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Chapter 1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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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不见，野崎研一郎发觉朝原琉璃似乎有些变化。
这种变化当然不是一眼就能看出的因为夏季巡演而又清减了，她总是一副冷冽自持的模样，硬要说的话应该是她气质中的“尖锐”和“攻击性”消退了一些，但这又和她作为视觉系摇滚乐队主唱的形象要求相悖。思来想去，他干脆直接问：“Serai桑最近遇见了什么开心事吗？”
朝原琉璃面上浮起慧黠的笑意：“还以为研一郎桑会先祝贺我专辑热卖和演唱会门票售罄。”
“这不是前几天就在电话里说过了么？”野崎研一郎说，但还是和她碰了一杯，用咖啡，“祝愿Let me cry一切顺利、年末颁奖典礼大丰收，我这个演艺界的义兄也便觍着脸与有荣焉。”
“多谢。”
“特地叫我出来见面应该不只是为了叙旧吧？”按理说他们应该找个熟悉的高级俱乐部打劫老板私藏的好酒边喝边聊，而不是在这个工作日的下午、约在他所带演员的拍摄片场附近一家老式喫茶店、喝加了蜂蜜的黑咖啡，前者听起来还有几分大都会的洒脱时髦，后者就纯粹是一般社会人的工作日常了。
想到这儿，野崎研一郎在心里叹着气看了朝原琉璃一眼，要不是她把前男友交托给自己，他也不会工作量大增。本来他手头就有一个搞笑艺人两个演员了，虽然名气都不大，但正好能协调得过来，增加了竹野内丰这个有点儿分量的若手后，他立刻就忙得团团转了，毕竟他还指望着这两人要是哪天能符合，自己也算立下了一点儿从龙之功，可以确保研音和朝原琉璃的情谊。朝原大小姐见多识广不容易讨好，但竹野内丰这个恋爱脑傻小子还不好把握么？
当然了，他并不想做什么不择手段的掮客，听起来也太像小说里N番开外的反派了，他盼着两个年轻人破镜重圆，也只是为了在研音和朝原琉璃所代表的朝原家清水家之间增加一份更稳固的连接。
“是，的确有点问题想请教研一郎桑。”
“但说无妨。”
“我想知道，研音内部有没有应对性骚扰的处理对策或措施，尤其是针对加害者是中高层的。”
“什——咳咳咳！”
野崎研一郎刚喝下一口咖啡就突然开始咳嗽，不知是被朝原琉璃吓的还是被咖啡呛的。义妹很有眼力见地适时递来纸巾，他接过赶紧擦了擦嘴，狐疑问道：“Serai桑怎么会问这个，是你们唱片公司还是事务所出了乱子，当事人应该不是您吧？”
朝原琉璃一一否认：“不是，当然不是，现在谁不知道Let me cry之于Sony有多重要，谁敢来冒犯我？”
野崎研一郎细想也是，放心了：“有道理，那是为什么来问……”
她随之把讲给河村隆一的那套说辞再说了一遍，末了又像打预防针似的，特意补充道：“研一郎桑不用夸我是滥好人，也不用劝我，我希望从您这里得到一些可行性建议。”
“……”野崎研一郎不动声色地把所有劝说之词都咽了回去，“那肯定是会有一定的预防措施的，不过，能被Serai桑称作后辈的人，要么是庆应的学生，要么就是音乐界演艺界的从业者，前者大概率不需要向您寻求帮助，所以应该是后者吧，是哪家的新人？”
“这个我不方便透露，”朝原琉璃没有正面回答，再多说几句恐怕就能被野崎研一郎猜出来长濑智也的名字了，“研一郎桑做过台前幕后的工作，将来还会接管事务所，阅历比我丰富多了，我想在处理这种事上您一定比我更有经验。”
所以来取经来了，野崎研一郎在心里替她补上这句，同时也刷新了一些对这位朝原大小姐的认知。他本来觉得她是个颇有魄力的聪明人，无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但现在却又觉得她有一些理想主义的色彩在身上，该说毕竟是artist吗？
