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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因着萧珩大婚在即,拥雪城久违的热闹起来,自城主府始沿长街往东十余里皆悬罗帏系彩帐,入目之处莫不是红妆绵延。城郊别院也已在半月前修葺一新,碧瓦朱甍,雕梁绣柱,苑中湖石堆彻重峦叠幢,曲径抱山通幽,更有百卉森树,浓绿弥红。
      萧珩亲去看了一次,一番巡视下来又命人修改了几处细枝末节,至大婚前两日方方面面总算是尘埃落定。
      管家前来回话,道是夫人的礼服今日已送至别院,一应物什也已准备妥当,只是不知明日夫人何时启程前去?
      萧珩略一思忖,回道:“明日午后,届时让凌楚带一队护卫同去。”
      管家连声应下,正准备退下安排此事,却不想萧珩又出声唤住他。“夫人房中熏得什么香?”
      这一问实在来得突然,问得又是如此细微之事,若是答不出也在常理之中。闻檀坐在下手处,闻言抬头看向管事,却见对方不露丝毫慌乱有条不紊地回道:“原本是备下了与府中一样的白檀香,只是眼下天气渐热这味道似乎重了些,小的便自作主张换成了苏合香。”
      萧珩自手中信笺上移开视线,看着他。“夫人一贯浅眠,陡然换了地方只怕睡不好,还是换成有静神安眠之效的龙脑香吧。”
      管家点点头,“是小的疏忽,幸亏主上思虑周全,小的这便去办。”
      闻檀目送管事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转头笑着同萧珩打趣。“我倒是头一回见你这般谨小慎微的模样。”
      萧珩垂眸,视线又落回信上,并没有答话。闻檀讨了个没趣儿,却仍笑嘻嘻的未有丝毫尴尬之色,接着随口一问:“你看什么呢?”
      萧珩也不遮遮掩掩,甚是干脆回他:“洛家小姐逃出了府,连夜赶往衮州寻萧骋去了。”
      闻檀听完暗中吐了下舌头,抬头望去却见萧珩神色如常,漠不关心的模样好像是提及陌生人一般。他左右踟躇了会儿,还是忍不住问:“对此你可有打算?”
      萧珩头也不抬,冷淡回话。“只要他们不生事,便可相安无事。”
      闻檀长舒一口气,心中觉得轻松不少,勿需夹在几位昔年好友之间左右为难实在是一桩幸事。他这厢打着腹稿准备好好夸赞萧珩一番“大人大量”“心胸开阔”,只是刚叫了声“萧珩”就被打断了。
      凌楚自门外走了进来,对着萧珩拱手行礼。“主上。”
      萧珩将信收了起来,“何事?”
      凌楚没有说话却向闻檀看过一眼,在见着萧珩微微颔首后,开口道:“段清阑那边方才派人来传话,他依着先前咱们给出的线索去查,果真发现有人私藏火药妄图趁机作乱。他顾念同族之心本想宽怀劝降,却不想对方负隅顽抗眼见不敌竟点了明火想要同归于尽,所幸他们退的及时并未有大伤亡,只是先夫人的父兄皆在此次乱事中身死。”
      萧珩眉稍微微一动,又问:“此事可曾告知先夫人?”
      凌楚回道:“属下得了消息便来告知主上,并未去望云蔚阁,只是方才来时听着阁中伺候的奴婢正同管事说话,道是先夫人今日晌午时突然形色癫狂,嚎哭不已,其后将阁中一应物什尽数砸毁。她瞧得害怕,便来询问是否需要请个大夫前来诊治。”
      萧珩听完面色如常,只淡淡地道:“既是如此便请大夫过去瞧瞧吧。”
      凌楚领命而去,萧珩这才转头看向闻檀,他面上仍是一派云淡风轻,许是因着喜事将近神色不似常日冰冷倒透出几分温润来。
      “你方才有何事要同我说?”
      闻檀一缩脖子,头摇的如拨浪鼓般。“没、没有了。”

      暮色四合时分,小桃伺候了如意沐浴,她替如意换了身海棠红的烟罗轻衣,不着珠翠只松松地挽了发髻,衬得她面若芙蓉,色如春花。她双目虽暗沉无光略显滞涩,可映着灯烛光火瞧去反倒让人觉出几分不惹世俗的懵懂。
      小桃扶着她上了床,自己搬了张矮凳坐在床前陪她说话。未过多久,萧珩便回了。他衣角带风疾步而来,双目莹亮笑望着如意。
      小桃不着痕迹地自床前退开,俯身向他行礼,“主上。”
      萧珩并未曾看她,径直在如意身侧坐下,一臂将人揽进怀中。如意羞了,挣了一下。“有人在呢!”
