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青花欲燃》隔溪山不断

4、第 4 章

　　清晨的阳光从拉了一半的窗帘的窗户中透过，光阴中万物生长，随风起舞。柳随风眼眸微张却没有立马起床，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朦胧的双眼，身子缠绵在被褥与柳随心的软肉中，意识正在慢慢回魂。应该像往常一样，起床洗漱运动吃饭学习，可昨天突然出现的两个人，让这个家多了份生分和局促。随风心里自嘲，明明柳弘正才是这个家的主人，最起码现在是他说的算，不过柳弘正这次回来有他自己的目的，应该能避免许多父慈子孝的交锋。
　　一番杂乱无章的收拾后，柳随风把卧室的窗帘完全拉上，悄悄走出了房间。没料到刚下楼梯，正好看到柳弘正的身影正端着咖啡站在窗边看窗外的风景。柳弘正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柳随风英姿挺拔的模样心里很是高兴，念头一动当即开口“起来了，快吃点东西，一会你跟我一块去市长家做做，带你去经经场走动走动。”
　　柳随风心下诧异，想要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又咽了下去，微微点头“好的父亲，我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么？”
　　“呵，哪还要你准备啊？我都准备好了，九点出发。”
　　柳随风觉得这倒是个好机会，略一犹豫要不要带上呼呼大睡的随心，最终还是给随心发了个信息然后跟着柳弘正一起坐上了开往市政府家属院的私家车。
　　登门拜访见面礼自然是少不得，但送礼亦是一门学问。送礼的价值属性意义说辞每一样都要既水到渠成博得欢心又不失体面不落风度，既不能让收礼人感到被收买拿捏欠下人情又要让其关键时能记得这个人情。不然偷鸡不成蚀把米，不免贻笑大方。柳弘正在这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便利条件，那就是娇妻李娇意的画。你要说李娇意的画作有什么独到的艺术闪光点么，那也没有，平庸之作附庸风雅。但李娇意背靠柳弘正和李国忠也算得上有权有势，而且她的哥哥李康德继承了柳弘正原本走南闯北的运输线更是人脉济济。故而李娇意的画作从来就不缺人捧，画展都开过好几次了，也算是小有名气一画难求。
　　这样一个钱权交易的代表披上了艺术的外衣就像画作本身一样强行附庸风雅，明面上高风亮节暗地里腥臭难闻。
　　市政府家属院已是二十年前的老小区了，虽然从外面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内里设施建设即使是现在刚建起的高档小区也比不了的良心。外来车辆不得入内，张市长就派自己儿子在小区门口接应柳弘正，柳随风拿着包装好的画跟着柳弘正走下车来到小区门口，却见到那个传说中的“新市长的儿子”不是张睦洲又是谁。
　　比起柳随风的怔愣，张睦洲看见柳随风却是自然很多，主动笑着打招呼“柳伯父，随风啊”。柳弘正听到问“你们认识？”“张睦洲转到我们班了”柳随风漫不经心的敷衍，柳弘正一笑而过。
　　新市长张温人如其名，温文尔雅，让人一见就如沐春风心生好感。他热情的与柳弘正相互恭维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柳随风打量着这个苏烈安嘴里厅里厅气的市长，风尘不染面若观音一派浩然之气。
　　三晌茶后，柳弘正已经开始推心置腹的跟张市长介绍本市盘根错节的利益团体和豪族大户，阴晴不定的政治派系和不清不明的往来纠葛。
　　张市长看上去深受触动，拉着柳弘正的手微微颤抖力道却越来越大“柳兄啊，你真是我的好大哥。”“......我这次被牵连下放到这，明里暗里多少人落井下石......不怕你笑话，我妻子跟我闹离婚还非要跟我抢睦洲，要不是......”张市长已经哽咽的说不下去了，人到中年一身落魄涕泗横流。柳弘正一脸的英雄相惜之情，他感受到张市长的心就像他现在握着自己的手劲一样死心塌地 “你放心吧，别的不说，以后只要兄弟开口，我柳弘正绝对刀山火海为兄弟两肋插刀。有我在肯定不会让兄弟再受一点委屈了。”
　　张睦洲冷眼旁观，柳随风觉得这真是精彩万分有意思极了。
　　而此时睡梦中的柳随心却突然被一阵异样的触摸所惊醒，黑暗中满是女人浓烈娇媚的香水味。柳随心猛地挣扎起来，混乱中传来了女人的嗤笑声“随心醒啦”，李娇意一把将窗帘拉开，艳二似妖的面庞如鬼魅般中浮现“日上三竿太阳都要晒屁股啦小宝贝，快起来我们出去吃饭”。
　　李娇意心满意得的离开。柳随心瘫在床上，巨大的反胃感涨的胸腔发痛，空荡荡的卧室满是无从发泄的愤怒。被阳光晃的大脑一片空白分不清自己现在是否身在噩梦之中。
　　孤独，仍是孤独，寒彻透骨的孤独。柳随心哭不出来又顺不下气，他非常想哥哥，他要哥哥在身边，他要被巨大的窒息感所淹没了。李娇意和柳弘正没有孩子，他和哥哥没有妈妈，这个家微妙的平衡只是一种假象，没妈的孩子像块草，无依又无靠。
　　柳随心看到手机里哥哥发的消息，盯着他的头像看了好久，终于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皱着脸呜呜咽咽的哭了出来。
　　临近中午张市长原本想留柳父二人在家里吃饭，但柳父早有安排，驱车前往一处幽静典雅的园林式酒店。柳父与张市长在前面称兄道弟你侬我侬，张睦洲和柳随风在其后勾肩搭背倒也是聊得不亦乐乎。随风原想联系随心出来吃饭，但发出去的消息却都没有收到回复。是敌是友都在笑，唯有随心在流泪。
　　酒不愧是个好东西，多少感情都在酒里产生。张温和柳弘正从山川风水到人情八卦，从体育赛事到时事新闻，好像没有谈到政治，但处处都在为政治加砝码做铺垫。酒足饭饱，柳弘正心满意足的拿到了他想要的允偌。甚至在谈及自己有个因公牺牲的小舅子后，张市长更是暗示以后有关政府补助烈士家属的相关福利优惠可以由他这里进行交易采买。
　　李娇意同样春风得意，拿捏不了柳随风还拿捏不了柳随心么，可巧有这么个好机会，小鲜肉在侧还不是任由她折腾嘛。等将来再把雅儒配给柳随风，柳弘正不愿意和她有孩子又能怎样，这诺大的家业还不是由她说了算，看这两个死了娘的小兔崽子还能掀起什么花样，哼。当年搞倒苏明月时不择手段的盲目爱情，现在全变成了熬走柳弘正的隐忍计谋，要不是柳弘正现在还能挣钱，李娇意看这柳随心可人的面庞心想，谁愿意和个老东西整天你侬我侬，呸。
　　柳随心只觉得身处扭曲又脆弱的漩涡之中，似万蚁噬心，唯有想着哥哥才能在铺天盖地的燥郁中感到坚定的安宁，清澈入骨。
　　此时此日彼时彼日，乾坤朗朗百鬼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