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戏文合集》内和

11、加州清光

　　○大寒
　　○这是加州清光捡到的第「捌玖肆陆」片梅花瓣。

　　我好像…遗忘了什么。

　　我是谁…？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还有…、这种不寻常的触觉是什么一回事？迷迷糊糊地看到几缕光，再然后…便是刺眼的光芒。挣扎地坐起，映入眼帘的是以往不同的场景。无论是看似嫩滑的手腕，还是额头上传来的阵阵疼痛都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不知从哪冒出一个少女，伸手穿过我手臂和腰肢之间的缝隙，轻柔环上我的腰身，用带有人类情绪的语调对我说胡话。她的眼里似乎流出酸酸涩涩的液体，看样子应该是「眼泪」这种奇妙的东西。潜意识里告诉我，我不想让她哭泣，这颗跳动的的心脏有些颤动，我举起手臂为她拭去眼角的晶莹液体。

　　她那软嫩的唇吐出一个个轻灵的字眼，带着哭腔叫我「清光」，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醒来真是太好了」的语句。我拼命在脑海里回忆，却无法捕捉任何一条和她有关的信息，甚至连我自己个人的信息也无法弄清。低眉垂眸紧盯自己沾着她泪花的指腹，弯动前两个关节再篡成拳头状，并不是以往冰冷的刀剑感，而是带有温度的软糯的□□感。实在是不可思议——!

　　搀扶少女从自己怀中出来，安抚她的后背，待少女不再抽噎之时下床站立至地面。发现自己不仅能来回走动，甚至还能像冲田君一样挥刀。心里欢喜不已，顿时笑开了花，脑后的小辫子随扭头的动作挥洒，我蠕动有些发干的唇。

　　“呜哇…这种从来没有过得体验真是太棒了!没想到拥有了人类的身体，还有这种想要上扬嘴角的念头，嘶…这个就是人类的「情感」吧？真是谢谢你了，殿下！”

　　“对了…你刚刚叫我「清光」…，所以我是叫做「加州清光」吗？咦、明明想说得是「清光」，怎么不自觉地加上了「加州」两字。”

　　待我与不远方的少女对视时，我意识到自己绝对做错了什么，不然面前的少女也不会再度湿了眼眶，更不会大哭着跑出部屋。迷茫地追赶上去，刚踏出门帘迎面撞上一人，双膝无力下意识往后倒，幸运地是有一只手抓住我的手腕，使我避免受到摔倒的疼痛。等到稳稳站立时，面前的人开口叫我的名字，我疑惑地对上他的蓝眸，大脑顿时有些刺痛。强烈的刺痛感让我再次跌倒，这一次却没有别人的帮扶，重重的摔在榻榻米之上。双膝弯曲，两只手抱住头脑，像扭动的虫一样蜷缩身体成团，不停打滚以缓解疼痛。

　　像是死神来临一般，我仿佛看见我的走马灯，一幕幕场景在胶片上滑动。我的灵魂驱使我截取一段，上面是我和蓝发男人打斗的画面，明明是激烈打斗，我却感觉不到敌意；我再伸手揪扯出一节，上面印着我和刚刚那位少女打扫的场景，啊…灰尘飘拂在空中，角落还有一团团蜘蛛网，我猜上面的少女绝对会张口抱怨，耐心地往下看去恰好证实了我的想法；最后一段是…战斗的场面，胶卷中的人给我一种说不出口的熟悉感，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他们的姓名，走神之时胶卷已经从我手中流逝，而最后一个画面的我满身是血…再然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安定…？”我将目光移向前来搀扶我的人身上，不自觉地吐出这两个字眼。他想习以为常一样的扶我站起，嘴里念叨地训斥我。“清、光——！真是的…，在出阵的时候受重伤也就算了，居然还弄哭了主君，你绝对完蛋了——!”

　　我认识他，但我不知道如何回复他的话语。我蓦然地转移话题，告诉他，我想出去走走。正如我所说的，只是出去走走而已。就算迎面遇上同僚，也只是淡然地点点头示好，不再多说一句话语。

　　通过我这一圈的转悠，我终于能肯定我的确遗忘了一些重要的东西。我先去问同寝室的大和守安定，他说我是他的挚友，很久以前曾和他一起侍奉原主冲田总司。我点点头，告诉他我知道冲田总司的存在。再挺身向他面前倾斜，死死盯紧他的眼，认为这样能得到更真实的答案。不料他却露出一副嫌弃的模样，咒骂我是「贪吃鬼」、「爱臭美」，甚至还说出我是「大懒虫」这样的胡话。我当然也不能由得他胡闹，抄起桌上的书本正击他的头颅，他吃痛嚎叫，夺过武器向我袭来。结果是将部屋弄得一团糟…。

　　明白了询问大和守安定是做得最错误的一件事，于是找到了本丸最有威望的三日月先生。三日月先生的话语倒是证实了大和守安定提供的第一点。接下来又得到了「我是本丸初始刀」、「最受主君宠爱的刀刃」以及「最被器重的刀剑男士」三条有效信息。

　　“所以…审、审神者才会哭得那么伤心吗？”

　　华丽的蓝发太刀不语，像是没听到一般为我再添上一杯浓茶，尴尬地抿了一口，苦涩的滋味贯穿全身，闭眼咂嘴呸呸呸地往外吐酸水，恍惚间看到三日月先生意味深长的眼神。意思是…这份苦涩和她体验的一样吗？

　　“哦呀…、下雪喽。哈哈哈，没想到这把年纪了，老爷子我还能见到雪呢。”三日月先生喃喃细语，我朝他的茶杯里瞥了一眼，平静的茶水面只能反衬细雪的倒影。

　　告别三日月先生，独自回到了部屋。往后的几日，每每想要找审神者谈论时，小姑娘都会以各种理由拒绝，以至于到了让近侍送饭而不出门的地步。我懊恼不已，在一次出阵时直接要求审神者命令我前往。我知道我逾矩了，但是，出阵是我认为能找回记忆的唯一方式。

　　……我想，我还是错了。没想到会遇到实力悬殊的检非违使，更没想到会被逼入绝境。心脏直受泛着蓝光的敌军一击，鲜血从口中喷出，寒冷萦绕全身，深深刺入骨髓之中。

　　最后一次见到审神者的时候，本丸还是下着大雪，只可惜…我还是没想起来一切。我想和最开始一样为她拭去眼泪，但手部神经不听使唤，挣扎抬臂几厘米，再无力倒下。

　　对了…今天是大寒啊。一片亮闪闪的雪花落在我的鼻尖，记忆随着雪花的融化而逐渐涌入心尖。

　　“啊、我是加州清光。河下游的孩子，河原之子呢。难以上手不过性能一流哦。”

　　——我听见我的声音。

　　“诶——!你就是我的主君吗？居然是还未成年的小姑娘…。”

　　——我看见她因不服气而鼓起的脸颊，像水中吐泡泡的鱼。

　　“才、才没有说您不好的意思啦！只是…嗯，快看！主君快看——！外面在下雪呢，白雪皑皑的…真美啊。”

　　——她随着我的话语看向庭院，眼眸里有天上的星辰，闪闪发光。

　　“今天是「大寒」？「大寒」是什么嘛，我可不知道呢…。…！居然说我笨，好过分!”

　　我在「大寒」与她初次相遇，又在「大寒」中重新相识。等到醒来的时候，好好安慰她吧…。在失去意识时，我这样想着。

　　然而，下一次醒来又是什么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