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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时光漂流瓶(下) ...

  •   (六)
      穿着原本被我所唾弃的蕾丝公主袖睡衣,意外地发觉气势这布料的质感不过,并不像想象中那么讨厌……
      “祭,你似乎心情很好呢,是因为玥?”
      上帝啊,你在玩我吗?刚刚才见识了天使的微笑后,又让我看到这堪比撒旦的笑容……
      我弱小的心灵真的不禁你吓。“不好意思,绯安诺,这是我的隐私哦,你无权过问吧?”我摆明了要和他划清界限。
      “这倒是。”他也不追问什么,双手环胸地泰然不惊地回答,随即转身离开也不过问什么。
      对于他的反常我不想去多在意什么,但“绯安诺,你有点奇怪哦。”我不经意地随口叨了句。
      他离去的背影微微僵硬,从淡陌的空气中飘来一句:“没什么,你多心了。祭。晚安。”啪!
      他将门扣上,而我呆呆地伫立在床边。
      低了眼药水,我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
      朦胧间,午后明媚的阳光,充满了欧式风情的花园。这里……是哪里啊,还有……谁与谁的笑?
      似乎是久远的记忆,连它都被尘封了,微微泛着不知是阳光还是因时光而陈旧的棕黄。
      好漂亮的人,年代久远的宫廷礼服,呵呵,就像是中世纪的公主,这是在……一幢古堡吗?为什么我在这里,是梦吗,好真实……
      但美好的一切却像是无声的彩色电影般播放着,虽然什么都听不到,却意外发觉自己似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
      是谁,是谁走近了……
      男式的宫廷礼服,还有用祖母绿丝带松垮系着的长金发。
      来人踏着优雅的步伐从铃兰花丛中漫步而来…… .
      蔚蓝,阴柔样貌……
      绯安诺,为什么会是你?
      一模一样的面貌,举止……
      “你相信人会有前世今生吗?”他和她如此说着,明明我直看得见他一张一合的口型,却仿佛是他在自己的耳边呢喃的。
      但我完全是像个局外人般呆伫在一旁,茫然地看着……
      画面跳转,这是一场盛大而庄重的婚礼,在教堂之中,她似乎成长了不少,无论是举止还是样貌都可以算的上是个女人了。她提着白色的婚纱裙摆前端,挽着与那个与绯安诺神似的男子缓缓步入礼堂……
      而等待在神父面前的,却是另一个不认识的男子,他的脸却很模糊,或许是这记忆的主人认为根本没有必要去在乎吧。
      不,教堂中除了她与他外,其他人的脸都很模糊……
      她留恋地挽着他,而他……却将她交给了另外那个男子。她悲愤的祖母绿眸子狠狠地盯着他,含着泪那殷红的唇唤了句:“哥哥……”
      哥哥,为什么是哥哥?!他明白的,他应该明白的呀!为什么,为什么你还用这如此冷漠的神情望着我?
      我的心底有个声音在歇斯底里地咆哮着,那是一个人的悲鸣……
      不,不是,他不是她的哥哥!我的心中突然冒出这个想法。可是在花园中的他们看上去,已经逾越兄妹的范围,更像是一对幸福的恋人……
      她是爱他的,而他也是吧……
      那为什么又……
      我心中的疑团随着片段而开始缓缓解开……
      她在一间类似于巫师的房间中面容狰狞,纤瘦的玉指在这黑暗的气息中无规律地挥动着……
      眼前的水晶球散发出妖娆的光芒,渐渐浮现的……是他的面容……
      而后在这个月光皎洁的夜,恰逢满月……
      一个人孤寂地躺在偌大却空灵的房间,他突然惊恐地从床上弹起,精致的面容开始扭曲……
      突然,他疯狂地奔跑出去,对着那轮清冷的开始撕扯自己的衣裳,他身上渐渐疯长起银灰色的皮毛,原本绝美的脸痛苦地扭曲,一点点变化着,从他口中发出的痛苦的呻吟竟成为了狼绝望的嗥鸣。
      看着他的变化,若不是亲眼所见,绝对难以想象那种怵目惊心……
      这、这是,梦吧?为什么,我却醒不过来,不要了……
      我不想看了……
      我看不下去了,放过我吧……
      就像是被束缚着而强迫接受这段记忆般……
      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月华的光芒中倒下……眼角未落下的泪痕,然而还是在撕心裂肺的哀鸣中闭上了眼……
      而她,在那个阴暗的房间中,嘴角渐渐溢出黑色的血,那是,罪恶的颜色。
      水润的祖母绿眸子早已经失去了生气,此刻木然地望着天鹅绒垫子上的水晶球……
      黑色的血液仿佛有生命般沿着那白色大理石般的颈脖蜿蜒而下,缓缓滴落在剔透的水晶球上,渐渐将它染成了黑色,随后,从它的最顶端突然裂开,一条深刻而狰狞的裂纹,一下子噼里啪啦碎裂,密密麻麻的裂纹分布在水晶球表面,而后随着他倒下的身影而飞溅开,遍地晶莹的犹如天上的繁星……
      一刹那,身体似乎被解开了束缚,可眼中仍是黑暗的深渊,一个女人的声音蓦然清冽地响起:“那时,她十八岁吧……”
      是她!
