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深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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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洵觉得不可思议，他竟然知道这一切，知道唐星晢，真是可怕至极。
那些天，盛洵频繁做噩梦，状态极差。
原来盛季国对他这么不好是情有可原，原来是自己导致他瘫痪，导致盛家一路衰败。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不敢出门，不敢靠近唐星晢，直到一周后，盛洵给盛宁打电话，说自己会回北京。
盛宁也是这时才知道盛季国偷偷给弟弟打了电话。
回到北京，就是盛洵和盛季国无止境得恩怨以对。他试着赎罪，但盛季国却不肯让他如愿。
他在病床边照顾了盛季国几个月。盛季国会跟他对着来，试图以此让盛洵不好过，他不想让盛洵的罪恶感减少半分。
盛洵快要疯掉了，哪怕盛宁一直开导他。
他差点以为自己就这样烂下去了，却无意间看到唐星晢发来的比赛得奖的视频。自己悄无声息离开，他很责怪自己，但是也总会用恳求的语气问“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盛宁也看到了，他笑着跟盛宁讲，这是一个很烦人很吵的小孩子，调皮又麻烦。可是讲着讲着，自己却红了眼眶掉了泪。
盛宁：“他问你，什么时候回成州。他在等你。”
唐星晢在等他。
这样的念头闯进他的脑海里，似乎又燃起一丝火焰。要回去的，糖糖还在等自己。
那天他回复了唐星晢，说新年就回去。
原本是一句哄自己也是哄唐星晢的话，却是盛洵在那段窒息又疯魔的日子里，最珍贵的希望。
眼看年关将至，盛季国却支开盛洵，拔掉氧气管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用这种方式，也带走了盛洵。
成州，回不去了。
可是老天还是不放过他。
完成了盛季国的后事，盛洵回到学校。接到一个要自杀的女孩儿的电话，是盛洵以前咨询过的来访者，她打电话来跟盛洵告别，也是道谢。盛洵对她进行了危机干预，却毫无作用，那个女孩儿还是从楼上跳了下去，但由于建筑的阻拦，减少了冲击力，女孩儿没有丢掉性命，却导致双腿截肢瘫痪。
盛洵觉得，他又导致一个人失去双腿，他又剥夺了一个人直立行走的权利。如果不是他危机干预失败，那个女生不会自杀；如果不是他贪玩，盛季国不会瘫痪。
这些想法如同恶魔一样死死缠绕在他脖子上，让他几度窒息。在梦里，他总是会见到盛季国和那个女孩血淋漓得来找她追魂索命。
不久之后，盛洵被诊断出重度抑郁重度焦虑。
盛宁替他办了休学。
一年之内，他尝试过两次自杀。一次吞药，一次试图跳楼。
盛宁也失去了往日的耐心和温柔，一巴掌扇到他脸上，问他什么意思，又把盛洵藏在笔记本里的照片扔到他面前，指着照片上唐星晢的脸问：
“你想死是吗？死了你别想见到他了，死了他会恨你一辈子，还有妈还有陈叔陈橙，都会恨你一辈子。你是想到了阴曹地府还背负这些人的怨恨吗？”
“你凭什么，凭什么让他们不好过。”
再也见不到唐星晢，这个念头让他觉得可怕。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把自己从绝望中拖出来，撑着一副皮囊活下去。
他开始听医生的话，按时吃药，按时复查。
只是唐星晢的电话再也没有打来过。
休学一年半，盛洵的病情有所好转，他回了学校，慢慢让自己走出来。虽然和唐星晢失联很久了，他也没打算去打扰他，只是想等到真正脱胎换骨后再回到他身边，虽然不知道那时候他还需不需要这样的自己。
硕博期间，他完成了一个又一个项目，变得越来越优秀，成了心理学领域不多的英才。北京是心理学专业研究比较前沿的城市，面对众多触手可及的机会和前途，他毫不动摇，一心想回成州。
回成州后，他却一直没有勇气直接出现在唐星晢面前。他在文大教书，唐星晢在警校上学。回过几次军区大院，也没有见到过他。
直到答应刘然来警校代课，才见到了心心念念的那个男孩儿。
第二日，盛洵没有早八课，于是九点到的办公室。
常暮正在工位上修改毕业生论文，见盛洵来了，立马滑动椅子凑上去好奇又八卦地盯着盛洵的脸。
盛洵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往后退了退。
“常老师这是干嘛？”
常暮打量了他一番，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看来昨天状况还行。
“关心关心你，不行啊？”常暮淡淡道。
盛洵猜到她想说什么，笑笑：
“行，谢谢师姐关心。”
“行了，别卖关子了，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盛洵：“你想说什么？昨天的餐厅不错？还是昨天的奶茶好喝？”
常暮一阵无语，“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你搞定了啊？跟你们家那小祖宗好好解释了吗？”
盛洵“啧”了一下，似乎不是很满意这个称呼。
