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舟至桃源》辛大陆

3、第 3 章

　　《六》

　　“今天下午高三级开个会，下课后你们自己带凳子下操场排好队。”班主任趁着上课前几分钟，匆匆过来扔下这句话，顺便把钟子舟也拐去办公室了。

　　上课铃响了，他还没有回来，苏桃时不时往窗边瞄几眼，缓过神来，老师已经站在苏桃的桌子旁边讲课了，苏桃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扭过头去，只好乖乖地听课。

　　天气越发地闷热，窗外的蝉鸣声一浪盖过一浪，老师的声音就在苏桃的耳边，可苏桃还是不受控制地想他为什么还不回来，笔在纸上胡乱舞动。

　　发生什么事了呢？

　　桌面的敲击声让苏桃猛然回神，抬起头，发现老师责备的眼神正落在苏桃的身上，苏桃立刻坐端正，想要跟上老师的思路，草稿纸上的名字却让苏桃心神为之一震。草稿纸上半铺满了大大小小的钟子舟三个字，苏桃慌忙把它塞进教科书里，心如鼓擂，一节课下来再也不敢分心，直至下课铃响，苏桃才松了一口气往后看，他的座位依旧是空的。

　　室外的太阳好像被云层挡住了光芒，闷热的空气彷佛能把人挤出水来，苏桃拿着椅子，跟着班长来到了操场。人流如同缓缓流动的溪流，慢慢地汇进操场里，聚集成一个正方形的湖泊。苏桃坐下来后左顾右盼，还是看不见他的身影，或许是他有什么事情吧，他会有什么事情呢，苏桃想。

　　会议终于开始了，苏桃根本没有心思听台上的领导究竟在讲什么，也没有留意前面的同学他们在讨论什么。天上的云好像越来越厚，越来越低，感觉伸出手就能触碰到，蜻蜓在空中横冲直撞，温度好像越来越高，苏桃盯着台上的横幅在发呆。

　　“现在有请高三六班的钟子舟同学和大家分享一下他的经验。”台上的主持人话毕，台下一阵骚动。

　　什么？什么钟子舟？苏桃只抓取到了钟子舟的字眼，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演讲台前。

　　周围的女生开始蠢蠢欲动，“天哪，你看到那个男生没有，他好帅啊。”“看到了，看到了，啊啊啊，又帅成绩又好，是什么人呐…”苏桃发现周围的女生的视线都投到了钟子舟的身上，她们的话题中心也变成了钟子舟。

　　是啊，他原本就是那么耀眼的人，只是自己好像低估了他耀眼程度罢了。苏桃看着台上的人，说话游刃有余，收放自如，表情镇定从容，好像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他。忽然，左前方传来一阵骚动，“怎么了？”“不知道，好像有人要上去送花呢？”“谁呀谁呀！”大家都纷纷抬起头来，想要一探究竟。

　　一抹高挑干净的身影从人群中走出来，径直走到台上，手上捧着一束纯白的满天星，走到旁边等待着他的讲话结束，便把花递到钟子舟的面前。台下的学生开始起哄，场面有些混乱，送花的女生丝毫不惧场，她拿过钟子舟的话筒，“大家好，我是高三一班的A君，这次月考，我的排名刚好在钟子舟同学的后面，我很欣赏他，所以想通过这束花表达我的欣赏之意。”一席话说得漂亮又无懈可击，苏桃看着台上两个人，穿着校服似乎也不能掩盖他们自身所散发的光芒，这个时候苏桃觉得，自己和钟子舟不仅仅是座位与座位之间的三十一点八步的距离，也不是月考榜上第六名和第七十三名的距离，他仿佛一下子就变得那么遥不可及，你们之间本就勉强支撑着的联系似乎也变得荡然无存。

　　“哗——” 豆大的雨滴开始往下坠，一颗接着一颗，密密地砸下来。

　　学生们也顾不得台上发生些什么，喊了一声“下雨啦，快走。”这雨下得又急又快，丝毫不给人准备的时间，放肆、放纵。大家都拿起椅子，急急地往前走去，领导们害怕学生发生事故，连忙指挥着老师给学生疏通道路。苏桃也拿起椅子，跟着人潮走动，回头看了一眼舞台方向，雨下得有些密，苏桃从雨中只能依稀看到他和她模糊的身影正在往另一边走去，以及他手上的那束花。

　　另一边，是高三一班吧。苏桃又在期待些什么呢？

　　雨落在苏桃的脸上，苏桃的衣服上，每一滴都发出了不自量力的声音。

　　《七》

　　晚修开始了，苏桃匆忙从校门口跑回教室，今天淋了雨，不得不洗了澡再回学校，耽误了不少时间。进教室的时候，苏桃下意识地往钟子舟的座位看去，他刚好也抬起头来，对视那一瞬间，苏桃迅速把眼神转开，气喘吁吁地回到座位上，准备拿出书进行晚读。

　　老师来到了教室，把苏桃叫去了办公室。苏桃内心惴惴不安，有些东西好像抓不住，又好像模模糊糊地浮现起来，苏桃从未觉得教室到办公室的距离会那么短，等苏桃站在老师面前的时候，苏桃甚至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老师。

　　老师深深地看了苏桃一眼，语重心长地说：“现在是高三了，你应该很清楚你自己现阶段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今天上课的时候，你在纸上写的我都看见了。”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老师我真的没有。”苏桃害怕地后退了一步，眼睛瞬间蓄满了泪水。

　　“唉，那你回去吧，好好想想我说的话，不要让我对你失望。”老师深深地看了你一眼，站起来，拍拍苏桃的肩膀，往办公室外走去。眼泪瞬间掉落，办公室里还有其他老师，苏桃快速地擦了擦脸，走出办公室后，苏桃并不想回教室，转身往天台的方向走去。

　　教学楼上的小天台一直是苏桃的秘密基地，因为从小天台看下来，正好可以看到坐在窗边的钟子舟。

　　天上的星星依旧是那么闪亮，钟子舟又会是哪一颗呢？

　　可你的光芒越是耀眼，我在你身边就越不显眼，淹没在星群之中，我也很想努力发出光芒，与你媲美，所以我才会那么快把习题册都写完，我想要在月考榜上和你并排，这样好像就能离你更近一点，在遇见你的时候，就能够从在你的背后默默注视着你的背影，走向前去拍拍你的肩“我这次月考排在你的后面哦！”，可以像她一样与你并肩而站，不自卑，不胆怯。

　　你能不能等等我。

　　我有什么权利要求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