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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3 ...


  •   1.3

      爱德华借住在艾尔利克夫妇家里,主要给开着一家小杂货铺的阿尔冯斯•艾尔利克打打工。有时会为身为机械整备师的温莉•艾尔利克跑腿买买东西。这样平淡而快乐的生活持续了一个多月。

      有时候爱德会好奇,这对十分年轻的夫妇(估计比自己大不出五岁)明明不知道他是谁,为什么愿意这样帮他。而更奇怪的是,他自己除了知道他叫爱德华之外,竟然也不知道任何关于自己的事情了。每当爱德在打工时跟阿尔提起想不起自己过去时,阿尔都会轻松地笑笑,无所谓道:“你是爱德华,这样就很好,足够了吧?”

      于是爱德会想,这是不是代表潜台词是:不需要想起过去的事情了。

      每每这么想时,爱德心中会莫名其妙升起一股歉意,然后是空荡荡的失落感。好奇心(或者是一种奇怪的但似乎可以称作为责任感的东西)驱使下,爱德曾想过这两夫妇是不是很早前就认识他——认识失意前的他,或者,甚至是身为少年之前的自己。不过在几次直接问过阿尔之后对方也只说他们是萍水相逢而已。然而有时爱德走在街上看到完全不认识的村人,有人会叫着他的名字打招呼,而且还仿佛认识了好久似的说“几年没见你还是反常地小不点啊”。于是爱德就会尖叫着跟说话人打闹去。等回过神来才发觉人家的搭讪语很奇怪。

      而现在,爱德正和温莉走在向集市的路上,还因为早上小小的吵架故作沉默。爱德大大咧咧地把双臂背在金发后面仰着头走。温莉把编制包甩在盘起的米黄色长发背后。

      “我说老女人啊……”

      “找死。”

      “有时候我总觉得很奇怪啊……”

      “怎么?”

      “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还有阿尔,已经认识我很久了呢?”

      “你想多了。”

      “可是我总觉得你们很了解我似的。这是为什么?”

      “……有么?”

      “我果然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吧……”少年不经意地撇撇嘴说,斜眼看看身边女青年的反应。对方停下了脚步,微微低下头。

      “怎么了老女人?”

      “所以说……你不该叫我老女人啊……”

      对方这么说的时候声音极低,似乎都要被埋到风声里去了。因为对方低着头,所以看不清表情。感觉气氛一下子变了味儿,爱德不明所以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他总觉得当他用相似的问题问阿尔时,从对方身上似乎也会散发出类似这样的气氛——令人难受。

      “呃……我说……”爱德觉得自己似乎挑错问题了。当他刚想说什么试图挽回局面时——

      “我说矮子不许叫我老女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吼罢,温莉忽然奔上来抓住爱德。于是早上争执的延续又开始了。

      后来两人一路追打到了去集市必经的一条狭隘的山道前,不过今天这里似乎出了大问题。大概由于连续几天的暴雨冲刷,本来就没经过什么修缮的山道终于滑坡坍塌,而不少人正聚集在那里一点一点刨挖着废墟。一路跑来的两人看到眼前一片混乱景象停下脚步。

      “出什么事了?”爱德抓住一个村民问道。

      “哎,这山道受不了雨水冲刷塌了,关键是……”村民惋惜道,“好像废墟下面埋了人啊……”

      “什么!”听到这话的爱德两人大惊失色。温莉拉住那村民叫道:

      “知道几个人在下面?现在怎么样了?”

      “一个被挖出来了,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埋在底下啊!”

      “爱德,回去把阿尔叫来!”她转过头对村民道,“我在镇上诊所工作过,让我看看伤员的情况!”话音没落地,温莉便匆匆跟村民离开了。

      爱德一路飞奔回住处叫出了阿尔,两人风风火火赶到事故现场。搬来救兵时温莉正在参与伤员救助工作。看样子被救出来的人被压住了大腿以下的部分,很可能是要截肢的了——不过所幸的是他上半身还能直接接触空气。如果还有人被这么厚实的泥层盖住,估计就算救援到了也无济于事了吧……

      “对不起各位,请让一让。”阿尔穿过救助和围观人群来到废墟前。在人们看懂他要干什么之前,只听一声响亮的击掌声伴随着刺目的光线敲击人们的感官。整个坡道废墟霎时被照得通亮。