      小桃听了在旁笑着接话,“夜深了,主上夫人若无别的吩咐,奴婢先行退下了。”
      说完也不待二人回话,一福身退出房中。
      如意半羞半恼地冲身边人道:“你总这样!”
      萧珩又往她身边坐的近了些,俯身贴上她耳际,嗓音中像是藏了一坛经年陈酿,陈的醉人。“怎么,夫人是恼我有碍你当家主母的威严了?”
      明知道他是在打趣自己,如意偏生不争气的红透一张花容,支支吾吾地回不了嘴。萧珩见她这幅模样,心尖儿酸软,哪里还舍得逗她。抱着她,正色道:“明日午后由凌楚护卫你往别院去。”
      如意点点头,又听萧珩接着道:“那别院是我幼年时与娘亲所住的地方,宅子不大又年久失修,眼下虽修葺过到底是比不得府中富丽堂皇,委屈你了。”
      “我不觉委屈,一想到你曾在那里住过,我便也不怕了。只是我有一事要提前讲明——”她说着突然笑出声来,眉眼弯弯,是不常见的娇俏模样。“我家境贫寒,可是半点嫁妆都拿不出的,主上可莫要因此恼我。”
      她说完抿了抿唇角,唇角微微翘起,杏眼朦胧像是含了一团水雾。帐下烛光昏黄,她身姿窈窕,一把水腰纤细袅娜,情状旖旎诱人。
      萧珩抬手抚上颊边那点小痣了细细摩挲着,沉着嗓子道:“我哪里敢恼?当初夫人慷慨赠银,这般恩重如山实在不知应以何为报,便将此身折于夫人吧。”
      他边说,另一手悄悄摸上如意腰侧,轻轻掐了一把。
      如意惊了一下,低低的叫出声来。“啊。”
      萧珩抬手散开她的发髻,如瀑青丝瞬间倾泄而下,衬得花颜娇弱让人采撷之意大盛。他俯身向下压去,喘息间比方才深了些。“只是不知我可讨得夫人欢心?夫人但说无妨,为夫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昨晚厮缠了大半夜,第二日如意醒的比往常要迟了许多,阳光透过床幔照在她眼前光影朦胧,萧珩面朝她而卧,绵长呼吸一下下拂过她额前。
      如意在被中拱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未着寸缕,霎时间,昨天夜里的恣情缱绻呼啦啦尽数涌入脑中。她姣面晕红,两手抓着被头将自己半张脸埋了进去。
      这一动却将萧珩吵醒了,他迷迷登登眼还尚未睁开,手上却已开始使力,握着那段柳腰将人向自己怀中揽过。
      如意不轻不重地推了他一下,萧珩这才睁开眼,问:“怎么了?”
      如意口鼻埋在被子里,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衣服。”
      “嗯?”
      萧珩没听清,梗着嗓子应了一声。如意只得将脸自被中露出,被头拉至颌下将两条嫩藕般的胳膊和玉雪肩头遮掩地严严实实。
      “给我拿套衣服。”
      萧珩哪有那么听话,仗着力气比她大,扯过被子整个人都欺了上去,缠着她不放。如画眉眼间笑意翦翦,眼中像是落了一捧细碎的阳光,他双臂抱着如意压在她身上,沿着她额头鼻尖不停向下亲吻着。
      如意左躲右闪不及,整个人娇喘连连,颤着嗓子唤他,“阿横……阿横……”
      萧珩这才心满意足地放过她,翻身下床拿来一套衣衫,帮着如意一件件地穿好,又替她套上鞋袜,才去打开房门。
      早已恭候多时的小桃带着一众婢女鱼贯而入,手脚麻利地替如意净面挽发,又替她淡淡地匀上几分胭脂,这才扶着她到桌边坐了下来。
      萧珩将她桃腮杏面,香娇玉嫩,不禁心神驰荡,探身贴近道:“夫人好颜色。”
      他说话时吐息恰巧打在耳际,如意只觉耳垂顿时便好似烧起来一般,烫的厉害。她侧过身对着萧珩吗,似羞还恼地娇斥一声,“别说了!”
      四下响起婢女们的窃窃低笑,如意红着脸低头不再说话,萧珩一反常态地没去计较她们‘冲撞’了主母,吩咐她们布膳。
      大抵是起的太晚的缘故,萧珩觉得今日时间过得格外快,用了饭没多久,就有婢女前来传话道是管事询问夫人是否已收拾妥当能否出发了?
