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踏碎泥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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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的天气像是没有春的概念。临近春分，人们踩着冬天的尾巴，早上裹的里外三层冻得瑟瑟发抖的挤上了早班地铁，也就是打个盹儿的功夫就到了站。
一脚踏出地铁站的那一瞬间，漫天热气扑面而来，走两步就哇哇冒汗，简直是燥热难耐。
太阳像是喝醉了一般，在天上挂着模糊了轮廓，刺的人睁不开眼。仿佛他们刚刚乘坐的不是地铁，而是一辆从冬步夏的时空列车。
正午时分的气温更是直逼三伏。到了夜里，虽说温度会降些，但仍旧闷热。
这个温度有些尴尬，开空调太冷，不开又闷得睡不着，苏落峰干脆把阳台的窗户全部打开让晚风吹进来，好歹透些气。
这种天气持续了有一周时间，骗的春华都以为冬眠太久而错过了花期，于是急急忙忙地炸开了花，一簇一簇的挤在枝头。
因为孟珏怕热，苏落峰更是早就收起了两床棉被，换上了人造兔毛毯。这毯子虽然摸起来毛茸茸的，但是整体薄薄的很透气，天儿热的时候盖在身上很舒服。只是稍微冷些，它就显得特别鸡肋。
就在人们以为彻底告别了冬天，收起了厚衣棉被的时候，夜里突然妖风大作，吹来了一阵疾雨。
南城果真没有春季，倒春寒来的急，一夕之间气温骤降了二十多度。于是还未来得及捂出霉味儿的冬衣厚被又被重新请了出来。
当晚，刚睡下没多久，苏落峰就被风吹醒了，他起先以为是夜里风比较大，所以就只关了窗户、给孟珏掖了下被角就又继续睡下了。
直到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睡在雪窝里周身被寒气裹挟着。许是这梦过于真实，惊的他再次醒了过来，这才意识到是真的降温了。
坐起来后，趁着夜色看到孟珏面朝着自己冻得瑟缩成了一团，而自己身上却是毛毯从头裹到了脚。他明明给他掖了被角的，孟珏这是又给自己盖回来了吗。
他将毯子轻放到孟珏身上，怕开箱拿被子动静太大把孟珏弄醒，于是就摸索着出了卧室，把杂物间的那床抱了过来给孟珏盖上，打开空调之后又摸去了厨房准备烧热水。电水壶声音太大，他就从橱柜里扒拉出来一个之前买锅具送的铝壶。
水壶在燃气灶上坐着，趁此间隙，苏落峰去书房把他妹妹的两个热水袋翻了出来。回到厨房没等水沸，提起水壶往里灌满了水，然后捂在怀里掂着脚尖有轻又急地一路小跑回了卧室。
这会儿空调已经出了热风，屋里聚了些暖气。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他看到孟珏的头嵌在柔软的枕头里，头发乱哄哄地糊在脸上，眉头微微皱着，看起来睡的不太安稳。
他站在床边捂了一会儿热水袋，等到没那么烫了，才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在孟珏的身边。手触摸到孟珏身体的那一瞬间，感觉有些热，又去找了电子温度计给他测了体温，温度显示正常，那应该是自己的手太凉了。把温度计随手放到了床头，自己也钻进了被窝，将孟珏抱在了怀里。
感觉到身体落在了一个平稳的地方，孟珏也逐渐舒展了腿脚。他安静地躺在苏落峰怀里，利剑入鞘、浑然天成，他的身体斗榫合缝一般填满了苏落峰的怀抱。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冰天雪地里被篝火环绕，又暖又亮，照亮了前路、温暖了往常。
他像是一只扑火飞蛾，义无反顾地贴上了苏落峰的身体。跟他预想的不一样，他并没有被火舌吞没，也不似从前那般临近幻灭的时候，突然惊醒。他感觉到源源不断的暖意，好久好久都没消散。他开始相信这是真实的触感，于是解了眉头，将自己的头抵在了苏落峰的脖颈处，才真正安心入睡了。
