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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不忍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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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衍一听,不由心上一惊,大家都说纪白疯了,可这疯子走不出户,却什么都知道。自己今日前来,本就为了齐国之事,没想碰上那种情景,哪还有心情再提!然而这没说出口的话,都逃不过纪白的眼睛。
纪衍转头望去,却见纪白正围在阿琪身旁,为阿琪整理裙衫。
就这样吧!
纪衍抬腿出了门,便见冯典远远迎了上来。
“首席,机会错过难再有啊!这几年,您和将军为了削齐弱齐抗齐,付出那么多心血,将军不能白死啊!如今齐国南军有乱,我们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纪衍低下了头,他还是犹豫,没错,齐国是对手,是斗争了多年的老对手!
但是,销声匿迹多年的冀王又出现了,买兵买马,声势不小,派去的征缴大军竟然被他刷的团团转,还有北边柔然,像一只盯着肥肉的狼。。而齐国自从去年之后,一直频频示好。。
再者,去年纪府事变,那惨烈的场景,至今还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再者,安公子的意见,首席也听到了吧!”冯典放低了声音,望着纪衍。
纪衍白了冯典一眼,他有些厌恶冯典拿纪白说事,便转身离开了。
冯典望着纪衍的身影,又回头望了眼纪白住处,悻悻回了家。
谁知他刚一进门,管家就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精美的木头匣子。
藁城醉风楼。
肖力与冯典相对而坐。
“冯公子,请!”肖力为冯典斟上了酒。
冯典审视着那酒杯,并没有端起来的意思。
半晌,才道:“肖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昨晚,冯典收到肖力的信函和夹着那信函的失传已久的二王传,邀他今日醉风楼一聚。他犹豫再三,还是赴约了,因为,他实在想知道,肖力会跟他说什么。这位刚从鄢都回来、已故的叶新的心腹,可不是简单人物!
指不定可以从他嘴里探听一些李玉的打算。
说到李玉,真是令人琢磨不透!很多人都担心,季垣一死,齐国必要揭竿而起,然而,蜀国余孽都趁机闹腾了,齐军还是不动如水!
去年藁城之争如火如荼,李玉就稳坐鄢都,看似没什么动作,却又在袁江军死后迅速接手了南军,紧接着叶新身死,徐宿被囚,他还是不为所动,任由齐国上下唾骂他软弱无能,甚至近些日子,纪白荒诞,纪衍无谋,列国思变,楚、晋暗送秋波,派人去鄢都,李玉也无动于衷。
倒是去年年末,纪衍女儿扬公主满月,呈送的贺礼尤其丰厚。
“冯公子,咱们两个也算是老朋友了,虽然一向都是各为其主,但是能与冯公子相对而饮,我便知足了!”肖力恭维之后,自饮了一杯,才接着说:
“这次,我家玉公子派我来,是瞒着鄢都上下的,希望冯公子理解!”
冯典见肖力这么说,一下子就有了兴头,连忙道:“您请讲!”
“玉公子是前首席徐宿选中的人,你知道他为什么被选中吗?”
冯典摇了摇头,侧耳倾听。
“有一次,前首席问他和叶公子,如果有一天,我被敌军擒拿,你们会拼尽全力来救我吗?叶公子立即就答举国之力、同归于尽、在所不惜,但玉公子没有答话,追问之下,他便说了句,齐国是您的心血,我又怎敢自作主张!。。。冯公子,请!”
冯典听得半信半疑,但是这种说法,他还是头一次听说,他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然后便问:“所以,肖公子此行是为求和?”
肖力眉头蹙动,望着冯典,转而低头一笑:“冯公子,请!天下太平是前首席的毕生理想,是玉公子的理想,是天下百姓的理想!相信,也是两位纪公子的理想!”
“天下太平!肖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了!干!”
冯典心下思忖,刚才趁机甩出去的话,是一种试探,是一种逼迫,就这样被肖力化解了,真是不简单!
不过,肖力再精明,又怎么斗得过一个亡命之徒!只见冯典放下手里的酒杯,寻味地望了眼肖力,然后道:“玉公子深不可测,肖公子能言善辩,我不得不服。只是齐国南疆恩怨纠缠,远的不说,就我和叶家,又怎可三言两语说得尽呢!”
“在下明白冯公子的顾虑!”
肖力也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冯典的话让他心潮澎湃,看来在冯典心里,叶新的自戕根本抵不上冯家的破亡。
看来,只能出最后一招了。
“但我今日是带着诚意的!阿尹,进来!”
肖力拍了拍手,便有一个男子端着盘子进来了,盘子里不是珍宝,也不是酒菜,而是一个烛台,一个吞吐着火焰的烛台。
那男子半蹲在桌前,默默放下烛台,起身瞬间,瞟了眼冯典,但冯典一头雾水,眼睛直巴巴盯着肖力。
“阿尹,谢谢!”肖力向那男子点头致谢,看着他转身离去。
阿尹——冯典脑子一亮,半个身子从座位上冲了出来!那身姿、背影,除了叶尹还能有谁!
“冯公子!”
冯典转头一看,只见肖力胸前拿出了一个信封,朝着他晃!冯典一头雾水,看着肖力打开那信封,从里面拿出一张纸,上面赫然写着:
“袁江军呈上请见,事急从权,叶新。。。”
冯典呜呼一声,跌倒在桌前,脸色憋红,想说什么又一言不发,老鹰般的目光直直地盯着肖力。
却见肖力转身拿过烛台,就着火焰,将那信纸烧得一丝不剩,连同那封信都没放过!