      “啊——”我歇斯底里的尖叫传遍了整幢宅子……
      (七)
      她最后的那句话,无疑是“死亡宣言”。
      当我从梦中醒来,却发现自己几乎整张脸都是湿的,干涸的泪痕又被新的泪痕遮掩住……
      离我房间最近的玥最先冲了进来,打开了灯望着在床上依旧惊魂未定的我……
      一望见玥,我第一反应就是冲下床紧扯着他的衣袖大喊道:“玥,绯安诺他、他的房间在哪里?!”含着泪,声音颤抖着的安流祭含糊不清地说着。
      “祭,你冷静点儿,他的房间我带你去就是了,走吧。”看着她有些反常的举动,夏仟玥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异样,拉着她就跑出房间……
      “该死啊!这家伙居然有睡觉锁门的习惯!”到了才发现门把手是锁着的,失去耐心的安流祭只好开始踹门。
      “没有啊,诺晚上睡觉从来就没有这个习惯的!”玥的一句话将我的心浇得彻骨病人……
      我立刻大叫,“快来人啊!”扭头对玥说:“不好了,快、快把门踹开啊!”仅凭两个人的力气根本拗不过这个固执的门,该死!为什么门要这么坚固啊!
      一些早已就被我刚才一声惨叫惊醒的人们立刻赶了过来,我边踹门边朝冲着来人们喊:“快帮忙啊!有人有钥匙吗?”这么大动静居然里头睡死的猪还不会醒过来,莫非……
      管家瑟瑟抖着他那身快散架的老骨头,“诺少爷房间里的钥匙只有他一个人有啊,而且……放在他房间里……”
      “…… ”我青筋突起,“那还不一起过来帮忙踹门!”—田—#
      一、二、三……“砰!”
      我首当其冲地奔上前,跳到床上,一把揪起绯安诺,意外的发现他的脸色是吓死人的白……惨白。
      “绯安诺,你给我醒醒!”我剧烈地摇晃着,希望能摇醒他。
      “咳咳,祭,咳!你你怎么了啊?!要要杀人也不是这样的啊!”他还有心情开玩笑。真是白痴,居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
      “TMD,我不出手你才死了啦!笨蛋,想杀你的人还排不到我咧!”我狠狠扔下他,迎面就是一顿狂轰滥炸。我板起脸严肃地问他:“绯安诺,你现在几岁了?”
      “……”门口一片死寂,全体齐唰唰巨囧。
      敢情这晚的一番折腾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么?
      绯安诺对于我突然冒出来的问题,迷迷糊糊的表情还掺杂着几缕睡意:“再过几个星期就十八了吧……怎么了?”
      身体仿佛一霎间被抽走所有的力气,我怔在那里……
      至于后来怎么回房的,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天,早餐中
      “祭,你昨晚怎么了?大半晚问那种问题,害我们大家都吓死了。” 他啃了口培根,毫不知情地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
      “我,昨晚做了个梦。”我喝了口牛奶,沉闷地回答。
      “既然是梦,就不应该放在心上。”玥对于我昨晚的那副模样仍旧心有余悸……
      可是,那并不是完全的门,毕竟它是一个人的记忆啊,换句话,那就是曾活生生上演的在人们眼前的事啊,谁又,难保……不会再次发生?
      但我又该怎么对你说呢,绯安诺?
      对了,“玥,你们知不知道哪些古堡中种有铃兰,而且很多很多在花园中?然后再铃兰花园中央有个维纳斯雕塑喷泉,像这样个古堡你们有谁见过?”
