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糖心理》十一分糖

24、第二十四章 铠甲

　　盛洵是周四下午回来的，简单休整了一下就打算去警校上课。文大的课程可以让其他同事帮忙代几次，但警校的选修就没有办法了，本来也就是警校心理教研室的老师都没空刘然才找的他。上周四在出差，盛洵就提前给课代表交代了任务。不过刘然手头的项目差不多搞定，很快就能回来自己上课了。
　　他的手机在山区摔坏了，遇上滑坡，撤离的时候盛洵抱着孩子往外跑，手机不小心掉了出来，因为里有很多重要的资料和聊天记录，所以事后盛洵专程找了回来，但是已经开不了机。
　　一回到成州，便拿去修了，然后换上了备用机。
　　去警校上课之前路过派出所，他本想给唐星晢打个招呼，但看见派出所大门口来来往往的警员们一个个匆忙又急色，就猜这会儿他应该很忙，便不忍心打扰，可盛洵却又不想离开，手脚如同不听使唤一般，一个稳着方向盘，一个踩着刹车，就是没有要驱动这辆车的打算。他坐在车里，紧盯着派出所大门口的方向。
　　今天是大晴天，所以这会儿夕阳格外养眼，太阳敛去刺眼的光芒，有些安静地躺在云端，照得周围的绵云金灿橘红。
　　看了看手机，时间还早，还可以再待一会儿。
　　停在大门口的警车一辆一辆地往返，身着蓝色制服的警察们一个走了一个又回来，但就是没有盛洵想见的那个人。
　　突然，盛洵的眼睛定在某一处。
　　出完警的唐星晢刚刚归来，和身边的同事一说一笑地往大门口走，看样子任务完成得很顺利圆满。
　　盛洵看着他的侧颜，不舍得眨眼。
　　小家伙怎么这么想当警察呢，不过，他穿警服真好看。这么清瘦，穿上这身衣服，却又显得无比坚定有力。
　　一周多没见，虽然时时刻刻念着盼着，但想念的劲头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浓烈灼热。
　　唐星晢一步一步地走，时间像是被放慢，他的一颦一笑，被盛洵一丝不苟地收纳眼中。
　　唐星晢走到一处房檐下，夕阳的光透过瓦沿打在他的脸上。
　　此刻，盛洵眼里的唐星晢就是天使。
　　太想把他变小，然后装进自己的口袋里，上班带着，出差也带着……
　　这是个自私的念头，盛洵想。
　　一直到唐星晢进了门后拐角，看不见他的背景了，盛洵才收回目光。
　　带着满心满意的欢喜和爱意，带着不甘和心悸，盛洵终于发动车，离开了此处。
　　到了学校，盛洵发现唐星晢发了一条朋友圈，时间差不多就是他出警回来时候。
　　唐星晢拍了一张特别好看的火烧云。配文：晓看天色暮看云
　　小家伙还挺浪漫。
　　盛洵点赞，抬头看看天，此刻已经没有刚才的景观了，但他还是评论：誓山海而常在，似日月而无休。
　　没过几分钟，唐星晢发来了私信：盛老师，你手机修好了吗？
　　盛老师：备用机，主机在下午回来的时候拿去修了。
　　糖糖：你回来了？不是说星期五吗？
　　盛老师：我提前先回来了，不忙了吗？
　　糖糖：这会儿没什么事了。那你在家吗？
　　盛老师：在你们学校，今晚有课。
　　糖糖：刚回来都不休息吗？
　　盛老师心神雀跃，小朋友不知道，刚在他单位门口待的那一会儿，特别是看见他的时候，所有的疲惫就都消散殆尽了。
　　唐星晢就是他的良药。
　　盛老师：休息了一会儿。
　　盛老师：要上课了，你好好工作，明天下班我来接你。
　　糖糖：好的。

