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莱坞往事》有趣的名字

3、第 3 章

　　我印象中的，我和莱恩的第一次对话是这样的。

　　“你好，有什么需要的吗？”

　　“我想和你的经理谈话。”

　　我当时的表情只有一个标点符号可以来形容——？

　　认真的吗？还没点单呢兄弟，上来就直接找茬？

　　我刚接待完一个问我为什么他的葡萄干松饼里有葡萄干的顾客，实在没力气应付另一个难搞的顾客。

　　不过这个黑头发黑风衣的家伙看上去……不像是那种会找茬的人。

　　莱恩身上有一种气质，我把它叫做“好人气质”。

　　莱恩的长相其实是比较“冷峻”那挂的，他长得有点德国劲，但是他用那双棕色眼睛看向你的时候，你就只能感受到一个词——“诚恳”。

　　所以被“我要见你的经理”这句话已经搞出了ptsd的我怒火刚上来，就又在对视中消了下去，我放下手里的抹布，扭头喊到——“鲍比！”

　　鲍比从不知道哪儿冒了出来，习惯性地瞪了我一眼，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是投诉我的。”

　　鲍比这下迷茫了，他迷茫地走向这个活像雕塑成真的男人：“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先生？”

　　莱恩指了指门外右手边的方向：“我在前面那条街上看见了你们的招人广告。”

　　我原本正倚着吧台正大光明地偷听他俩讲话，悠闲又舒适，现在却悠闲不住了，我猛地直起身：“什么广告？”

　　我确信我当时的目光可以当成刀用，等着鲍比一说“我要炒了你另找他人”这句话，就把他剐成碎片。

　　在我对自身人格漫长的，前后矛盾的挖掘中，有一点我是确信的。

　　我讨厌被否定，我讨厌别人指责我，一句轻飘飘的指责，能让我花上三天三夜的时间，罗列出“一二三四……”点来反驳，哪怕对方是正确的，我也一定会，绝对会，绞尽脑汁想出诡辩的方式。

　　我当时差点就冲着鲍比喊了——“嘿，老兄，你知道你这个小得像厕所的咖啡店有四分之一人是为了让我给他们冲咖啡才来的吗？”

　　不过冲鲍比大喊这件事可以等等，我得先把眼前这个家伙解决了。

　　毕竟……嗯，莱恩长得不赖，如果我愿意诚实一些的话，那就是他称得上英俊非凡，所以我并不能保证在我说出前面那番话后，鲍比不会来一句——“换了这家伙，依旧会有四分之一的人为了让他冲咖啡才来这个小得像厕所……哦不，才来这个咖啡店。”

　　我扭头转向那个黑头发的家伙，露出了我一贯的营业微笑：“那应该是很久以前的招聘广告了，可能是鲍比忘记摘了，是吧鲍比？”

　　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后半句话的，莱恩当时应该是愣了一下，所以我想我的表情大概并没有我自己想象的那么和善。

　　鲍比倒不算完全没有感受到我的怒火，因为他扭头冲我傻笑了一下：“别激动嘛米伦，我只是想给你找个帮手。”

　　米伦，我讨厌我的名字。

　　不过我更讨厌“鲍比居然想要给我找个帮手”这个念头。

　　那就是我和莱恩的第一次见面，我表现得显然不太友好。

　　之后的几天也一样。

　　我倒没刻意做什么，只是单纯表达了我的不友好，而已。

　　然后我无聊的day job可以先放放，再说下去我都要忘记我本职是个演员了——虽然我当时还没出演任何能让我被称为演员的角色。

　　无聊的day job结束后，是依旧无聊的演员工作。

　　比如遇见莱恩那一天，我下了班之后去片场演了个外星怪物，不是什么大片，是粗制滥造的电视剧，我不用化妆，只需要套上皮套就好。

　　遇见莱恩的第三天，我在中午离开咖啡店去试镜了一个出租车司机的角色——两句台词，已经不是无关紧要的角色了，值得试镜。

　　哦，从这个角度看的话，鲍比想要给我找个帮手确实是有理由的，毕竟我请假离开试镜的时候他只能自己兼职服务生。

　　遇见莱恩的第五天，我请了假去试镜即将开拍的一部大制作，试读剧本里有个角色我觉得挺适合我，虽然也适合洛杉矶的无数人。

　　然后猜猜我在试镜片场看见了谁？

　　不是什么好悬念对吗。

　　嗯，我见到了莱恩。

　　他也看见了我，然后朝我打了个招呼，以他一贯的那种沉默的方式。

　　然后我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莱恩迷惑地看着我，我笑了个尽兴后才纡尊降贵地开口向他解释：“鲍比一定觉得招了你就能解决我时不时跑出来试镜的问题呢，结果呢，这里可是洛杉矶，他上哪去招本职工作不是演员的服务员？哦天，我一想到鲍比这几天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高枕无忧，结果现在发现自己又得亲自泡咖啡，就忍不住想笑你明白吗？”

　　过了好几秒，莱恩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轻笑——大概他脑海里也浮现出了鲍比从沙发椅上爬起来一脸苦闷加焦头烂额地冲咖啡的模样了吧。

　　我头一次觉得这家伙顺眼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