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坛春》时桨

11、野玫瑰

　　外头又在飘小雨，她手里握着伞，却没有撑开。
　　忘记了是谁跟她说的，天上哪里有那么多星星可以让那些离开的人变。大多数孤独而又寂寞的灵魂，就是这样飘零成人世间的风雨，从长天落下，最后一次奔向自己在乎的人。

　　她不是不喜欢江南那发潮的梅雨天，而是那个曾经会追出小巷子狂跑几公里，宁愿自己上学迟到也要给她送伞的哥哥，再也不会追上来了。

　　回了宾馆放下东西，倪穗就躺在了床上。心里沉重得难受，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再醒来是凌晨四点半，被小腹痛醒的。

　　因为剪片子老是昼夜颠倒，片场风里来雨里去的，她生理期一点都不准，遇上这个时候就一身毛病，不得不心狠洗了一个冷水脸清醒了一下，出门去了24小时便利店买了红糖水，回来裹着被子，就再也睡不着了。

　　今天要见所有投资方，她打起精神来，穿了一件较为正式的西装裙，翻出因为嫌弃磨脚很久没穿的高跟鞋，化了一个明艳大气的妆容。只要完成了这个宣传片的拍摄，倪穗就准备马上离开苏城，彻底跟过去说再见。

　　周局长告诉她的地址是在旅游局五楼会议室。
　　倪穗怕蹭花了妆，忍着不吃早饭，跟一众上班的人一起挤地铁，腹痛得好几次感觉要晕死过去，撑着到了旅游局门口。

　　“在网上看到过你的照片，没想到你真人也这么漂亮。”几个凑巧也进电梯的小员工经常上网冲浪，都认识倪穗，七嘴八舌围过来，“倪导你真的和傅肖泽谈过恋爱吗，我们这还有傅肖泽粉丝呢，当时知道了都伤心死了。”
　　倪穗握着u盘和几张提纲，笑着回应：“成年人谈恋爱和分手都很正常。”

　　“他是你初恋吗。”小姑娘八卦心起。
　　“当然不是。”倪穗说得真心话，她都快忘了傅肖泽是第几个了。一边回应一边翻看手里的提纲，腹痛难受想往后退靠着电梯壁，不小心靠到了别人身上才发现电梯里还有别人，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几个小姑娘也才发现电梯里不止她们几个，忽而全都噤了声。
　　五楼到了，倪穗率先走出去，看到了周局长站在会议室后门，便走过去侧着身打招呼。

　　“倪导，我昨天带你去宴会本来想争取一下和江先生合作宣传片服装的事情，但是江先生有自己的规矩，所以可能没办法来参与片子服装设计了。”周局长很抱歉地看着倪穗。

　　她欣喜若狂，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那太好了。察觉到对方惊讶的目光，才不得不伤感演戏：“江先生是我很尊重的设计师，可惜没有荣幸合作了。真是遗憾，可惜，噩耗......”

　　边说，边打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伤感的神情凝固在脸上。
　　偌大的会议室就坐着一个人，翻阅着手里的文件，见有人进来，骨节分明的手握起桌上那一杯普洱茶，懒懒抬眼打量。

　　“昨天晚上不知怎么了全部的投资方都撤资了，幸好有江先生愿意出所有的资金。”周局长在她耳边轻轻说道，顺带关上门，“倪导别有太大压力，今天的项目合作你只要跟他谈就行了。”

　　大门被轻轻关上，她强装出的笑容在那一刻消失。
　　倪穗头痛腹痛，没好气把那一叠提纲摔在他面前，这是她辛辛苦苦整理出的项目规划和大致剧本提纲，险些砸在他的手背上。

　　“你就是这么尊重我的？”江暗年及时移开了手，抚着手腕。

　　许是带着点职业病，倪穗想到他的这双手如果在特写镜头下应是极为惊艳的。
　　从不戴任何戒指配饰的手指，从不信任何水晶金银能转运的人。

　　他本跌落深渊的命，是他自己一步步爬上来的。

　　“走流程还是？”收回了思绪，她索性直白开口，率先望向他。
　　她跟他，真没什么好聊的东西。要么早点结束，大家都省得看见彼此，不闹心。

　　江暗年显然会错了意思。靠在椅背上，目光平静看着她：“不走流程，倪导是想走私人关系？”

　　两人长久对视，在这种明里暗里无声地对峙中，倪穗终于认清了两人现在的位置悬殊，咬牙切齿坐在桌子的另一头，拿出笔记本电脑连接上大屏幕翻出自己做的内容讲解。
　　桌面壁纸是她自己的照片，穿着粉色水貂绒上衣站在教学楼台阶上，眉目冷艳。她点开PPT，完全就是有意地站得远远的，开始讲述。

　　“听不见。”他看着她越站越远，一副时刻都想跑出门的样子，随意捏着文件一角的骨节泛白。
　　她提高了声音，人愣是不肯走近。

　　倪穗在外面野归野，专业水平还是很高的，不然一名大四学生也不可能在一众新人导演里脱颖而出。除却那张表情冷冰冰的脸，讲述堪称非常清晰。

　　“昨天骂我骂得很开心？”等一切安静了，他的目光悠悠从大屏幕上移开，落在她连伪装都懒得伪装热情的眉眼间。

　　他是极其记仇的人，翻旧帐是一套一套的。
　　“我说错了吗，你还真不是人，疯狗。”倪穗半扬下巴，一说完，立马去推门想潇洒离开。

　　手搭在门上，才发现不对劲。
　　那周局长以为他们要谈很久，从外头明目张胆插着钥匙落了锁告诉别人不要进来打扰，如果想要出去，还得给他打个电话。

　　该怂该慌的时候还是慌的。倪穗手忙脚乱掏出手机拨通周局长电话，与此同时，那坐着的男人也不紧不慢走了过来。
　　“倪导，是和江先生谈好了吗。”周局长的声音从手机里穿来。

　　一阵淡淡的檀香气息笼住她。仗着身高，对方转过她的手机，声调清冷：“再谈一会儿。”

　　“好好好，不急啊。”
　　手机那头挂断，会议室里一片死寂，只听得两人交叠的呼吸声。

　　男人半弯腰站在她面前，呼吸扫着她的鼻尖：“哪条疯狗能对你这么好。”

---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宝们中秋节快乐呀！
今天大家吃月饼了吗，我吃了一个舍友送的藤椒牛肉馅的。
今晚月亮很圆，祝大家可以和心爱的人团团圆圆，得偿所愿！
以后会更加详细讲讲穗穗和江暗年两个人的身世。谢谢大家的喜欢，替他俩谢谢你们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