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顾千灯

5、第 5 章

　　“镜子快被你看穿了。”江逸安眼睑微抬。

　　安蔚开着车，没搭理他，也没再看过后视镜。

　　他们去的是公司附近的一家中餐厅，位于江边。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她把点菜事情交给江逸安。欣赏着江景，时不时的有江风吹过，煞是凉爽。

　　其中更重要的一点是，很适合现在的氛围，不至于让双方没话说的尴尬。

　　江逸安点完餐，在等菜的间隙，俩人也始终保持着沉默。

　　静得空气都快要凝固。

　　安蔚有话在嘴边，不过又被她咽回去了。在她眼里江逸安是个孩子，可她恰巧是个不会带孩子的姐姐，缺乏这方面的经验。

　　这么多年的照顾也没有多全面，虽说在她没有接管公司之前有爷爷在，可是缺失的那一部分补不回来，许多时候她忙忘了从而忽视的情况也很多很多。

　　服务员端着菜上来才勉强打破这层壁垒，好像有了新的空气注入到这个空间，可以稍稍的松口气。

　　菜上齐后，江逸安也只是闷头吃着饭，起初还哑巴的俩人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和这张餐桌上的另一个活物交流起来。

　　可越是到后面越不对劲，最后的话题交流慢慢的开始偏移，逐渐不可控。

　　安蔚：“绿茶啊，你说，你舅在生什么气啊？”

　　她之前一直对江逸安让绿茶喊他舅舅这个称呼很嫌弃，认为这个行为太中二了，却没想到现在会从她自己嘴巴里说出来，在心里看不起自己，她唾弃自己的没原则。

　　绿茶：“……”

　　它用它的大眼睛天真的看着她，那样子仿佛是在说，“你看我是能回答你吗？”

　　江逸安夹菜吃饭的动作微顿，夹起一块排骨，又给自己倒满一杯水，说：“绿茶，你觉得呢？”

　　绿茶：“……”

　　你俩多大了？

　　看着这姐弟俩你一言我一句来回切换，脑袋上是大大的疑惑，眼里透着天真。

　　安蔚：“绿茶，你说你舅他不能宽容一点吗？”

　　底线，就是用来打破的，这种浮动性质的自然是没话说。

　　“绿茶，那你说这是宽不宽容的问题吗？”江逸安说，“某些人怎么不想想是不是她自己的问题。”

　　……绿茶毫无反应了。

　　安蔚最后吐槽了一句：“你舅太小心眼了。”

　　别的都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换作现在就成了点燃江逸安的一句话。立马就惹得他心里不痛快，往下压了压，像是在自言自语般的说：“小心眼？”

　　然后他忽然又轻笑一声，话音一转，“是，对，是我小心眼，那也比不得某些人不把自己当回事，总让人替她担心的好。”

　　安蔚觉得他这话的结尾差了点什么，也不好提醒，更不敢问。

　　这个“某些人”见他又被自己一句话给刺激到了，于是立刻决定先服个软，说：“错了错了，不气不气啊。”

　　语气就如同在哄小孩子，让江逸安一口气憋着不上不下，实在难受，拿起水杯喝下半杯。

　　不过平时在公司里雷厉风行，不苟言笑的大老板安蔚，此刻能说出这种话也挺违和的，这要让公司里的人看见了，她这个老板的威严要大打折扣了。

　　江逸安险些被气笑了，用力控制住面部表情。沉默过后，放下筷子，认真的想了想，说：“好，那咱们约法三章。”

　　对这个他最亲近的人从来说不出狠话。

　　说话间，他已经竖着三个手指，朝安蔚微抬了抬下巴。

　　“行。”安蔚想也没想一口就答应。

　　“你就会嘴上答应的爽快。”江逸安当即吐槽说。他最看不得她这样敷衍的态度。

　　“那三章还约吗？”安蔚问。

　　江逸安：“当然了！”

　　“行吧，那你展开说说。”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

　　“第一，”他重新比划着一根食指，说，“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要第一时间知道。”

　　“嗯。”安蔚轻声答应。

　　“第二，”他又多加一根手指，“不要总是没所谓的样子。”

　　“嗯。”依然。

　　“第三，”他比划出第三根手指，“任何事情不可以对我有隐瞒。”

　　还有半句他没说出来，我希望我不是你的第一隐瞒人。

　　“嗯。”还是。

　　“要不要拉勾？”