      “这个……”不知为什么,其余三个人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我——居住的古堡,和你形容的一模一样。”
      诡异的沉默蔓延开,至于原因……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安流祭没有去过玥居住的古堡。
      (八)
      “哇,我一直认为葛兰格更适合居住在这里呢~”站在雄伟的大门口,我发着感慨。
      葛兰格闻言脸黑了一大片……
      玥就像是很自然地牵起安流祭的手,“听说这里以前是某个皇室的居住场所,当时有一个公主特别喜欢栽种铃兰,王将城堡送给她后,花园中栽种的恒久不变都是铃兰。祭喜欢什么呢?我可以在这里为你栽。”
      “我喜欢……”话刚说到一半就被人恶狠狠地打断。
      “玥,祭若是喜欢的话何必要你来栽种?!”绯安诺不悦地拆台。
      “我没有最喜欢的花,但是喜欢薄荷,但是我这个人呐……呵呵,养什么什么死,家中连最后一盆仙人掌都被淹死了。”虽然,这样明显地站在玥这边,对于绯安诺是过份的吧?
      谁知道玥意味深长地笑着,“诺,我怎么闻到了醋味儿?看来我要和厨师说这几个月都不用买醋了呢。”绯安诺倒也不愠不怒,大步流星走开。
      我夹在中间看着这两个人一言一语的拌嘴,心里其实挺不是滋味……
      “祭,走吧……”
      那些说不清的,道不明的,
      就,不要追问了吧。
      哪怕是最好的结局我也承受不起……
      我与玥漫步着,突然葛兰格狼狈而慌忙地冲了过来——“诺在花园突然昏厥了!”
      “什么?!”安流祭无意识地松开了夏仟玥的手,三个人赶了过去,只是自始至终,夏仟玥默默地跟着,凝重得旁人无法猜透他在沉思什么。
      绯安诺静静地躺在了床上,苍白的睡颜让我再一次目睹了睡美人,也让我回忆起第一次见玥的时候。
      只是这次,不再是惊为天人的美,仿若是易碎琉璃的惊心。
      谁能告诉我,此刻安详沉睡的人是那个坏心眼的绯安诺吗?
      可事实往往是残酷的。
      “绯、绯安诺,他怎么样了?”安流祭在乎的神情,似乎对于眼前的一切还有些难以置信。
      “这位病人不知什么原因进入了昏睡状态,失去意识了。而且身体虚弱得越来越快……还是准备后事吧。”犹如那白袍的色彩般冷漠的话语,随之那无情的白色匆匆离开。
      没有眼泪,安流祭怔怔地站在原地,无神地凝望床上的绯安诺,感觉浑身的血液也在一点点凝结……
      玥心疼地搂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
      “祭,怎么了?”玥同是焦急而关心地问。
      “玥,我们要救绯安诺,否则他会死的!就算那女人不来取他的命,他这样也会死的!”
      “女人?!”
      勉强支撑着,“玥这里曾经的主人,就是她啊,我们必须去调查这幢古堡的历史,或许可以从中寻找出线索救他。”……
      这是一扇有着三人高的巨大雕纹石门,与漂流瓶上的纹理同出一辙。
      这个古老而坚定的石门早已经被时光禁锢许久,遵循着厚重的声响打开……
      这里的书足够办一家图书馆了。
      居中是一条长得离谱的桌子,巨大的图书架整齐地列在它的两边。
      从仅仅知道那个女子是这里曾经的主人这一条线索是不够的,但唯今之计只有如同大海捞针般地搜寻……
      “天知道为什么这个古堡经过那么多人手?!”……
      从午后我和玥就一直在这里翻找着……直至现在,星辰早已经缀满夜幕了。
      在这个没有月的晚上,从那硕大的彩色玻璃窗外吹进的风凉如水,顿时令人泛起不自在的凉意。
      这样的夜,繁星也像是无数只诡秘的眼在默默地窥视着人们……
      而安流祭在这样的环境下翻阅着一本又一本的记录,竟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夏仟玥仅仅是出去端了杯红茶,就看见安流祭在煤油灯昏暗光晕的映照下安详地趴在桌上睡着了。放下红茶,转身他回去拿件大衣……
      嗯?我怎么睡着了?!揉着惺忪的睡眼我直起身,旁边那杯红茶还微微氲着热气,看来我睡得并不久。
      异样的,手脚莫名开始发冷,并不是普通的那种凉,而是那种一下子被巨大的寒冰裹住般,被冻得甚至肌肤开始疼痛。
      什么,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我的脊背感觉到了寒意来源的逼近……
      不自觉,我开始对于这种未知的感觉感到恐惧,唇不由得打颤,以至于我连转过头看背后“东西”的勇气也没有,僵硬的脖子仿佛生了锈般,卡在那里……
      “安流祭……”清冷的嗓音,是她!
