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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那些深埋仇恨的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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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云纹儿的妈妈,嫁给吴寰山的爸爸。
云纹儿是免费赠送,买一送一。
人群里,他下巴微微上扬,用浓眉下的眼角余光,带着淡漠和挑衅,看着她们娘俩缓缓往他们面前走。
身材消瘦高挑,穿一条蓝色牛仔裤和白色T恤衫,俩手插在口袋里。
可能在嚼口香糖,云纹儿看见他用力咬后槽牙,对视刹那,他眉眼冷冽,嫌弃的移开眼睛。
眉眼间淡淡的恶意,像烙铁一样,给她留下抹灭不了的伤疤。
那年她十四岁,吴寰山十六岁。
她爸爸死了,他妈妈死了。
命运把他们牵扯在一起,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可能根本没在意,就随便一拨弄。
这不是云纹儿胡思乱想冤枉命运,是她深思熟虑后下的结论,命运有时候太不体贴人。她的母亲是姥姥讨来压子的,后来有亲孩子,母亲没用了,早早嫁人了事,她只比母亲小十八岁。
爸爸是孤儿,吃百家饭长大,无人教养,远近闻名的赖皮,吃喝嫖赌样样占全。
去年把自己喝死了。
云纹儿庆幸母亲就生她自己,不然又多一个可怜人。
本来吴家不要她的,只要母亲,媒婆也是好人,从中劝和,“当条小狗喂,已经会干活了,能帮不少忙呢,养个几年嫁出去,多一家亲戚,对你也是个帮衬。”
她就跟来了,云纹儿该感谢媒婆,不然就要留守在家,母亲说,“十四岁不小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你体谅体谅我,要听话!”
*
吴寰山有个妹妹,吴倩倩比云纹儿小几个月,一举一动,极力表现对云纹儿母女的不满意。
特别是对云纹儿。
可吴倩倩不说,只拿白眼看她,无人时死死的看她,云纹儿感觉对方要用眼神杀死她。
云纹儿对吴寰山第二个记忆深刻的印象,是他们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第十天时,发生的事情。
那天中午,云纹儿放学后,在厨房做饭,大院子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好像是吴寰山的爸爸,吴海在骂他,一路骂着进院子。
“不务正业,丢人现眼!”
云纹儿不知道他儿子干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正好奇,就听见吴寰山趾高气昂的反驳声,
“我没有做丢人现眼的事,你少骂我!”
然后就传来摔摔打打的声音,云纹儿对这些太熟悉了,她挨揍前的冲锋号,挨揍时的伴奏曲。
她拎着锅铲出了厨房,就看见院子里吴海拿着棍追吴寰山,骂骂咧咧,爷俩直直跑出院子。
吴海年轻力壮也不行,追不上他儿子,云纹儿一直追出院门看,在被别人院墙阻隔之前,他还没追上。
倒是叫骂声不绝于耳!
正和别人跳皮筋的吴倩倩吓得拔腿就撵,一路喊着她爸爸手下留情,别的孩子不明所以,都跟了上去。
云纹儿惦记她的锅,就打道回府,进了厨房。
只心里痒痒,猜吴寰山不知道又干什么坏事了,他整天不好好学习,三五成群的打打闹闹,街痞子一个。
虽然才认识十来天,她把吴寰山看清楚了,青春的悸动烧得他快要飘飘欲仙,一种与生俱来的自我良好感,外加后天欠打,养成的唯我独尊感,让他莫名有一种老天爷在他面前,都要靠边站的气势。
俗称:老天干我,我干天!
今天被他爹抄起棍子追赶,可能有点丢脸,傍晚回来时,一言不发,摔门进房间,饭也没吃。
吴海追半截庄子,没追上,被邻居拦住了,吵吵闹闹人们都知道一件事:
有后妈,后爸立马上线!
吃饭时,云纹儿的母亲劝说吴海,以后不要那么冲动。
“孩子大了打不得,不就是谈恋爱嘛,让他谈呗,小孩子闹着玩,懂什么。”
“不好好学习,谈什么恋爱!”
吴海筷子往桌子上一拍,气的饭也不想吃了,响动吓得低头吃饭的云纹儿一激灵。
吴倩倩横一眼她们娘俩,气呼呼的开口,“爸爸,你不要听别人胡说,哥哥才没有谈恋爱。”
“你还替他打掩护?你在害他知不知道?”
问得很大声,吴倩倩红了眼睛,憋闷着,想说又不敢说,只不停拿眼横云纹儿母女,好像是她们冤枉了吴寰山一样。
吴寰山有没有谈恋爱,都是小事。
打架斗殴才是正业!
他们一个学校,云纹儿上初一,吴寰山上初三。
如果问初一的小男生这个学校认识谁,他肯定吹牛说认识寰山哥。
为什么说认识他?
他们也不是那么清楚,就知道认识他能罩着自己,他很有名气,很有义气……
“还很帅气!”
这是女生的感受,她们会说:“打球太帅了!跑步第一名,还有肌肉哦……”
云纹儿还想说:经常挨揍,还裸睡哦!
那天由于被揍的事,半个庄子都知道了,他感觉没面子,不出来吃饭,云纹儿敲几下门,没反应,十年脑血栓没栓住她的脚步,推门进去,刚好吴寰山掀被子起来,四目相对,片刻……
“滚出去!”