想反驳一两句，突然又觉得常暮说得有道理。
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凶不得，吼不得，时刻担心他会不会不开心或者哪儿又不舒服了，还要时刻防着他趁你一个不注意又跑不见了，这可不就是小祖宗么。
“问你呢。”
盛洵戏谑：“托几位师兄师姐的福，昨天小祖宗来找我‘算账’了。”
“是嘛是嘛？他什么说的，你怎么回的？”常暮睁大眼睛满是八卦。
盛洵：“常老师，注意点，心理工作者伦理守则第三部分你忘了啊？”
心理工作者伦理守则第三部分，关于隐私权和保密性[1]。
常暮白了他一眼：“行了，别说这些了，现在知道隐私权了，当初你早干嘛去了，谁让我帮着出谋划策来着。”
论和常暮耍嘴皮子，盛洵自愧不如。
盛洵把昨天和唐星晢的对话跟她重述了一番。
常暮有些惊讶，“你就这么跟他说的吗？”
盛洵说是。
“你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常暮知道，盛洵告诉唐星晢的，并不是让他真正陷入深渊的事实，真正让盛洵痛苦不堪的东西，被他藏得死死的。
“为什么不告诉他呢？”常暮问。
盛洵淡淡道：“他会接受不了。”
说完，他若有所思地轻笑了声。
“星晢的共情能力比正常人强很多，他很敏感。就昨天跟他说的那些，都让他很难受了，要真什么都告诉他，我怕到时候我哄不过来。”
“他很善良，也很心软，最见不得别人吃苦受罪了。不然他难受得跟他自己才是受罪的那一个一样。之前一直不想告诉他就是这个原因。”
盛洵想，如果跟唐星晢挑明事情真相会让他难过，那他宁愿让唐星晢怪他一辈子，也好过让他伤心以换取他对自己的谅解。
盛洵：“昨天那样，已经可以了。”
常暮有点说不出话，盛洵对唐星晢的在意和执念，让她感动，更让她震撼。
一个人深处深渊，看不见一丝光明和希望。却只因为听见心里那个人的名字，就像活生生把这黑暗天地戳破了一个洞，终于照进来一丝光，成了盛洵爬出绝望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一切，回到了他身边，却又害怕他难过伤心，不敢靠近，哪怕只是远远地守护着，都甘之如饴。
常暮亲眼看见过盛洵为了一个人，用了多大的精神毅力战胜了心魔。他强迫自己吃东西，哪怕吃了就吐，强迫自己恢复意志。
甚至强迫自己，从轮椅上站起来。
盛洵曾经有一段时间，双腿失去知觉，瘫痪过。
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完全是因为心理压力，在他的父亲和来访者相继出事后，突然某一天，他站立不起来了，双腿也没有任何感觉。
这在变态心理学上，被称为躯体转换障碍。躯体转换障碍是指患者身体机能发生障碍，比如瘫痪，麻痹，抽出，失明，失音，失聪等，但经过细致而认真检查，这些机能障碍没有任何生理或器质性的病变[2]。
也就是说，出现该症状的患者没有任何生理疾病和原因，导致他们身体机能发生障碍的，大多来自心理原因。
盛洵的瘫痪就是因为心理因素导致的。他认为是因为自己小时候的顽皮，才导致盛季国的瘫痪，继而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的不幸，后来又因为自己的能力不足，导致来访者深陷心理障碍无法自拔才会自杀瘫痪。
这样强大的心理压力在他体内无法排解，只有通过躯体来缓解。也就是说，盛洵的双腿，是为他的心理压力买了单。
极端的心理压力让他患上重度抑郁和焦虑，直到心理无法承受，不得不让身体的机能分担一二。所以，出现各种躯体症状，患者并不会多在意多焦急，反而心如止水风轻云淡，正是因为躯体帮他们消化了一些痛苦。
但是这样的症状并不会一直持续下去，只要压力和心病解除，躯体自然会恢复正常。
可是常暮却不知道，盛洵的转换性障碍好转的原因是压在他心里的石头消失了，还是别有所因。
盛洵这前半生，过得太苦了。
常暮不由得红了眼。
“哎，师姐，怎么了还哭上了。”盛洵见她情绪上头，连忙安慰。
一两颗眼泪掉了下去，常暮说：“我是觉得，你太不容易了。”
盛洵笑了笑，“都不容易，我已经够幸运了，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还能回来。”
“师姐，谢谢你。”
有太多要感谢常暮和他的同门师兄弟们的了，在他休学期间，这些师兄弟和他们的导师白教授没少照顾盛洵。加上如果不是常暮昨天对唐星晢说的话，让他有机会给唐星晢解释了一下，不然盛洵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合适的时候主动告诉他。
盛洵想，现在的结果就是最好的了，唐星晢知道了部分事实，心里多多少少也不再这么责怪自己了。
就这样，挺好的了。
今天是星期四，盛洵只有一讲课，但晚上警校还有一讲选修课。
崽崽开始实习了，也没法回去上课。
这似乎让盛洵不再如往常那样期盼着每周星期四的到来。
不过还好，崽崽在离自己家不远的地方工作，这又给了盛洵一丝慰藉。
时间差不多到了，盛洵和常暮拿起教材往教学楼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九章 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