舞池中,我的歌声绕上雕梁.我不停息的旋转,旋转.我看见这龌龊的世间,看见这些邋遢的皇族.我想笑,平生最美的一次笑.我不怕后世的子民怎么评价我,我一点也不在乎.我真正在乎的已经不在了,我只有恨.
我回头冲座上的纣王开怀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狐一笑,苍生俱灭''
满城的梨花为我红了，妖艳的同鬼火般绚丽.是冥界的朋友们要来接我回家.我看见父亲,看见临恩,看见孩子.....
血从半掩的妖眸里顺着脸颊滴下,打湿燃烧的红梨花.
"妲己爱临恩''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笑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