　　他不知道，这认真模样，在安蔚眼里却是小孩装大人的形象。

　　约法结束，却感觉缺点什么，江逸安知道，自己费半天口水，想也不用想她压根没放没放在心上。

　　眼看着孩子哄好了，这件事就可以翻篇。安蔚也舒坦了不少，带孩子不易啊！

　　“吃好了吗？”安蔚放下手机问。

　　当然！

　　江逸安：“好了。”

　　安蔚又问道：“那是送你回家，还是跟我去公司？”

　　江逸安：“去公司吧。”

　　安蔚答应得很快，“行，走吧。”

　　她叫来服务员买单，服务员把账单递给她时，小姑娘目光落在她白皙的手上，忍不住悄悄的看了她一眼，又在江逸安身上飘过，最后在他们俩人身上来回看了下，很是丰富。

　　姐弟俩人都对此视而不见，安蔚买完单拿上东西就走了。

　　而与此同时贴吧里有了新情况——关于姐弟俩人的——他们都毫不知情。

　　江逸安光顾着和他姐辩对错，还不知道贴吧里的状况已经愈演愈烈，不容乐观，他们的绯闻已经满天飞了。

　　他宿舍的兄弟们正在一个劲儿的轰炸他的手机，却没得到半点的回应——他手机开静音了。

　　他的兄弟们并没有因此就索性任它发展。

　　周磊：“……哎，这老四怎么回事啊，电话也不接，消息也不回，急死个人了，别到时候怪哥几个没提醒他。”

　　话里话外都很急切。

　　“别废话了，接着打吧。”宿舍里另一端的男生说。

　　周磊：“可是这么打下去也不是办法呀，你们想想还有没有谁可以联系上他？”

　　问题抛出来，在场三人都默不作声。才发现这老四平时生活的圈子只有他们几个，除此以外再想不到别的人。

　　虽说他们同住一个宿舍，可他们对江逸安的情况知之甚少，更不知道他还有一位当安氏老总的姐姐。

　　所以这个“绯闻女友”他们是从哪来的，他们也要画一个问号。

　　还是老老实实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的打……

　　这是他们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总能让他看见并在第一时间接到。

　　姐弟俩人回到办公室，绿茶回到它自己的老位置上去待着。

　　安蔚耽搁了一中午时间，桌上已经堆满了。

　　他们前脚进了办公室，后脚江漾就来了，她来安蔚公司可谓是轻车熟路，都不用通报，自己就上来了。

　　她象征性的敲了两下门，也不等里面的人回应，径自推开门进去了。

　　见着沙发上坐着的少年，露出一笑：“逸安也在。”

　　“漾姐。”江逸安看向她。

　　“停，漾姐？怎么听怎么都像居委会大妈。”江漾第一时间对这个称呼做出评判。

　　江逸安觉得奇怪，他以前不也一直这么喊，她也没说过什么，今天怎么想要纠正这个称呼了。

　　安蔚听见敲门声就把目光从桌上移开了，她又戴上了那副眼镜，将微微下滑的眼镜往上一推，看向来人，往耳后别上滑落的碎发。

　　“你怎么来了？”

　　江漾：“怎么说现在咱们也是合作伙伴关系，来看看安总有没有什么事需要我效劳的地方。”

　　安蔚不免觉得好笑：“有你能效劳的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江漾目前参与的都是些大型财产纠葛案。

　　两人在这边交谈着，江逸安蹙着眉划拉手机屏幕，久久舒展不开来。比学生看着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还要复杂。

　　江逸安刚摸出手机来，就看到跳出来的无数个未接来电和消息的提示。

　　看了下未接电话都是他们宿舍里的人打的，他没急着回过去，退出界面。

　　再点开消息看了眼，同样是他们几个，全都再说贴吧里的事。

　　第一反应是觉得纳闷，贴吧里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过他们不会没事给他乱发消息。

　　他点开第一个。

　　庞籍：【老四，你上头条了。】

　　庞籍：【你火了，你知不知道？】

　　庞籍：【你倒是接电话啊！！！】

　　……

　　这是今天和他说话的那个，也是他们宿舍的老大。

　　这段话他只捕捉到两个字。后面的话他一律没说在点子上，全都是说他现在已经成为校园——仅贴吧的“风云人物”了，然后他又点进其他人发来的消息。

　　大致扫过，江逸安点进他们发过来的链接，入眼便看到的是今天他和安蔚的照片。

　　安蔚和他面对面站在车旁，如此的照片，有很多张，香车与美人在侧，不得不令人遐想。

　　这事不光和他有关系，他还是故事的主人公之一。江逸安无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十几年来第一次“恋情曝光”居然是和自己的亲姐姐。他只感觉脑袋被炸的晕乎乎的。

