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命》扶宜

50、回忆

　　回到学校的很长一段时间，江恃一直在不停给她发短信，只希望能再见她一面，但都被林含笙拒绝了。

　　【你再给我发信息我就删除你。】发完最后一句话，这么久的纠缠林含笙才算解气。

　　林含笙自认为自己不是大度的人，可是对待江恃她没法把他送进牢里。

　　她想让他永远意气风发地活着，而不是那样落魄、颓废甚至是癫狂地蹲在暗笼里不得自由。

　　这句话确实非常有用，林含笙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关于江恃的消息，这个人像是销声匿迹般消失地无影无踪。

　　她的日子回归了正常，在辅导员和周琴然的劝说下，她还是决定去往港城。

　　在决定去往港城的前一天晚上，腰微微找到了林含笙，地点约在了江恃高中时的家。

　　“啪”的一声灯光明亮，腰微微很是自然地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你随意。”

　　林含笙知道她今天找她的目的，虽然来时一路都没有提到过关于江恃的情况，但是她的直觉不会错。

　　腰微微将水轻轻推到她跟前，酝酿良久缓缓开口：“江恃自杀了。”

　　时间静止了几秒，林含笙的心脏如同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紧紧攥住，刺痛感缓缓蔓延到神经。

　　“他怎么样了？”她吞咽了下，神情凄然，拿着杯子的手不停地颤抖。

　　腰微微耸了耸肩：“半死不活，不过这种状态确实比他活着要更好一点。”

　　林含笙眼底的情绪猛的一颤，她不知道腰微微到底什么意思。

　　腰微微看着她笑了笑，而后往后仰着身体，忍不住发笑，“我到底应该从哪里跟你说起呢？是从他上次自杀还是这次呢？”
　　*
　　从陵园回来之后，处理好所有江邱弦的后事之外，腰微微就再也没有见到江恃。

　　她开始有些着急，生怕他的情绪状态不对会出事，于是跑遍了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有找到。

　　好在最终在林含笙小区长椅上找到了他，那时的他状态极差，似乎只要一碰整个人就会全部碎掉。

　　光线斑驳，他身穿一袭葬礼黑衣，微微低着头，瘦削的背脊弯下去，风扬起他的碎发，整个人凄凉又破碎。

　　腰微微屏住呼吸走上前，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喊道：“江恃哥。”

　　少年猛的抬起头，四目对视，他眼中燃起的一抹光瞬间趋于黯然，他面色露出几分凄楚，眼眶微微红着。

　　“你在这干什么？”腰微微明明知道为什么，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想问。

　　江恃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眼神中是一片死寂，他没有搭话，只是摇了摇头。

　　“她不肯见你？”腰微微声音很小，却明显发现身旁的人身躯一颤。

　　须臾过后，少年低沉暗哑的声音才随着风声传来：“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如果说以前不知道林含笙对江恃来说意味着什么，那么此刻她就算再笨也知道了。

　　腰微微不想刺激他，用最轻缓的语气试图安慰他：“她可能是有事，你们不是报考了一所大学，大学总归会遇到的。”

　　“她骗了我，报考了旬安大学，她再也不想见到我了。”江恃勾唇惨然一笑，“我就这么让她厌恶吗？”

　　在腰微微眼中，江恃是天之骄子，虽然一副不近人情的清冷样子，但是他会将自己的善良和真诚最大程度的给予别人。

　　她出生在山窝窝里面，过着十五六岁就要被随便嫁出去换彩礼的生活，是江恃将她从泥沼中捞出，甚至清洗干净，给了她一个耀眼的未来。

　　不仅是她，对于那里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他都亲力亲为地给予他力所能力的帮助。

　　她从没想过他会为了一个人，丢下全部的骄傲和尊严，这样去怀疑甚至否定自己。

　　她不想看到他丢掉自己的骄傲，更不能允许，她冷声道：“你知道干妈临死前给我说了什么话吗？”

　　江恃没有抬头。

　　腰微微才不管他听不听，将话毫不留情地说出：“她让你不要和季家那边的人有任何牵扯，包括林含笙。”

　　“她说会和我报同一所学校，她明明那么喜欢我，可是她为什么要抛弃我。”江恃慢慢闭上眼，眉头紧锁。

　　“你……”

　　江恃眼睫微湿，低哑的声音继续打断她的话，“我好想她，我好想她，我快要撑不下去了怎么办？”

