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日记》空门在

13、第 13 章

　　我沿着湖边细心地观察湖畔假山丛的每一处边边角角，心里一边谋划着我和宋公子隐秘的逃亡路线一边构想着我和宋公子隐姓埋名闲云野鹤的逍遥生活。
　　在通向长疏公子所居雾岚阁的碎石小道上，我发现了一处折断的带血花枝。
　　我既害怕又好奇，悄悄的凑近，发现周围花叶上也落有血点，血点滴落的痕迹似乎是拖行所留。
　　我沿着轨迹一路跟过去，穿过座嶙峋的假山后发现了一处隐蔽昏黑的溶洞。
　　这处洞穴外围掩映着厚实的花木且周遭人迹罕至，也许可以用来作为我和宋公子逃离时短暂的躲避点。
　　我秉着呼吸紧张地一步一步迈下湿滑的台阶。
　　随着我越走近所能闻到的血腥味便越浓郁，我的心狂跳不止，最终胆怯击败了我，我正准备转身火速离开却在转眼时正好与斜倚在石壁上的男人对视。
　　他对我并无威胁，脖颈戴着紫铜项圈其上串着厚重的铁链且被高高钉在岩壁，双手脖颈处裸露的皮肤伤痕累累鲜血淋漓，衣衫已经被血浸透且被鞭痕划得破败褴褛。
　　我认得这一身衣服，深黑劲装袖口衣襟穿插金丝，我也认得他的手，细瘦骨感苍白。
　　他是来疏影园的那个信使，但是这一次他乌发散乱且未戴那张玄铁面具。
　　借着洞口漏进的幽微日光，我看到了他的脸，似乎有几分熟悉。
　　我想起来我是曾见过他一面，他那时白衣胜雪手执酒杯，眉间笼着淡淡愁绪。
　　长疏公子父亲被陷入狱荧牟年于午门斩首，其案件至今未得到平反，如今他被困在这幽黑的溶洞之中，身上的伤想必是拜长疏公子所赐。
　　我试探着小心谨慎的靠近他“陛……下?”
　　他偏了偏头很淡很轻的笑了一下“现在不是了。”
　　我家世代为奴，从老到少粗鄙浅陋，我已经算光宗耀祖了，因为我能够留在王府伺候，然而现在九五至尊真龙天子就躺在我面前的血泊之中，这种明珠蒙尘，宝剑摧折的破碎感让我莫名难过，我不知为什么，一种剧烈的且无法自控的使命感由衷爆发。
　　我想要救他。
　　我来到他身侧试图去扶起他，他嗓音虚弱沙哑“小丫鬟，我记得你。”
　　我的脸颊不合时宜的发烫，我何德何能。
　　“好好照顾梅丞。”
　　自己都只剩半条命了，还替别人操心。
　　“陛下，我去捡些碎石过来把你身上的锁扣砸开。”
　　他按住了我的手有气无力地拍了拍“不必，你可知为何此处无人看守，因为他有把握即使有人救我，我也不会离开。我和长疏已达成约定，他了我夙愿，我用余生赎罪。”
　　“你走吧，别对梅丞提起我。”
　　实在无法想象当初风华绝代的翩翩公子，是怎样被折磨成眼前这副憔悴颓丧的样子。
　　“陛下，你为什么要扮作信使?”
　　“因为梅丞不想看见我。”
　　小丫鬟又长新的见识了，原来至高无上的天家出了两个情种。担心梅丞不高兴，就偷偷扮作信使来看他，玄铁面具掩盖着脸孔，也许也掩饰着露骨且饱含情绪的视线。
　　贺将军的来信多半是假，内容写的极为敷衍，来信却又频繁得古怪。
　　不知道宋公子让陛下将玉佩转交给贺将军时，那时那刻陛下背对宋公子作何心情。
　　我离开溶洞后，一步步迈得有些沉重，说到底这所有的一切与我这个身份低微的小丫鬟毫无干系，试图去干扰或者是扭转故事的发展确实是不自量力。
　　当天绚烂的云霞映入湖中如同万千红莲盛放，我仅是这恢宏画卷中渺小无能的蜉蝣。
　　我趁着魏哥儿不当值的时辰去了府兵小院，对魏哥儿说我想给他逢补衣服，他羞红了脸蹦蹦跳跳的冲进屋内抱了一大堆给我。
　　我的计划实施的也算是顺利，趁清晨祁王还未来疏影园的空档，宋公子换上了府兵的装扮藏进了梅林，而我则绕着园子大吼大叫宋公子被刺客劫走啦。
　　宋公子混入冲进疏影园的府兵中，随后又跟着被派去追刺客的那一拨府兵逃出王府。
　　我和宋公子约定当晚亥时在雪市口汇合。
　　按照计划我应该在祁王没反应过来之前趁乱挂在老太妃去南山理佛的马车下逃出府去。
　　然而我还没能靠近老太妃所居的院落，祁王便已怒不可遏下令立刻捉拿我。
　　我甩着飞毛腿在王府里上蹿下跳东躲西藏吓得魂不附体，一只手突然从背后伸过来将我捉进了厨房里。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魏哥儿。
　　紧急关头他也没闲工夫责怪我欺骗利用他，他麻利地把我扔进了巨大的潲水桶里，潲水没满正好可以露出我的脑袋，随后他又将大木桶的盖子带上，且留了一线空隙供我呼吸。
　　翌日清晨泡在潲水桶里的我被抬上马车成功离开了王府。
　　我错过了和宋公子约定的汇合时间，这之后我去雪市口等了他几次，却没有见过他。
　　然后我就被官兵追得像老鼠一样四处躲窜，身上灰不溜秋还一股潲水味儿，最后窜到了这废弃城墙外的紫荆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