他想了想，决定对她坦率相待：“那Serai桑应该也清楚，只要您的后辈还想继续做这份工作，这样的事就避免不了。恕我直言，您的后辈或许可以依靠您的力量免受骚扰，但这个圈子里多的是毫无背景、也搭不上您的人脉的新人，当他们遇到此类情况，头铁的、处在大型正规会社的也许会去举报，也有专人来处理专事，那些性格怯懦知道举报也没用的就只能自己忍受。您肯定是希望完全杜绝这种权力剥削的现象，但那是不现实的，因为演艺界不是讲理的地方，这里是由无数个踩高捧低、被金钱名气腐化的人共同组成并持续有同类生物加入的混乱世界。Serai桑，不，琉璃小姐，您想要主持正义公道，自己可得先爬到最高点才行啊。”
“爬到歌手的顶点还不行，我得握住真正的权力，”朝原琉璃想了想，似有所悟，“要和这样习以为常的通识做对抗，也只有国家机器的力量了吧？”
野崎研一郎不置可否：“难说，就像政变军变，成功了那是人心所向大势所趋，失败了就是人民公敌国家罪人。任何时候想要做成一件大事都得顺势、借势而为，日本也不是没有工作做得不好被赶下台的大臣和首相嘛。”
“但是，”他忽然冲她促狭地眨眼睛，“我还是挺希望能看见我们国家出现第一位女首相的。”
朝原琉璃：“那您还是盼望着我早点拿到麻将世界冠军吧。”
野崎研一郎：？
和知名事务所继承人见的这一面尽管没有得到最直接有效的信息，但朝原琉璃也确实从野崎研一郎那里获得了一些启发。人们现在为什么坐电车地铁都小心翼翼，那是因为一旦沾上“电车痴汉”的指控，后果就会非常严重，轻则工作不保生活失序，重则入狱坐牢背上案底，这就是有明确法律法规进行行为约束的影响。演艺界的枕营业传统由来已久，早些年各家事务所与极道组织勾结，用暴力侵害、操纵旗下艺人，受害人苦不敢言，就是因为没有有效的监管机构，假如还想要报警提告，那所有的事务所、唱片公司、相关协会等等关系者都会团结起来封杀这个出头鸟。朝原琉璃不至于傲慢到认为自己有本事改变业界的痼疾，她做不到，Let me cry也做不到，但也不能因为眼下做不到就放弃努力，她总得做点儿现在能做到的事。
回家后朝原琉璃给飞鸟透发去了一封邮件，包括未成年艺能人遭受性骚扰的大致事件经过和今天与野崎研一郎见面后延伸出的思考，在末尾向他寻求建议：考虑到当事人的诸多不便，我如果要插手，能做到什么程度，又可以做些什么？
飞鸟透的回复比预想中快，第二天早上她就收到了详细的回信，他建议她可以从两方面入手，一是威慑，二是规避。前者简单来说就是从个人和宏观层面上给予当事人领导一定的压力，从而不敢再做出这种行为；后者就更简单了，减少当事人可能与领导共处的时间就行了。
细想之后朝原琉璃发现这两条其实都不简单——她没有征询过长濑智也的意见，也就没有立场去做这些。
是了，她到现在和好几个人说了这件事，烦恼了那么久，甚至真的在思考自己到底可以做些什么，却没有再去了解他本人的心情和想法，她未免太自以为是。
遂暂停掉一切想法，朝原琉璃等到了这一周演出的日子，福冈Marine Messe，去年8月刚落成的新场馆，最大可容纳15000人，Let me cry安排了周六周日两场巡演，依然有Tokio和相川七濑的开场表演。
她给T团经纪人打了招呼，排练结束后让他带着长濑智也来见自己，就在她单独使用的那间服装室。在队友兴奋吃瓜的眼神中，长濑智也压制住雀跃的心情，摆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和经纪人一起过去，同时不忘询问到底是什么事。
经纪人正想回答，他们俩就已经走到了服装室，门开着，两人一前一后进去。朝原琉璃还是私服打扮，看到人来了示意长濑智也先坐下，接着看向他身后的经纪人：“我想和长濑君单独聊聊，大概十分钟，可以吗？”
Tokio的经纪人识趣地立刻退出，带上门，安静等候。