　　星期五，下午五点半左右，盛洵来接唐星晢。
　　也许是这么多天没见面，下班出来看到盛洵，唐星晢还有些恍惚，盛洵说去他家吃饭，唐星晢没有客气直接答应了。
　　家里的菜是盛老师下班回来的时候买的，他打算晚上做火锅，陈叔过生日那天，唐星晢生他的气跑回了学校，没有吃到那顿火锅，这算是一次弥补吧。
　　煮虾滑的时候，唐星晢玩心大发，跟盛洵说他来挤。盛洵便退到一边，看他在菜板上刷上一层油，然后挤出各种形状，有小熊的，小狗，挤完后再下到锅里煮。
　　“完美！”
　　唐星晢对自己的作品甚是满意。
　　盛洵在一边看着，心里头软成一摊水。
　　好希望他永远这样，童心未泯，天真热烈，哪怕调皮一点也没有关系。
　　可他就是差点，连唐星晢的调皮都失去了。
　　盛洵眼眸带笑：“你还挺有才啊。”
　　被夸了，唐星晢有点不好意思，朝盛洵露出一个带着傻气的笑。
　　盛洵煮的鸳鸯锅，清汤里煮着排骨和山药，想着崽崽喝点汤对胃好。
　　“这两周很忙吗？”
　　吃饭的时候盛询问他。
　　唐星晢嘴里包着丸子，含糊不清地说：“特别忙，为了迎接市局的检查，还要办案子。”
　　盛洵又给他夹了块：“经常加班？”
　　唐星晢摇摇头：“那倒没有，我把事情都做完了，而且，”
　　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他继续说：“所里招了不少辅警，帮了我们很多忙。盛老师，你这次出差干嘛了，怎么去山区了？”
　　“这次有个项目，主要针对留守儿童的心理健康问题，山区的留守孩子多，所以就从那里下手了。”
　　“哦，留守儿童好可怜，突然觉得我还挺幸运的，能在爸爸妈妈身边长大，虽然中途离开过他们几年。”
　　盛洵抬起头，有点意外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唐星晢才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因为盛洵的父母离异了，他就没这么幸运了。
　　“对不起啊盛老师，我说错话了。”
　　盛洵觉得有些好笑，明明自己只是在为他的知足懂事感到欣慰而已。
　　“没事，别多想。”

　　吃完饭，盛洵送唐星晢回去，两人步行在江边。
　　城市的霓虹灯打照在江面，也照亮了道路两旁行人的影子。夜晚总是很凉爽，一阵风吹过，唐星晢微微打了个颤。
　　出一趟差回来，感觉小朋友比之前放得开了一些，相处的时候也自然很多，这给了盛洵一个错觉，他们好像又回到了五年前的状态。这让盛洵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路灯从高处洒下微光，落在唐星晢的脸上，好看又梦幻。
　　“糖糖，之前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会选择当警察呢？”
　　盛洵能猜到一些答案，但还是想问问他，毕竟他高一的时候似乎从来没有过要考警校的念头。
　　唐星晢沉默了几秒：“可能是有一天我突然发现，在很多事情上都无能为力又爱莫能助的时候吧。”
　　高考之后的有一天，唐星晢外出路过商场，看到有个爷爷坐在地下哭，他身后还有没卖完的青菜，很多人围着他，问清楚了才知道，一个年轻人来买菜，用一张一百元的□□，买了爷爷两块钱的菜，爷爷找了98，等人走了，他想拿一百块钱去给家里小孙子买玩具，可是被人告知是□□。老爷爷当时就崩溃了，哭得很伤心，连带着周围的人都红了眼眶。这98块钱，是他早起贪黑卖了很久的菜才有的收入，家里儿子死得早，儿媳也跑了，没有退休金，两位老人只有靠做农活来维持生计。骗走的这98元于一般人来说不算什么，却几乎要了老爷爷半条命。
　　唐星晢从来不知道，世间疾苦，原来是这般滋味。他有心帮爷爷，但那时候他全身上下的钱加起来不到20，唐星晢还是把钱给了爷爷，但他死活没收。
　　那时候，唐星晢才发现，自己空有一腔恻隐之心，真正到了这种时候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他不顾父亲的反对，把警校填在了自己的第一志愿上。也许成了警察，也同样改变不了什么，但起码当他穿上警服，满腔的悲天怜悯就有了武器和铠甲。
　　唐星晢反问他：“那你呢，换了抑郁症的时候，有没有庆幸自己选择了心理学。”
　　盛洵看了看他，眼神认真又轻柔，说：“嗯，庆幸。”
　　唐星晢笑了，他也替盛洵感到庆幸，他也感谢心理学，把他的哥哥从深渊里拉出来，又把他还给自己了。但唐星晢不知道，帮助盛洵战胜抑郁症的灵丹妙药里，他自己才是药引子。
　　“盛老师，明天早上我能请你吃早餐吗？”唐星晢笑着说。
　　盛洵点头，当然可以。