吴寰山咆哮一声,吓得云纹儿转身就跑,一头撞在门框上,晕头转向跌坐在地,顾不上疼,连滚带爬出了屋子。
其实她什么也没看清楚,视线没敢落实在,只模模糊糊感觉他没穿衣服。
自那以后,他们之间水深火热的关系,加深了。
在学校里,云纹儿跑步被踩鞋,摔烂嘴巴。座位被抹胶,当众脱了衣服,才解脱。
板凳腿被锯断,磕到头,摔晕过去,书经常被偷,本子被撕烂……
有一次她被几个学生堵在学校,不让回家。云纹儿是家里的厨娘,她不回去没人做饭,别人不骂,她妈就要把她骂晕。
天一点点黑了,几个初三的学生才放她走,回去刚进门,就被陈玲指着鼻子骂,问她是不是想死?
“这些天越来越过份,好的不学,净学坏的,不想上学,就别上!”
云纹儿一声不吭,低着头去做饭,吴倩倩嘴角都要裂到耳朵边了。
这种日子一直过到高三毕业,吴倩倩和她一届,高考她比吴倩倩多一百多分,可以去一本,吴倩倩只能去一般的学校,可是最后被辍学的却是她!
吴海头两年生病了,身体虚弱,家里担子都落到陈玲身上,她一次次在云纹儿面前哭诉家里的重担,她的委屈和绝望,家里供不起两个大学生,要云纹儿体谅她!
这句话像个魔咒!
她只能屈服!
吴寰山三年前,就被他父亲打跑了,几年不回家,一年打三两个电话回来,通知一声他没死,不用给他办丧事。
棍棒底下出孝子是错的,出逆子!
那年他大一,打断别人鼻子,在派出所待半个月。
吴海不给他出保释的钱,也不找人救他,半个月后,吴寰山出来,回家拿自己的身份证和他妈妈的照片,就要走。
被吴海抄起棍子一顿暴揍,他这次没跑,也没还手,一句辩驳的话也没有,吴海下不来台,确实在气头上把他揍狠了。
那天吴倩倩不在家,没人护他,棍子焖在他身上,直把他打到起不来,一声不吭,只眼神如狼一样看着他父亲。
里面太多情绪,云纹儿只看见当初那个少年变成一个倔强的男人了,意气风发,又固执到傻!
她扑过去趴在他背上替他挡了一棍子,疼感让她神清气爽,却被吴寰山嫌弃了,爬起来一把将她推出很远。
“假惺惺!”
他吐出一句,还是一瘸一拐的走了。
临走前的眼神满是厌恶,一如当初!
几年来,云纹儿仍然忘不了吴寰山当初的视线,那场打,让那个本就破碎的家,更破了!
吴倩倩自她哥离开后,变本加厉的闹腾,四个人仿佛都生活在地狱里。
云纹儿辍学后,出去打工,什么也不会,进一家工厂,辛辛苦苦干一个月,拿到几百块钱,剩下的要下个月才发,身上带的钱去掉房租和生活费,都花完了。
打电话回家,母亲还问她发工资没有?
云纹儿挂了电话,立在陌生的街头欲哭无泪,这个城市很大,一直在小镇子里生活惯了的人,确实有点不适应。
走在街上,看见一家理发店招工,洗头妹,工资不高,好在灵活,工资按天结,可以下班后来加个班。
老板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打量她片刻,点点头同意了。
云纹儿很开心,有钱挣,怎么会不开心呢!
只是这个活干十来天,就出岔子了,那天一个男人来洗头,中年人特有的头发稀少,让她很小心,怕洗的不够轻柔,让本就贫瘠的高地,更加雪上加霜。
奈何,怕什么来什么!
“洗头还是洗地?地也禁不起你这样搓!”
一阵骂骂咧咧,同事来劝说,老板娘出马,最后出来告诉云纹儿没事,“龙哥让你陪他喝一杯,这件事就算了!”
第二天晚上,酒吧里,她应约去了。
包厢里有几个男人,几个女子,她坐在龙哥身边,就被他搂住腰,云纹儿是硬着头皮来的,她知道这里不是好地方,可她需要工作,不然没饭吃。
“我敬龙哥一杯!”
论喝酒,云纹儿可能随她那个死去的爹,酒量好到暴。
被逼喝六大杯啤酒和四杯红酒后,她明白自己错了!
起来就要离开,又被龙哥搂住腰,问她去哪。
“去卫生间,一会就回来!”
云纹儿挣扎着出去,身后跟着一名男子。
她无奈只能进卫生间去,扣嘴巴吐出肚子里的酒,眼泪鼻涕,呕吐物一起往马桶里掉。
很难受,可能是在惩罚她,明明知道,还抱着侥幸的心态,自投罗网!
门被拍响,她想今天是不是走不掉了?那个男人目的昭然若揭!
拍了几声,她没回应,门被人踹开,云纹儿吓出一身汗,惊慌之下发现门外的男人不是刚刚那个。
“老板要见你,跟我走。”
云纹儿挤在洗手间一动不动,不明白什么人要见她,不惜到女卫生间找,况且什么老板?
“我不认识你老板。”
“老板认识你。”
云纹儿快速思考一下,这里她就得罪龙哥一个人,还有哪个要找她?
她被拉拉扯扯去了,一路上想着如果当初不跟着母亲嫁人,现在的她,在哪呢?
又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其实当初她已经同意,放妈妈走!
可是命运好像不想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