      萧珩捻了捻手指,不待如意作答,便抢先开口:“让他们先候着,时辰到了我与夫人自会前去。”
      婢女得了令,转身退下前去复命了。
      如意微微蹙眉,对着萧珩问:“什么时辰了?”
      萧珩往窗外瞟过一眼,丽日高悬却已见西斜之势,他转头不动声色地说道:“时辰尚早,再等片刻也无妨。”
      如意听他这般说只信以为真,静静地坐在一旁饮茶,任萧珩又这般拖了大半个时辰这才动身往别院去。
      马车出了城门,一路往东而去,大约两盏茶的功夫便抵达了别院。较之主府中力求的典雅大气,别院遍植百卉豢养莺雀,瞧着更为热闹锦绣。
      自踏入别院以来,如意便觉自己鼻间被花香萦绕,耳边是不住地婉转莺啼,她心里畅快,难得的兴致高昂起来,对小桃道:“早知别院这般逸趣,咱们应该早来才是。”
      小桃听完一笑,故作严肃地开了口。“夫人这话可千万别当着主上面说。”
      果真,如意不解地问:“为何?”
      小桃“吃吃”笑了两声,语气夸张道:“临行前,奴婢瞧着主上那眼巴巴的模样,只恨不得能跟着夫人一道来的好。若是知道了夫人离了府这般优哉游哉,只怕定是要悲不自胜了。”
      如意听完脸一红,回过身去,讪讪地念了句“你这丫头”,下一秒却忍不住唇角弯弯,笑了起来。
      因着明日大婚须得早早起身,小桃便早早地服侍如意睡下了,只是她白日里起的晚,午后又饮了不少茶,现在只觉得精神奕奕连半分睡意都没有。这般干躺着实在磨人,她起身下了地,回忆着下午小桃带自己走过的摸索着往窗边去。
      她在窗前站定,将蒙了茜纱的窗户稍稍打开一条缝隙,暖熏的微风涌了进来,拂过眉间颊上说不出的温柔惬意。
      可是她却在这份如水的安宁中轻轻叹了口气,眼下她所经受的一切都太过顺意,以至于让她时不时的会恍惚觉得这所有都不过是自己的一枕南柯。待黄粱熟透时,一切皆会烟消云散。
      她不过是落入泥泞的一抹柳絮,却凭借一缕清风之力扶摇直上,混迹于皎月繁星之间享无上风光。她见得越广,知得越多,懂得越深,便越发觉得自己好似身在空中楼阁,缭绕流云萦于脚下遮蔽了她的视线,她不知道下一瞬等待自己的会不会是自百丈高楼跌入无底深渊。
      她有时也会暗自埋怨自己的患得患失,嘲笑自己福薄过不得好日子,可是再转头时却仍觉得眼前的一切好到处处透着虚妄,好似是自己偷来的,总有要还回去的一日。
      她兀自想的出神,连有人踏着月光来到窗外都不曾发现,直到因着等待的时间实在太长,对方耗尽了耐性,抬手在窗上轻轻敲了一下。
      如意一惊,猛然回神,好在对方也意识到自己太过唐突,抢在她发声之前开了口。
      “如意……”
      是明日大婚的另一位主角,如意下意识地便想推开窗,却被萧珩自外挡住了。“还不行,大婚前是不能见面的。”
      如意歪了歪头,觉得他这话有些莫名其妙。“可是咱们晌午不是还在一起吗?”
      萧珩沉默了会儿,轻轻咳嗽了一声,开口道:“那不算。”
      如意笑出了声,轻轻回他一句。“哦。”静了片刻,她又问萧珩。“你不在府中,来别院做什么?”
      “今夜无星,月色甚美。”她听见细碎的脚步声,窗外的人似乎又走近了些。“我想你,便来了。”
      搭在窗框上的手被人握住,如意这才觉出萧珩的手比自己热上许多,这温度滋进皮肉一路熨帖到自己心里,方才的那些飘渺虚无似乎在一瞬间散尽了,她人生中曾未一刻这般笃定过自己的幸福。
      于是,她牢牢地回握过去。“我也想你。”
      萧珩开始有些埋怨自己方才为何要说什么“不能见”,蠢蠢欲动着想要拉开窗户的手几次抬起最终还是落了下来。他就着与如意交握的姿势,退下陪伴自己二十余载形影不离的碧蓝手串戴到了如意的腕上。
      “这是我生母留给我的,现在我将它送给你。”
      如意抬手摸了上去,触感圆润,在指尖沁开许许凉意。她听见萧珩的声音又响起,一下下地拨在自己心弦上。
      “结发白首,相携余生,如意,你等我来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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