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鹰作态》猫猫不争气

9、只有作为鸟的我，才是被爱着的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头疼欲裂。澜君坐在床边，在我眼里变得很大个，就像是我还是小鸟的时候看他那样。我想喝水，开口却是“咕咕”的声音。澜君的脸色很不好看，一言不发地看着我，常年整洁的外袍也有些凌乱了。我心里酸溜溜地想，看来照顾白鹇很辛苦呀。

　　我打算坐起来，这时候才发现，我又变回了鸱鸮的样子。而且这回好像更严重，我不仅灵力全失，连人话都讲不出来了。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澜君脸色更臭了。“别装了，说人话。”他说。

　　“咕咕咕咕咕！”我没有在装！

　　显然澜君并没有听懂我的意思，他又像以前那样伸了手过来，探测我的灵力。这次的结果大概也没什么不同，他很快收回了手。

　　“再不说人话，就把你扔出去。”澜君毫不留情地威胁我。

　　我百口莫辩，感到万分委屈，只觉得眼眶一热，硕大的泪水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原来鸱鸮也是有眼泪的啊，我心里想。只是流着泪的话，显得我太软弱，以后可不能再哭了。澜君的脾气好像被这一颗眼泪瓦解了，他不再逼着我说话，轻轻地，甚至有些温柔地为我擦去了眼泪。

　　“好吧，不想说就不说了。”我听见澜君说。

　　我又在澜君院子里住了下来。据说那天我喝完酒没一会，就马上变回了鸟的样子，吓得大师姐手忙脚乱，急急忙忙地把我送到了澜君这里。澜君从来不了解我体内灵力的情况，显然也没有什么办法，直到昏睡了两天之后，我才清醒过来。难怪醒来的时候，澜君脸色那么臭，他一定是觉得我因为白鹇的事，在故意找事。

　　现在澜君要同时照顾两只鸟了。我不愿意和白鹇出现在同一画面里，固执地不愿踏出房门。于是我每天看着澜君同时准备两份食物，一份我的，一份白鹇的。白鹇的个子大一些，吃得也更多，但我只要看到两份食物不一样多，就要生气。说不出话，我就咚咚咚地啄床，以示我的愤怒。现在澜君每天都公平得不能再公平，连灵米的数量都特意在我面前数得清清楚楚，做到两份完全一模一样。

　　虽然我根本就不吃这个东西。但我还是表示了满意，具体表现在我不再咚咚咚地啄床了。

　　精心喂养下，白鹇的伤好得很快。有一天，我发现澜君只准备了一份食物，以为他终于忍不下去，要赶我走了，气得当场就想把吃的扬了。澜君在这段时间里已经被我磨光了脾气，好声好气地劝我：“现在你可以去院子里玩一玩了。”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澜君的意思，飞出去一看，白鹇果然已经不在了。澜君跟在我身后走出来，声音里带着笑意：“这回总不生气了吧。”

　　我好像又变成了那只被澜君偏爱着的小鸟，被毫无保留地宠溺着，任何不讲道理的事也都能被容忍和原谅。为什么澜君愿意对作为鸟的我毫不吝惜地表现宠爱，却不肯对作为人的我施展出一丝丝的爱意？明明这两个都是我呀。梧宇说，人是不会爱上一只鸟的，现在我觉得这句话应该反过来说才对，只有作为鸟的我，才是被爱着的。

　　为什么一只鸟竟可以轻易地比一个人得到更多的偏爱？以前我怜悯玲珑，但现在我怜悯自己。我想亲口问问澜君，这到底是为什么，可我又不想知道答案。

　　我在澜君这里住了很久。当我察觉到灵力在慢慢恢复的时候，我知道分别的时刻快到了。终于有一天早上，我在澜君怀里醒来，发现澜君在我眼里不再显得那么大只了。我看着自己的双手，确定自己已经恢复了人的样子。澜君还没有醒，我看着他的睡容，不受控制地接近他，最后眷恋地用嘴亲了亲他的侧脸，就像我作为鸟时，用喙贴贴他那样。在澜君察觉前，我变回鸟飞出了屋子。

　　我明明可以变回鸟的样子，一直跟着澜君。但我现在不想做鸟了，我想成为一个人，即使代价是澜君不再爱作为人的我。人对小鸟的怜爱，对我来说是没有意义的。我不再想要一些自欺欺人的喜欢，那就像是早晨的露珠，只要太阳一出来，暴露在阳光下，它就要消散了。

　　我在玲珑和二师兄的窗户前驻足，在他们的窗台上各自放了一枚羽毛。怕被风吹走，我捡了小石块压上。他们看到的话，一定知道我已经悄悄来告别过，这样应该不会太难过。

　　做完这些，我朝着山下飞去，一路不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