“Serai桑找我有什么事吗？是不是我刚刚彩排时的状态不对唱破音了？我确实今天起来还没有开……”
“阿智，”她出声打断，这让他更加不解了，Serai桑的表情比之前得知Johnny桑对自己做了什么还要更严肃，“我找你来是想问问你，你对我说过的事后来还有没有再发生？”
原来是为了这个！长濑智也随即坐直上身，正色回答道：“没有了，Johnny桑没有再单独见过我。”
“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你想要给自己讨一个说法吗？”
长濑智也倏地愣住了，稍微消化了一下朝原琉璃的意思，迟疑着开口：“Serai桑是说，我……去找Johnny桑向我……向我道歉吗？”
朝原琉璃颔首。
“那、那怎么能行呢？！”那双漂亮的眼睛因为震惊睁得更大了，“这也不是……不是什么大事吧？”
“做错事的人就应该承认错误，不是吗？”
长濑智也忽然意识到朝原琉璃并不是在和自己试着讨论“找Johnny桑讨个说法”的可行性，而是真的只要自己点头同意她好像就会去做。他愕然地张大嘴，脑子似乎宕机无法思考了，先不提能不能办到，Serai桑为什么要帮自己做这些呢？
她显然也看出他在想什么，微笑反问：“那你当时为什么要来对我说这件事呢？”
他舌头仿佛打结了，说话都说不连贯：“因、因为……我喜……喜欢Se……Serai桑……相信、相信Serai桑……”
“那就当是我为了对得起你的信任决定管一回闲事吧，”朝原琉璃说，“尊老爱幼，关心未成年健康成长，大概是这样。”
“可是……可是您要怎么找Johnny桑跟我道歉？”
“你放心，我会用合适的方式来替你处理，不会影响到你的名誉。”
“不，我是未成年但我不是没脑子！”长濑智也急得抬高音量，又快要哭出来了，“Serai桑也没比我大几岁，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量？如果要躲在Serai桑背后让您替我出头、去面对Johnny桑，那我宁愿从来没有跟您讲过这件事！”
“你不要担心，其实我……”
“才不是！”
朝原琉璃听见“咚”的一声——长濑智也跪在了她面前，大大的眼睛里泛起晶莹的水光，嘴唇颤抖，显然是后怕到了极点。
“是我错了，我太胆小，没办法一个人消化掉被Johnny桑喜爱的冲击，才会来和Serai桑说；也是我太弱小了，不能好好处理这件事，否则就不需要Serai桑替我操心，还想要为我出面。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成为超人气偶像，这样就有能力来解决所有问题……对不起，Serai桑，是我草率表白了才让您心软的，但是您真的没有必要为我……我们事务所太大了……”
朝原琉璃微怔，倏忽明白了河村隆一劝说自己的那些话。不仅仅是自己对阿智没有责任，自己强行出头也可能会伤害到他的自尊心，他是才只有十六岁，但他已经是个明白事理的男子汉了，此前只不过是经历了从未经历过的事太过冲击不知该怎么办，不代表他就要任她保护。这个世界从来不是围绕她的意志所转动的。
沉默片刻，她从自我感动的羞惭中抽离，暗自警醒自己别有下次：“我知道了，是我太傲慢了，没有考虑过你的心情，以为作为大人就应该……总之，我才该说对不起，抱歉。起来吧，别跪着了。”
长濑智也却摇摇头：“Serai桑是非常非常好的人！”
“那你愿不愿意和非常非常好的人学唱歌？可以的话我就当这是拜师仪式了。”
长濑智也看见朝原琉璃的脸温柔笑开，他化作一只采撷花蜜的工蜂，醉倒在那馥郁得令人眩晕的狂喜中，大声说师匠我愿意！
这件事过去很多年之后，直到他也长成可靠的大人，他终于意识到，Serai桑太温柔了，而她不知道这温柔本身就是罪过。
作者有话说
第146章 Chapter 14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