      我刹那回过头,是一张惨白娇弱的容颜,与梦里的她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我倏地摔开椅子,蹬了了起来。
      她淡定地勾勒出从容的笑,“我是谁似乎并不重要……”
      祖母绿的眸子深沉而神秘地漾着什么我并不懂的情绪。
      就像那些玄幻小说中的一样,从小腿渐下逐渐透明,浑身披着白色的金绣宽袍……寿衣……
      我张目结舌,呆愣在那,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安流祭,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所有原委的局外人。”
      “我死后,一直徘徊这里呢,承载者我们最美的回忆的地方,我等了好久了,他终于回来了……”
      我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愚蠢而严重的错误。
      “你爱他吧,那为什么还要杀了他?!”脱口而出。
      “不好吗?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呀……”勾起的嘴角是那么冰冷,与说出的话一点也不相配。只是,其中早就包含了对他背叛的愤怒。
      “我爱他,我必须要带走他。安流祭,你不会明白,至少你身边还有一个夏仟玥,他……爱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你爱他。”她的语气仿若对一切早就洞悉,最后的那句话更是将我所有的反驳撤下,更加断了我所有的退路。
      “安流祭,你爱夏仟玥吗?可以比得上我爱诺玛?”她一步步逼近,凝重而又庄重的神色,祖母绿的瞳一刻也不肯放开我,紧迫地盯着我,将我原本打算埋没得一干二净的感情被她就这样残忍地掘了出来……
      我不由得失去重心,靠在了桌边,糟了!全身被抑制得动弹不得……
      她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幽怨,悲伤,愧疚……还是那无奈的无奈。苍白的手勾了勾,漂流瓶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着,漂流瓶在空中,散发着彩虹般的光,还有……
      那、那是什么?!
      瞳孔瞬间放大……在漂流瓶中紫色部分那一个白点在何时不知不觉中蔓延出了一条狰狞狭长的裂痕……
      “怎么会……”我吃惊却也同时疑惑地看着她。
      她不以为然地笑笑,双手捧起漂流瓶,悬浮于空中把玩。“当这条裂痕将它粉碎的时候,这里所有一切的一切都会结束了……”
      “它可是我的老朋友啊,而今,它也算是完成了它的使命,原来维持它的信念早就破碎了,它为我反而维持到了现在,否则……它早就灰飞烟灭了。”
      “祭,你原来就是无辜的局外人。这一切在你的人生中无关,但是原谅我的自私。诺我一定要带他走,别浪费力气阻止了,那么,睡吧……”昏厥……
      绯安诺,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想要这样的,却无法阻止……
      究竟有多久,我睡了多久?
      当安流祭一睁开眼,望着的,是夏仟玥焦急的面容。
      还是无法阻止……
      “玥,她来了,是吧?”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夏仟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默默地点了点头,牵起她的手,心疼地护在手心。
      “……为什么?”
      “祭,你冷静点。她来了,她说的,我知道。诺是心甘情愿和她走的,他将在这里永远地沉睡,陪着她……
      诺,亲口说,还有,他叫我给你带的最后一句话:他爱你……”玥的泪溅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哭了,还是哭了,为了谁,各自心知肚明……
      (九)
      这是第几个晚上了,我停留在这里的第几个晚上呢?
      轻轻地看着踱进那沉睡着绯安诺的房间,羽睫因那呼吸而轻颤着……
      任谁都不会相信吧,他已经死了的事实,而今,只留下着空虚的躯体……
      飘荡着轻幽的白纱的窗台上,她静静地坐着,半透明的身体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晚风吹散……
      她不言语,就怕惊扰了这个独属于她的睡美人,只是一脸温柔凝视着,痴痴望着……
      “你说……‘那瓶子粉碎了,这里的一切都会结束’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这原本安排好的结局与你无关,你与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关系了,你依旧可以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轨道,当一个正常的女高中生,当然,这里的‘一切’也包括——夏仟玥。”祖母绿的眸子一转,当做是玩笑般风轻云淡倾诉他人的无奈命运……
      开玩笑,她只是一个预言家,一个只可以旁观却无法去改变的预言者。
      唯独我,无关紧要的离开?