自从孟珏回来之后，苏落峰就把手机闹钟调成了震动。早上七点半，苏落峰被腰间的震感整醒，摸出振动源立刻按掉了闹钟。和孟珏在一起这么久，苏落峰觉得孟珏在睡觉这方面就跟小婴儿一般，怎么也睡不够。每次被闹钟吵醒之后，都得坐在床头眯瞪好一会儿。
反正孟珏今天也没什么事儿，苏落峰就没吵醒他，自己鸟悄的简单收拾了几下就出了门。这一晚上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的，出门之后苏落峰看到地上粘满了树叶，马路边还堆叠了好多刚开没几天的小花。
这会儿虽然已经不下雨了，但是还有风，苏落峰将衣服帽扯了上来兜住了头，抵着风找到了自己的车，上车之后才发现油表已经报红了。这才想起来，那天从机场回来之后忘记加油了。跑去加油站加油肯定来不及了，没办法，他给王振打了个电话。
“上班走了吗？”
“刚打着火，你电话就打过来了。有事吗师兄。”
“我车没油了，你拐一趟接下我。”
他们二人买的房子就隔了一条街，王振去上班刚好路过苏落峰小区门口，于是就草草应了声‘好’便挂断了电话。苏落峰刚走到小区门口没两分钟，王振的车就停在了他脚边，果真快。
上了车看到王振仍然穿着单衣单裤，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羽绒服和加绒棉裤，惊讶地问：“你穿成这样不冷吗，今天才十度不到。”
王振一边发动车，一边斜眄了一眼与他身处两个季节的人，指了指自己外套里面的毛衫说：“我这是高科技，电发热的。再说了，也就路上冷一点儿，上班暖气一开您这一层一层的不还得脱吗。麻烦。”
苏落峰对这种高科技并不是很感兴趣，但想到孟珏好像也是从来没穿过羽绒服之类臃肿的衣服，工作的时候，再冷的天儿都是一套西装，便问：“在哪买的，”
王振随口回他：“陶橙给的链接，等会儿发你。”
他俩都没吃饭，下车之后在医院门口的包子店简单吃了点儿，吃完出了门而，天上开始落雨。
“你等下。”王振说完，用手半掩着额头冲进了雨里，往方才停车的方向跑了过去。过了一会儿，苏落峰就看到他撑着伞款步走了过来，冲着他爽朗的笑了声。“可以啊，挺齐全。”
“走吧~” 说话间，王振揽了苏落峰的肩膀往医院大门走了过去。
踏进办公室的一瞬间，又是一个季节，苏落峰脱下了羽绒外套搭在椅子上，环视了一周发现角落的位置空着，马鸿升没来。但是今天是他出诊的日子，这么多年从没迟到过，是什么原因呢。
正当他想的出神，‘叮~’的一声，一条新消息打断了他的思绪。不等他打开点进去，王振的声音飘了过来：“链接发你了。”
“哦，好~”
上午有一个会诊，主治医师名叫程尚，是一位很有经验的医生，比较擅长儿科。这次的病人是一个三岁多的男孩儿，来之前已经在老家的医院看过了，几天下来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发严重，当地医院怕出事儿，就让那孩子的父母转院到了这儿。
苏落峰看了眼病例和彩超，精准捕捉到重点，立刻凝了神色。
彩超显示冠状动脉已经扩张，并且病例上写着孩子已经出现了杨梅舌，这是典型的川崎病的特征。当地医生因为经验不足，错将其当成了普通的发烧治疗了四天。
耽误的时间不短，冠状动脉扩张也预示着已经形成了冠状动脉瘤，如果在瘤内发生血栓就会发生心肌梗死，极其危险。
这个情况比较棘手，纵使在座的各位见多识广，这会儿也都犯了难，难的不是治疗方法，而是没人有把握能掌控好一个度、一个恰当的时机。
“马院长不在吗？”有人问道。
马鸿升是儿科方面的专家，况且从前只要他在医院，就都会出席会诊，他就是坐在这一句话不说，大家也都会觉得安心。
“院长请假了，说是发烧了。”最近的天气跟过山车一样，忽高忽低，冷热掺杂，马鸿升年纪大了身体受不住，生病了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苏落峰瞟了眼程尚，并未从那张脸上看出任何慌张。程尚是他母亲的学生，那时候年晓华还没从宏浦医院离开，他刚本科毕业，跟着年晓华一路从研究生走到了博士毕业。