      少年站在一旁看着耀眼的光芒把所有人脸打得煞白。那样的光芒实在太令人熟悉,就像天天喝的白开水一般熟悉到把味道都忘记了。当阿尔双膝跪在地上击掌的一刹那,爱德自己也几乎做出同样的动作。但双手合十什么也没发生,爱德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他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技术,也不知道阿尔想干什么。当刺眼的光线淡去,被堵住的山道立刻恢复了通畅。就在村民们看这场景吃惊的时候,爱德却一点也不感到惊讶——一切仿佛都是理所当然,但是个中原因他却说不出一二。

      “快!救人!”阿尔冯斯站起来立刻喊道。爱德跟着温莉和村民们拥上前——石块消失后展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个成年女性的身形,她躬身跪在地上,环着双臂,浑身上下满是血迹和泥土,身上多处已血肉模糊,即使见了光,她也没有丝毫动静,仍像尊死气沉沉的雕像僵直在原地。

      温莉上前俯身试图移动伤员,而那躯体已经僵硬得异于常人了——这是人死后半小时以上的反应——再加上伤员的头部和脊柱明显变形,更确定了有过医疗经验的温莉最不好的想法。女人跪在那里,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不小的东西环着双臂。当温莉尝试移动伤员并把双臂放平时,女性的身体确实很难动弹。最终掰开女人手臂后,发现的是一个孩子——一个保存完好,毫发无损,但已经死亡的孩子的身体。

      所有人都为一场惨剧变了脸色。这样的惨状不难想象发生的经过——突然的山体滑坡让两个无辜者无处藏身,成年女性在情急之下用身体全力护住孩子,巨大的石块把她的身体压垮,而细密的泥土将两人与空气隔绝……

      两具尸体被村民用担架抬走。温莉站起身,面色铁青地捂住嘴,浑身颤抖。阿尔走上去,手臂环住温莉的肩膀。

      “阿尔……”

      “温莉,逝者已矣了。”

      “我没能救他们……”

      “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们……他们可能是一对母子……我看到的,他们有一样的黑发……妈妈明明已经……已经尽全力去保护了……为什么……为什么……”

      “不是你的错,温莉,不是的……逝者已矣,逝者已矣了……”

      “要是早点发现的话……要是早点出门的话……要是……要是……我,我能……”

      “这不是你的错温莉,你做得很好了,逝者已矣,都过去了,过去了……”

      两个人都无头绪地重复着说了无数遍的话,根本称不上互相安慰。温莉把头深埋到丈夫胸口里;阿尔垂头抚摸着妻子的背。爱德华站在旁边,看着村人把伤员和尸体抬走,再看着人们渐渐疏散(围观的人们散去时,少年听到有人提到阿尔使用的“炼金术”),最后留下两夫妇站在原地。少年拧紧了眉头:温莉救治了伤员,阿尔疏通了道路,村民们帮助运送了伤员——而他,爱德华,站在一旁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做。在少年短暂的一个多月记忆中他头一次感知到自己的无力。他终于发现,爱德华什么也做不了。

      为什么呢?如果他拥有像温莉一样的医药知识,或者像阿尔一样的技术(炼金术?),是不是他会变得强大,他就能去拯救那些无辜的,被命运捉弄的人?这不公平,上天是不公平的,他可以随意夺走人的生命,也可以随意让人变得无力。难道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身旁的人痛苦?或者面对他们的离去而无法挽回?这种好像被泼撒了什么粘稠的液体浑身上下动弹不得的不快感,好像失去了什么赖以生存的东西的失落感还有命名迫切想要挽回却使不出力气的悔恨感顿时将爱德吞噬殆尽。

      爱德华痛恨无能为力的自己。

      这样想的爱德攥紧了拳头。

      “走吧温莉,走吧,我们回家。”艳阳下的风却并不温暖,带来阿尔的声音。爱德定睛看着搂住温莉肩膀的阿尔向自己走来,青年脸上的表情是微笑,却一点也不好看。

      傻瓜,为什么要勉强自己笑呢?

      看着年轻夫妇俩从身边走过,那一刻爱德恍惚地明白自己是不完整的,需要用自己的力量将自己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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