      “为什么?!”不由自主,我的声音显得有些苍白而颤抖。她用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依然是那副可恶的淡定模样,“安流祭,你可知道,若没有这个品质,你无法遇见夏仟玥的,或许,你的命运只是很不凑巧地开了个岔,所以遇见了我们。”
      神秘的祖母绿泛着诡异的光泽……
      “上帝会给每个人一个结局,只可惜是随意抽取的,若是你的结局是美好的,你必定是幸运的;可要是不幸的结局,你没有抱怨的权利,只有默默地接受。你明白了吗,安流祭?”
      我无力地摇摇头,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待我轻轻地合上门,病人的走廊两旁燃着微弱灯火却让我感到如此温暖……
      穿着单薄的衣裳,夏末的晚风还是有点儿刺骨的。我沿着长而蜿蜒的长梯走下,夜色之深,沾着不知道是露还是泪的铃兰在缓缓摇曳着,遥望那闪烁的繁星,却像漫无边际的海,永远也找不到方向……
      “祭,睡不着吗?”我的神经因这一连串的事已本绷得像细长的橡皮筋,哪怕是被他人再稍加丝毫的拉力,都可能有崩断的危险。
      意外地听到呼声,回过头后,见来人安流祭立刻松了口气。他的气色好了很多了,休息了下吧,我也放心了。
      “玥,你也是?!”没有再谈什么严肃的话题了,至少安流祭可以回报给他一个淡淡的笑。何时,谈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要比去严肃地面对着迟早要到来的悲伤要来得幸福我才发现,自己活得很……懦弱。
      这不像那个一向以“没心没肺”自居的安流祭……
      可是我认为,只要能再多待一刻,就宁愿沉默不提及离别。
      “祭?”夏仟玥疑惑地拿了只手指在游魂的她面前比划着。
      “啊?”我慌忙回神。
      “你有心事,必须要瞒着我的?”他一下子就猜测断定。海蓝的瞳肯定地望着她,那似乎早已料到什么般的语气 让我感到茫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望向他,我眼前的人……渐渐变得水雾模糊,不大哭闹,没有细碎的呢喃,就这样闷闷地哭着。
      “祭……告诉我好吗?到底怎么了?”玥柔下上嗓音,垂下头,手忙脚乱地替我擦拭着。突然地靠近那张绝美的脸,他额头前几缕刘海微微垂下,美得不真实,恍若那月神般圣洁高贵……
      真的如他所说,玥爱我吗?我不知道,可我想我爱他吧……
      小心翼翼地抬起手,举起,终于触及了他的脸庞。
      木木地因为哭泣而变得沙哑的嗓音,“玥,你……爱我吗?”就像个孩子哭泣着索要糖果,但是爱情不是糖果。
      他怔住了,安慰她的手顿在了空中。木然的表情带着些孩子气的稚然。白皙无暇的脸颊浮上了两朵羞涩的粉嫩红晕。
      “当然。”虔诚的语气,“我爱你,祭。”
      誓言得到了验证,在心脏那里的位置传来了轻微的碎裂声……
      伸出手拉住颈上的细绳,我提起,轻轻带出了漂流瓶,这是什么?!瓶盖和以及瓶身已经密密麻麻布着细狭的白色纹路。就像是蜿蜒扭曲的干枯树枝延伸展开,包拢着色彩已变得浓郁的漂流瓶……
      一点一点靠近,由紫色蔓延开的裂纹一路布满着,映着微弱的星光……
      每当我愈来愈靠近玥,那原本细微的碎裂声就随之更加明显,加剧……
      我可以发觉握着漂流瓶的双手在颤抖着,只有更加小心地拢住……
      当唇瓣触及的时候,煞那间手心中的破碎声……
      放开了玥,我仿佛再次坠入了黑暗的深渊……
      恐怕这一生真的是与你无缘了吧……
      假若错过了,错了就错了……
      尽管,只有我一个人记得这段回忆,就让我来承载;就算你不记得我,不记得我们曾经说过的,不记得我的声音,不记得我的脸……就算,你不记得我爱你。
      也没有关系。
      因为,爱你……是我一个人的事。
      就让我独自地爱着你,用记忆向你诉说我的思念……
      松开了攥着的手,随夜风飘散了的碎片在空气中漫无目的地漂浮着,散开,离去……
      安流祭怔怔望着早已经空缺的手心,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那么,再见。其实很不想说这两个字呢……”苦笑。如果……还可以再见?
      不要说“对不起”……
      我的意识已经模糊,身体再次不听自己的使唤了……
      算了,为什么又没死啊?一个心已经不在了的人为什么还可以活着?行尸走肉?我算是明白了那是什么滋味了……
      或许,我更该说的是“再也不见”吧……
      就一如她所说的,若上帝给我们的是不幸的结局,我们是没有权利抱怨的,不是么?
