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无若

2、身世

　　据我的父亲说，我出生的那一年整个龙宫都因连日的涨潮而沉闷潮湿。龟丞相说这一切主阴预示着龙宫将迎来一位公主的诞生。
　　“你说咱们的孩子怎么就是不出来了？”龙王看着床上的一位娇美的人儿急得到处踱步。
　　女子摸着自己肚子看着那个自己深爱的男子眉头又紧锁起来，她是凡人，因为爱上他而愿意生活在龙宫中，可是她能顺利诞下这个孩子么？已经十四个月了……
　　“龙王，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诞下了她自己却……”
　　“烟儿！”龙王呵斥她，走到她的身边温柔地说道，“我的傻烟儿，有我在，不会的。”
　　月余，我终于诞生在龙宫的大殿，而我孱弱的母亲只来得及看我一眼，唤一声“夫”便闭上了她的双眼。我的出生也终止了连绵不断的涨潮。
　　我的父亲抱着啼哭不止的我落下了他为男子的第一滴泪，很小很小的时候起，他便爱抱着我一遍又一遍念着：“宝贝呀，你知道你为什么叫子夫么？因为你的母亲只来得及说夫，我知道啊，她想说的是夫君，是她的夫。所以呀你叫子夫。子夫呀，你娘是世间最美的女子。”
　　父亲很疼我，可是我却从未过过一次生辰。龟丞相说我是没有生辰的，因为没有就不会长大……
　　“父王，女儿为什么不能长大？”我奶声奶气的问自己的父王，他的手明显抖了一下，好久才放下案牍，将我抱在怀里，柔声说：“我的宝贝为什么要这么问了？”
　　“哥哥们都会过生辰，每次生辰的时候都回收好多好多的礼物还有好吃的，女儿也想要。”我瘪着嘴，一双眼睛不停地转悠，努力让它充满泪水。为什么了？因为父王说过他每次看见我哭都会心疼。
　　“乖宝贝，我们不过生辰，你想要什么父王给你取来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要过生辰！！！父王坏，父王坏！”我不停地扭动自己圆乎乎的身子挣扎着离开了父王的怀抱，委屈的直瞅着他，不停地撒娇放泼。
　　“够了！”一声怒吼，父王突然直起身子，眼神望着我时满满都是痛恨和愤怒。我被惊呆了，眼眶中还含着泪。良久，他挥了挥手说：“龟丞相送公主回房休息。”
　　这一休息我便好久没有见过父王。后来还是三哥哥来看我，他抱着我说：“小丫头，你的生辰是忌讳呀。”
　　“为什么？”我低头拉扯着衣袖闷闷地问。
　　“因为在那一天你的母亲，烟姨娘因为生你而去世了。父王害怕呀。”
　　我顿了下，窝进三哥哥的怀里问，“三哥哥，父王是不是不喜欢我了？那天子夫找父王的时候子夫都哭了，父王还凶巴巴的吼我。”我越想越委屈，眼泪全抹到三哥哥的衣服上了。
　　三哥哥摇头，捏着我的下巴，轻柔的抹干净我的鼻涕眼泪说：“小丫头，你知道为什么每次你哭父王都舍不得吗？因为呀，你有一双极像你母亲的眼睛，父王舍不得她落泪，就像三哥哥不舍得你落泪一样呀。”
　　我勾着三哥哥的脖子说，“三哥哥最好了。”那年，我六岁，三哥哥十岁。岁月在我们身上游走并没有留下痕迹，只是我越发任性，三哥哥眼里的情绪越来越多，人越来越沉默。岁月把我们推到了两个极端，两条不能回头的路……
　　我喜欢三哥哥，就像喜欢父王一样。我爱着我的母亲，却从来不曾见过。他们总是说只要照镜子就可以看见我的母亲，因为我长着一张母亲的脸。脸若桃李、眉如远黛。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盛满温柔。
　　是什么时候知道情了？是那年，我要出龙宫游玩，我渴望人间，渴望母亲的家乡。那年我十五岁，那年是我不曾见父王的整整九年。
　　他老了，一双浑浊的眼睛透过我看见的是我的母亲。我去龙宫大殿找他，他屏退左右一直看着我，一直看着我……
　　多少年了，我从三哥哥哪里知道什么是年月，什么是仙凡，什么是天地伦常。父王，您可知道被您冷落的女儿还是长大了。
　　“父王……”
　　眼睛里面很痛很酸，一滴液体落下。三哥哥说过那叫泪，只有人类才会有的东西。我是人，即使身体里有龙的血……
　　那日，我伏在父王的膝间，听他说他的情爱。
　　子夫，父王的宝贝呀。你可知父王有多想你呀？
　　“父王，娘亲长什么样？”
　　我低低的询问，能够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好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的时候，他扶着我的肩，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我说：“小子夫，你娘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父王爱她，所以父王的眼中只有她。小子夫去人间吧，回到你母亲的家乡，寻找，爱情。”
　　“什么是爱情？”
　　“爱情？爱情就像父王对你的母亲，眼中只有她。记住了，当你的眼里只有一个人的时候，那就是爱情。去吧，去吧……”
　　父王的话对我来说是那么的真实，我把它当成一生的信仰。可是究竟是谁错了？多年后我寻到的男子眼中有我，却也有太多其他……父王，这是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