　　说完，他站起身就要往一处走，颀长的身子险些要摔倒，他推开腰微微伸来的援助之手，整个人的身躯显得脆弱无比。

　　腰微微只能跟着他走，没走几步便看到他高大的身影重重摔倒在地，似乎万物就在此刻彻底暂停下来。

　　江恃在迷迷糊糊间吵着闹着不愿意去医院，就这样，腰微微不知道废了多大的力气，才把江恃弄回家里。

　　进入他卧室的那一刻，她彻底颠覆了自己对江恃对林含笙感情的认知，这满墙林含笙的照片似乎融入他的生活。

　　送走家庭医生之后，她才坐在一旁去观看这满屋子里他对林含笙的爱和相思。

　　很多是他自己画的，也有很多是他们一起出去玩时拍的照片，两人灿烂的笑脸洋溢着爱和青春。

　　她很是佩服林含笙，好像江恃从来没在她甚至干嘛面前这么笑过。

　　视线流转间，她看到微开的抽屉里有一瓶安眠药，这药她最熟悉，以前被网暴睡不着时尝尝会吃这个。

　　她拿出来想给江恃没收，却发现下面全是治疗抗抑郁的药物，同样的，她也服用过，只不过药效太猛，她没敢多用。

　　在后来的日子里，腰微微一直陪着江恃，他似乎病情更严重了，最初只是呆呆坐在窗前看着林含笙的照片发呆。

　　后面情绪变得喜怒无常，他不让任何人触碰有关他房间的一切，他甚至开始伤害自己，有好几次都被腰微微拦下了，只不过这种情况还是更加频繁的出现。

　　每每江恃病情发作时，腰微微都会把从他手机拷贝来的音频播放，“好好吃饭睡觉哦，我们开学见哦。”

　　这段甜美温柔的女声音频每次都能够让江恃冷静下来，他会真的好好吃饭睡觉，因为音频是林含笙的。

　　可是这种方法用几次还好，要是频繁使用根本没再有效。

　　腰微微看到江恃跪在地方哭着说要找林含笙的时候，别提心里有多不是滋味。

　　“江恃哥，我带你去找林含笙，我们去找她问问她为什么不要我们，好不好？”腰微微带着哭腔劝哄他。

　　江恃眼眶红了一圈，眼中满是泪珠，浅浅的哭泣声在空荡荡的房间响起，他跪在地上像是无助的小孩。

　　第二天，腰微微还是没有带江恃出门。

　　而江恃整个人虚脱着身体没有任何力气，他想要问腰微微什么时候出发，可是却没了下文。

　　想要去听手机里保存林含笙的音频，却发现全部都被清除，像是鱼儿彻底失去水一般，他的人生似乎突然失去了支柱。

　　他自杀的念头也是在此刻骤然而生。

　　腰微微看到他整个人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时是真的怕了，她怕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断送江恃的一生。

　　她不该听心理医生的话，把关于林含笙的东西都给清除，她不该哄骗他不带他去找林含笙。

　　她错了，她不该这样，只要江恃还活着，那又有什么关系。

　　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的第一晚，腰微微来到江恃跟前道了歉，可他整个人把自己封闭起来。

　　江北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送到，即使众多护士医生再怎么夸他，他也没有作任何回应。

　　腰微微拿着录取通知书来到病房，当着江恃的面把它撕碎丢进了垃圾桶。

　　“江恃，我给你报了高四的班，去复读吧，去找她吧。”

　　江恃的眼中像是重新燃起了光，他微微动了动眸子，抬眼和腰微微对视。

　　也是因为这句话，江恃竟然真的像打满了鸡血，整个人都焕发了光芒，很快他就要求出院。

　　回到家，他不停地学习和做试卷，似乎从没有让自己闲下来过。

　　慢慢的，江恃开始减少药物剂量，再到最后的停药，他恢复的非常好，以至于腰微微也终于缓了口气。

　　他自从好了之后，每周都会忍不住跑去找她，可是因为学业重，他也只能将频率控制在每两周。

　　他会偷偷去观察和调查林含笙的生活，遇到不好的事情他不管是人力、财力都会为她偷偷摆平。

　　江恃只想远远的、默默的为她付出，不想影响她的生活，不想惹的她的厌恶。

　　只要能够偷偷看她几眼，他就能够撑得下去。

　　慢慢的，他又变回了从前的模样，结果也不负所望，他考上了江北省理科状元。

　　他不顾两家顶尖大学的争抢，在所有人的不解之下报考了旬安大学，直到录取通知书到底他手里的那天，他才重重松了口气。

　　他终于可以去见他的小骗子，终于可以不用等了整整一天，见到也只是看匆匆茫茫的背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