      (十)
      当我再次有了意识时,自己竟是在再熟悉不过的家中,旁边憔悴了很多的老爸老妈,惊喜地抱在一起,呃……
      我疑惑地拿下头上冰凉的东西,什么,冰袋?!
      “你们~在干嘛啦?”—-—||||
      老妈半是责怪半是心疼地说:“从外婆家回来后,你一出门就中暑了,一病就是好几天。平时也没有看你怎么生病啊,怎么就因为这中暑就昏迷了那么多天?”……
      接下来的一连串絮絮叨叨我已经听不下去了……
      怎么回事?我被和绯安诺“绑”走了那么久,竟然变成在家中中暑昏迷了几天?!
      一摸已空荡荡的颈脖,我大呼了句:“瓶子!”对了,它已经不存在了。而他们一脸的惊疑,“什么‘瓶子’?!乱七八糟的,刚刚病好,脑子还没有清醒吧。”
      我更加诧异,“爸妈,你们……不记得关于瓶子的什么了?”他们,忘记了?!
      “完了,这孩子又开始说胡话了,快好好休息吧。不要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瓶子了,八成又做了什么怪梦吧……”为什么他们全都不记得了,难道那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吗?
      我开始对于我眼前的一切质疑了,分不清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了……就好像我真的只是做一场怪梦……所有都是假的?!
      不,不可能,是他们遗忘了!我清晰地记得,那么真实的一切,况且对于中了暑昏迷那么多天的人有像我这么精神吗?不该都是奄奄一息的那样子虚弱吗?
      “爸妈,你们确定我中暑了?可你们见过像我这样昏迷了那么多天还这么精神的吗?!”我开口反驳他们。
      老妈似乎真的快要崩溃了,她尖叫了一声:“小祭,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妈妈实在受不了了!你好好休息,醒来后就不会再想那些事情了!”或许她真的被吓到了吧……
      是啊,而今我的生活回到了正轨,我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学生,这样再去深究什么,只会被人当成神经病抓起来的吧。可我知道那一切都是真实的,算了……反正我和他们已经再也无法有什么交集了。把这些回忆收录于心里就足够了……
      我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以最平静的语调问还算是较为理智的老爸:“老爸,帮我拿个镜子好吗?”
      见我总算说了句平常话,他们似乎也跟着冷静了些,径直取过镜子,拿了过来。
      我伸手接了过来,侧斜着照着自己的颈,那上面依稀可以看清两点淡淡粉色的几乎要完全消失了的小伤疤……那是当初绯安诺咬的。还好我提早醒了,否则再过一段时间,估计就看不见了。
      看来,那一切是真实地发生了,可是为什么他们不知道呢?
      “不该记住的,他们自然就会忘记……”幽幽的,那又是谁?这个女声听起来似曾相识……
      那又是谁,谁在说话?!
      “……”我茫然地放下镜子。四下张望,在敞开的窗台发现了她,祖母绿的眸子,金色闪耀的发,半透明的身躯在阳光下若隐若现,是谁没有任何说服力地说鬼不可生存在阳光下的,顶多因为光线照映而使他们看不见或不清晰了而已嘛!
      她继续娓娓道来:“安流祭,好好过你平凡的生活的每一天吧。若有一天,你会发现……上帝对你其实是公平的。”说罢,她便消失了,至于是因为光线的原因还是她的离开了我就不得而知了。
      反复琢磨她话中的含义,我对着窗台上一片口气释怀一笑。
      “小祭,怎么了?”他们依旧担心我还没有“睡醒”?!
      回报给他们一个安心的笑容:“没有什么,只是今天的阳光很灿烂呢。夏天,应该还没有结束吧……
      现在,正值盛夏。”
      我等待着,或许某一天……
      当我茫然而悠闲地漫步在街上的时候,与一个有着泛着紫色光泽的飘逸银发的少年擦肩而过……
      我会放慢脚步,在心中默数一、二、三……
      当他与她擦肩而过那瞬间,有一种异样的心悸与熟悉从心底蔓延开……
      随后,我的手意外地被人抓住,拉了过去。转身,我对上了一对纯澈的海蓝色眸子,从那个人口中,淡淡地包容了怀念的温柔轻语……
      “祭……”……

      漂流瓶承载的,不仅是时光,还有谁对谁的思念……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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