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疯人院》卯时有九

6、续

　　我数着窗棂上的雨痕，这是旌瞳去上早课的第三个小时。餐桌上摆着温度刚好的白粥，瓷勺与碗沿碰撞出清脆声响，像极了精神病院早餐时的金属餐盘。

　　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木制相框边缘，那张泛黄的合照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晕影。六岁的我搂着更瘦小的旌瞳，背景是开满波斯菊的篱笆墙。可当我凑近细看时，旌瞳衣领处暗色污渍在放大镜下显出诡异的形状——像是半个带血的指纹。

　　厨房传来定时器叮咚声，我慌忙将相框摆回原位。转身时睡衣下摆勾住抽屉铜环，一叠淡蓝色药单雪片般散落。氯氮平、劳拉西泮...这些我在医院再熟悉不过的精神类药物，此刻却出现在写有旌瞳学号的缴费单上。

　　"哥怎么站在这里？"玄关突然响起清亮声线，我后背瞬间沁出冷汗。旌瞳提着滴水的雨伞微笑，白衬衫肩头洇着深色水痕，像极了照片里那块污渍的形状。

　　阁楼木门在狂风里发出吱呀响动，那是我昨夜偶然发现的禁区。旌瞳的脚步声在身后地毯般绵软，"要尝尝新买的茉莉花茶吗？"他指尖拂过我后颈时，冷藏室特有的寒意顺着脊椎攀爬。

　　我望着少年被热气模糊的温柔眉眼，突然想起今晨在冰箱深处摸到的玻璃药瓶。那些淡粉色药片，与此刻在瓷杯中缓缓绽放的茉莉何其相似。

　　瓷杯在掌心发出细微震颤，茉莉花茶腾起的热气模糊了旌瞳的笑脸。我盯着沉在杯底的花瓣，突然想起昨夜停电时，他在黑暗中摸索我手腕的力度大得惊人。

　　"哥的创可贴该换了。"旌瞳放下茶壶时，指尖轻轻掠过我额角的旧伤。这个动作让记忆闪回某个雨夜，同样冰凉的手指按在我流血的眼角，少年颤抖的声音穿透雷鸣："只要哥哥永远属于我就好。"

　　浴室镜面突然炸开蛛网裂痕，我望着镜中自己锁骨处的青紫指痕——那是三天前试图打开阁楼时留下的。身后传来旌瞳哼歌的声音，他正把维生素药片仔细分装进樱花图案的药盒，而我知道冰箱夹层里真正的药瓶标签上，印着"适用于急性躁狂发作"。

　　午夜两点十七分，阁楼传来重物拖拽声。我攥着从相框背面拆下的微型摄像头贴近门缝，夜视模式里晃过一抹熟悉的碎花裙角——正是宋护士失踪那天穿着的衣裳。旌瞳的脚步声在楼梯转角响起时，我摸到门把手上未干的血迹正缓缓凝成新月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