对了，苏落峰突然想到，自己的母亲也是儿科的专家，无论是经验还是知识的储备都不逊色于马鸿升。“程医生，要不找下年医生吧。她今天刚好在家。”
程尚抬头看了眼对上了苏落峰的眼神，点了点头：“嗯！”
“那，我给她打个电话。”
“不用叫老师跑一趟了，开着视频就行。”
年晓华接到电话之后，了解到什么事儿之后，立马挂了电话赶了过来。望、闻、问、切，没有隔着屏幕的道理。
有年晓华作指导，大家也都稍微松了一口气。苏落峰还有门诊，也就没有参与接下来的讨论了。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苏落峰坐在座位上整理病例，准备上传网站。手机进了条消息，是孟珏。
[哥，伞在哪儿，我找不到。]
苏落峰直接回了个电话，接通之后直奔主题：“挨着入户玄关的那个柜子里，从左到右第三个门儿里，你找找。”
接着，苏落峰便听见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没有啊，你是不是记错了。”
苏落峰想了一会儿，说：“嗯…那你去书房看看，是不是在门后挂着。”说完，电话那边响起了窸窣的脚步声，脚步声停，孟珏的声音传了过来。“在这呢。好了。”
“你要出门吗？钥匙在鞋柜顶上。”
又嘱咐了几句之后，苏落峰挂上了电话。
王振观了全程，问：“谁呀？”兀自想了一会儿说：“七七吗？不对，她今天得去上班吧。”呆了两秒之后，立刻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指着苏落峰喊：“你不会是藏人了吧！”
“哎哎哎！怎么说话的，什么叫’藏’。”
“卧槽！你真有人了。谁呀，我认识吗？你不是前一阵儿还…”王振本来想说孟珏的，虽说到嘴边没秃噜出来，不过这前后语境再结合他那一脸‘不可言说’的表情，和说了也没什么区别了。
王振走到苏落峰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眼神儿，惊叹道：“可以啊，师兄，孺子可教也~这么快就又投身新革命了。”
苏落峰折服于王振的想象力，顺着他说：“是啊，怎么样，神速吧。”然后给了对方一个神秘莫测的眼神。
忙活完，外面还在下着雨。苏落峰抬头看了眼电子时钟，已经过了下班时间。
“王振，你走吗？”
王振正苟着身子趴在桌子上，闻言，立刻起身回他：“等你呢，你不是没开车吗，我送你。”
于是两人就一起撑着伞走在雨中，势均力敌的身形自成一道风景，纵使雨夜中人们大都匆匆，也凝聚了不少目光。
刚走出医院大门，苏落峰一个抬头，远远看见对面走来了一个人，黑色的皮鞋在路灯的照耀下格外明亮，他不徐不疾地款款而来，一朵朵水花在他脚下绽放，他踏碎了泥泞，偏偏一身纤净。苏落峰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他的人。
“看什么呢，那帅哥谁啊。”王振顺着勾住苏落峰三魂七魄的方向看了过去。
“我爱人。”他说。
“哦~啊！！你男朋友。我去。”
苏落峰在王振的惊讶声中，迎着大雨奔了过去。王振反应过来之后，也伸着胳膊一路撑伞护送着他跟上。待停下之后，王振听见一声：“哥！”
哎？这声音。王振又往前凑了凑，借着一辆飞驰过去的车的车灯，他看清了那人的五官。“孟！孟总，是您。”
“梦什么梦。”苏落峰手动把王振张大的嘴合上。“走了！”说完接过了孟珏手里的伞，搂着孟珏转了身。
王振一脸疑惑地也转了个方向，觉出味儿之后，嘀咕了句：“有一手啊。”摇着头，啧啧称奇。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踏碎泥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