　　这也能被误会？

　　真是离了个大谱，滑天下之大稽。

　　他不觉得自己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毕竟自己不是八卦明星，能有什么热点呢？

　　他一脑门官司的点开，照片都是高清□□的他和安蔚的合照，距离有远有近，却不外乎都是他们侧面照，少年人身形挺拔，她脚上穿了一双平底鞋，和江逸安面对面站着却不比他矮多少。

　　照片还有几张单人的是安蔚靠在车身上，偏头看向校门口的照片，她今天穿的短裙把长腿展露的一览无余，近距离观看感觉腿长两米，气场十足，许多人在底下留言评论说——

　　1L：【天哪，这是什么神仙颜值，我不行了。】

　　2L：【啊，爱情啊，我遥不可及的东西。】

　　138L：【这腿，这身材，我慕了。】

　　250L：【我不想奋斗了，这世界的参差太明显了。】

　　……

　　起初还比较正常，到后面却变换了一个走向，偏离了轨道。

　　—【这女的这么年轻就这么有钱，还指不定是从哪来的。】

　　—【有钱人的关系真的是像这样的吗？】

　　—【这样的美女，肯定很好玩吧。】

　　—【姐姐？年轻人才能讨你欢心是吧？】

　　……

　　评论里总是免不了这些酸言酸语，越到后面越是不堪入目。

　　于是这两方就在这里发表评论，各抒己见……吵起来了。

　　—【楼上的说话要不要这么酸啊，嫉妒心蒙了眼，ky请往坟里走，谢谢，慢走不送。】

　　—【哟，还不让人说了，那管得可真宽呐，怎么楼上的这跟你也有关系……】

　　—【嘴这么臭，是吃什么了？我推荐你去买支牙膏来好好刷刷钱我给你报销了，不谢。】

　　……

　　一时间也不知道他们在争论什么，说什么的都有，已经把从为别人说话转变为个人战。

　　江逸安划拉着屏幕，点了两下没反应，正好点到了一个来电——庞籍。

　　“喂？”庞籍声音很激动，“天哪，老四，你可算接电话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了。”

　　这句话倒是让庞籍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了。本来他想事先应该简单阐述一下该事件的大概情况，可现在他就像一口痰卡在喉咙里。

　　“……啊，那，那个，那什么，你打算怎么办？”庞籍磕磕绊绊问出一个问题。

　　“我不知道。”不是江逸安敷衍他，他确实还没想到事情得解决办法。

　　“再说吧。”他沉声道。

　　庞籍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行，需要帮忙的地方直说。”

　　“嗯。”

　　庞籍看着挂断的电话，发现这个电话结束得很仓促，想要问的问题一个也没问。

　　挂了电话，屏幕显示贴吧页面，他翻着看，越往后看越离谱，江逸安的心也如绞着一般疼。

　　指尖握得已经泛了白，他无意识，手背上的青筋微凸。

　　他摁灭屏幕，脸色沉的吓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呼出来，转而看向安蔚她们这边，安蔚低垂着头看文件，听江漾说着话，跟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他声音插进来：“姐，我先回去了。”

　　“嗯？不是才来吗，怎么就要走了？”安蔚抬头看向他。

　　“……哦，那什么，我要回去修改我的论文。”江逸安急急忙忙的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姐，拜拜，漾姐，拜拜。”便转身离开。

　　“那你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安蔚在他身后叮嘱道。

　　刚走到门口的江逸安闻言忍不住转过身说：“知道了，我一个大男人还能被欺负了不成。”

　　一旁的江漾淡笑，说：“你姐的意思是，男孩子出门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注意安全，毕竟这年头，谁让我们家逸安长得这么好看呢。”

　　“再见！”动作之迅速，最后还不忘给她们带上门。

　　江逸安跨出公司大门后并未立马回家，因为家里也没有论文等着他修改，他现在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觉得此时此刻不能待在公司在他姐的眼皮子底下待着了。

　　江逸安觉得这件事情的发生充分的说明了人不能吃太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