“冯公子,您脸色不好,是不是喝多了,我派人送您回去吧!”
冯典像像一滩烂泥,被人从地上扶起来,嘴里却突然轻吼“阿尹!阿尹!你在哪里?”
送走了冯典,叶尹才走了进来。
“肖大哥,果然一切如您所料!”
“要不是你的出现,怎么能轻易瞒过冯典!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就头几个字像!这次,冯典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要知道,刚刚会谈,前半段肖力讲了个故事,这个故事有两层用意,一层是显示李玉和齐国“求和”的用意,一层是暗示李玉和叶新的“关系”,引导冯典认识到“叶新的死对李玉的意味”;后半段,叶尹和信纸的出现怎么明确告诉冯典,你的罪证在我们手里,你冯典没得选!同时,再次暗示他,李玉知道袁江军被害的真相,那么李玉与叶新的“关系”?
肖力换上茶壶茶杯,请叶尹落座。
一杯清茶落肚,肖力才舒坦了些,跟着徐宿多年,他习惯了喝茶。
“只是,一想起冯典的模样,我就。。。我们非得找他吗?”
叶尹表情痛苦,毕竟昔日好友,如今对手,其中滋味,难分难解啊!
“冯典是纪衍的耳鼻,我们得拿下他,南军需要时间,玉公子需要时间!而藁城,时间会抛弃他们!”
叶尹点点头,但又打趣般道:“您对藁城两位纪公子评价这么低?”
“季垣要是多活几年,纪衍也许能成气候,至于纪白。。就不说了吧!”
次日,藁城便有传闻,冯典染了怪病,无法出门。
这可急煞了纪衍,冯典就像他的左右手,一日没见他,坐立都不安。
赶忙带了医者前去探望。
“先生,你哪里不舒服了,我带了最好的医者来给你瞧!”
纪衍一进门就关切地奔向床头,却见床上空空如也,转头一看,冯典好端端坐在书桌前呢!
“首席,请过来坐!”
冯典招呼一头雾水的纪衍道,摆手让其他人退下。
“先生,你不是说自己病了吗?”
纪衍心有不安,不愿入座。
冯典便从桌上木头匣子里拿出了一本古籍,递给了纪衍。
纪衍也是饱读诗书之人,一翻便知这是珍宝。
“这是?”
“没错,这是失传已久的二王传”
纪衍点了点头,然后摇了摇头,心里更加疑惑了。
“这我就不懂了,我知先生一直在搜寻此书,终于得书,本该高兴,为何称病?”
“因为这书是李玉遣人送的!”
纪白不觉得这世界还有何物令自己惊讶!
除了眼前这个人!
左九道的到来,确乎让他惊讶了!
还记得,当年藁城楼下,他甩了甩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纪白还以为这辈子,他再也见不到他了。
“左先生!您总是让我意外!”
纪白并不压抑自己的惊喜,拉着左九道的衣袖,打量着他。
“您请坐!”
纪白请左九道落了坐,然后为了斟了酒。
“经年不见,左先生还是那般模样!”往日的记忆如水般涌上,纪白感到一种久违的温暖的感觉,却没想到左九道并不领情。
“纪公子看着也不像着了疯魔啊!”
左九道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便望着纪白,不再言语。
纪白笑了笑,只当是听了个玩笑,一笑而过,还帮左九道满上了酒。
“先生多留几日,便可以看清我有无疯魔了!”
纪白笑答着,却不料被左九道一把抓住了手臂。
“先生——”
纪白望着左九道,不知他葫芦里什么药,便僵在那里,没有动弹。毕竟,左九道只是个执笔书生,又怕什么呢!
却听左九道自言自语道:“我费尽心思,想找到纪公子你的弱点,可是,我。。我又不忍心。。”
左九道望着纪白。
纪白也望着左九道。
突然,纪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呵呵,不忍心!莫不是先生也——也喜欢我!”
纪白抽回自己的手臂,决定将疯魔进行到底。
他拿着自己的酒杯,来到左九道身边,坐了下来,然后凑着左九道的耳朵,轻轻地道:“那日,我看着先生的背影,看着海阔天空,我的心里开始冲动!——而今日。。先生,你不是想看我疯魔嘛。。”
纪白一边喃喃细语,一边已经摸上了他的腰,然后,将脑袋伏在他的肩头,一点点亲近他。
左九道放下手里的酒杯,将双手放在桌上,没有动弹。
“我不忍心,因为你是他唯一的私心!”
说完这句话,左九道转过头,用余光瞥了一眼纪白,仿佛在说,你这种无聊把戏,还要继续多久?
“哼——”
纪白轻笑一声,旋转肩头,猛一用力,便将他压倒在地。
“你不该提他!”
纪白的手指拂过左九道的嘴唇,然后俯下身躯,作势去吻他的脖颈——
却突然起身后撤,拿起左九道喝了一半的酒,背靠着小桌而坐,玩味地道:“你可以训诫我了!”
左九道躺在地上,四肢平展,睁眼望着天空的方向。
“如果这个世界因你而毁灭!那倒也不可惜!”
说完这句话,左九道拾起身子,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黑夜。
“公子,这段要画吗?”
帘幕之外的画工请示道。
“画!都画!除非我死了,或这个世界死了!”
纪白怒吼着,追出了门外,可是门外除了暗夜,空无一物!
那是一种尴尬的感觉,当你发现世界空荡荡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