　　第二天是星期六，唐星晢难得没有睡懒觉，早早就在盛洵小区楼下等着。
　　也许是失联的这几天让唐星晢害怕了，五年前的恐惧感再次袭来，所以这次盛洵回来后，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开始有点黏着盛洵了。
　　上次出警回来发现一家很精致的广式早茶店，唐星晢很早就想去尝了，但一直没有机会。想着带盛老师来，既饱口福又能和他一起吃早饭，简直两全其美，唐星晢暗喜。
　　这家店盛洵也知道，以前盛宁带他来过，但小朋友目光炯炯，满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吃下第一口点心的时候，盛洵还是表现得特别惊喜，直夸唐星晢发现了新大陆。
　　“对了星晢，和你商量个事。”
　　唐星晢疑惑，放下筷子。
　　“常老师明天生日，想今天提前庆祝。说一起去西城郊外的山庄，让我带你一起去。”
　　唐星晢：“啊，今天吗？”
　　“对，你考虑一下，想不想去。”
　　唐星晢有点为难，他和常暮并不是很熟，况且昨天已经计划好了今天吃完早饭就一起去买菜做点好吃的。
　　看他不说话，盛洵猜到他应该是不想去：“没事，不想去的话我一会儿回复她。我们还是在家吃饭。”
　　唐星晢惊讶：“你也不去吗？”
　　盛洵没说话，满脸写着“不然呢”。
　　唐星晢：“……”
　　他不想去是情有可原，盛洵也不去就不大好了，常暮不仅是他的同事，还是他师姐。自己师姐过生日都不去庆祝，何况寿星还主动邀请了，这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他不想盛洵因为自己这样。
　　唐星晢：“这不好吧。”
　　盛洵：“那？”
　　“要不你还是去吧。”
　　“没事，说好了今天陪你，明天把礼物给她补上。”
　　这根本就不是礼物的事。
　　盛洵又说：“而且听说常老师带了她弟弟，刘老师带了他侄子，都带了孩子，我一个人去多没气势。”
　　这又不是去打架，还要人多撑气势吗？
　　唐星晢有点着急：“常老师邀请你了，不去不好。”
　　盛洵：“常老师也邀请你了。”
　　“……”
　　单纯如小绵羊的唐星晢还不知道自己被盛洵摆了一道，盛洵就抓准了他心软善解人意的特点，赌他不会拒绝。
　　唐星晢：“……那，好吧。我们，一起去吧。”
　　得逞的某人心花怒放，表面还是风轻云淡。
　　“没事，你不想去不用勉强。”
　　唐星晢摇头摆手：“不勉强不勉强，我是怕给你们添麻烦。”
　　又是怕添麻烦，盛洵有点郁闷。
　　他收了收逗人的心，认真道：“星晢，你不是麻烦，常老师他们都很喜欢你，以后不准说这句话了。”
　　他不是麻烦，他是盛洵的骄傲。
　　唐星晢感觉到盛洵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严肃，莫名地犯怵，乖乖点头。
　　见孩子态度端正，盛洵心满意足：“乖。”
　　“不过，原本说在家里给你做好吃的，计划被打乱了。你会不高兴吗？”
　　怎么会不高兴呢，唐星晢使劲摇头。
　　其实对今天的计划，他打内心深处一直是比较期待的。尤其是昨天睡觉前，想到盛洵说带他一起去买菜然后回来做饭就忍不住高兴，虽然自己对烹饪一窍不通，但可以在旁边给盛老师打下手，这样他做饭的时候也会轻松一点。
　　仅是这样想想，都觉得很幸福。
　　但是常暮主动邀请自己了，说明没把自己当盛洵的什么外人，这让唐星晢心里有些得意，而且他也很很喜欢常暮。
　　最重要的是，去给常老师庆生，也能和盛洵待在一起，这就足够了。
　　至于原计划嘛，以后有很多机会呢。
　　他又觉得这样的想法很荒谬，盛老师又没有说过让他以后经常过来的话。
　　下一秒，盛洵开口：“没事，以后还有很多时间。”
　　唐星晢没忍住美的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