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印相》遇象

47、昏沉

　　所以，手术很成功的意思也只是手术很成功，只能说明病人破裂的器官被修补的很好。归根结底，手术就是一套流程、一项基于人体的工程，没有不成功的手术，只有抗不过来的病人。
　　“病人颅内有出血，血块或许会影响病人的意识。”冯主任补充道：“不过苏医生您也别太过担心，我瞧着问题不大，醒过来只是时间问题。”
　　“您不该这么对病人家属说，模棱两可不该是一名医生的态度。”苏落峰呆看着手术室的方向愣了一会儿，接着转过头神色暗淡地看着冯主任：“我都明白，谢谢您。”
　　他坐在床头，看着鼻孔嘴巴里插满管子的孟珏，突然感觉有些不真实。
　　苏落峰回想了下第一次看见孟珏的时候，那会儿他人虽然也瘦但浑身却透着一股少年气，走起路来好像都携着一阵清风。
　　而如今，就单是站在那里都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形销骨立，哪怕是夏天清晨最微弱的风都能将他吹倒一般。
　　苏落峰抬起孟珏皮包骨的手，不轻不重地摩挲着，那感觉就像是触摸一盏骨瓷器，可怜那双手因为挂了好几个小时的吊瓶缘故，就连温度都凉的相似。瘦脱了相的皮肉就像是镂空瓷器最外层透光的釉，青色的血管条分缕析地虬曲在这下面。
　　孟珏就这么闭着眼睛，灯光打在他的睫毛上，刚好在鼻梁上方映下两扇阴影。
　　苏落峰在孟珏的拇指上落了一个吻，倾身在他耳边小声说：“你在害怕什么，等你醒过来，告诉我好不好？”他说：“不要怕~”

　　刘元飞处理完法院那边的事儿闻讯也忙赶来，不过他只隔着玻璃门往里深望了一眼，却并没有进去。
　　“严律师告诉我，他们刚刚发现的人证或许对我们不利...孟珏的父亲的死亡很有可能就只是一场意外，我想对方之所以这么一口咬定应该也是有证据证明这一点的。”刘元飞对着身边的苏落峰说。
　　“可是，我妈不是说救护车的出诊时间有误吗，而且也能证明是马鸿升操作的...”
　　“年医生说的是事实，可也只是一部分事实。”
　　闻言，苏落峰顿了顿，看着刘元飞的脸说：“什么意思？”
　　刘元飞轻轻摇了摇头：“具体细节我也不清楚，严律师也还在尽力搜集还原真相，怕只怕这就是真相。”
　　苏落峰点了点头：“嗯，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现在人还没醒过来呢。”
　　刘元飞扫了眼门口，沉声道：“不，这些很重要，我觉得孟珏父亲的死因对他影响太大了。他这个状态...实在是没法让人放心。”

　　第三天，孟珏身体体征逐渐趋于稳定，冯医生便和苏落峰商量将人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而苏落峰除了工作时间之外也都一直陪着。
　　“睡了三天了，还没睡够。”苏落峰伸手拢了下孟珏的头发。“看这一脑门儿的汗，哥给扇扇风。”说着拿起了手边的一张A4纸，轻轻煽了煽。
　　接着他又起身打了盆热水，拧了条湿毛巾给孟珏擦脸，一寸一寸地从额头擦到耳后，像是在擦拭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苏落峰伸手摸了摸孟珏脸上青色的胡茬~
　　“扎手~”他笑了笑说：“来哥伺候你刮胡子。”
　　刮好之后，苏落峰将孟珏的头轻轻托着放了回去。他拧着眉盯着孟珏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戏谑道：“帅着呢！”然后轻点了下孟珏的嘴唇。
　　这些天，苏落峰经常在孟珏耳边说话，他能听见，他知道。
　　他白天上班，晚上就在孟珏床边歪着睡觉，一连五天都是这样。连王振看了都觉得不忍心，怕他撑不下去，前前后后劝了好几次。
　　苏落峰都只是摇摇头，他说：“这样挺好的，我心里踏实。”
　　其实这只是一方面，苏落峰害怕万一孟珏醒过来的时候自己不再身边，而他身边就只有冷冰冰的医疗器材，到时候他是一定会很难过的，尽管他从来都不会说出来，这人是惯会口是心非的。
　　他伤心的时候刀子从来都只是扎向自己，然后把自己折腾的浑身是伤，惹人心疼。苏落峰甚至想，这人一定是故意的，他为了让他愧疚是根本不会在意自己是不是会受伤，而苏落峰就只好提着十万分的小心。
　　就这么一个孟珏，他折腾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