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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Chapter 114 ...

  •   朝原琉璃以为远山椿会和自己聊起哥哥,但相继落座酒店休息室,她开口说的第一句却是琉璃小姐还记不记得我。

      她似乎并不在意会收到怎样的回答,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15岁就见过您和慎太郎桑,也许您不记得了,小时候的我生过病,一直在吃药,所以长得很胖,和现在说是两个人也不为过。”

      “……宫坂太太的生日会?”朝原琉璃搜刮遍脑海,倒真的翻出来一些记忆碎片。堪称祖父臂助的秘书长妻子过生日,一家人都收到了邀请出席宴会,她那天恰好在祖父家练习箭术,背着弓提着箭筒,和哥哥姗姗来迟。

      “是,那时候我被同龄的大小姐大少爷们围堵在主人家的小花园里,他们拿了一盘爆米花砸在我身上,我还记得那个热腾腾的焦糖色蜂蜜香气,就粘在我的衣服和头发上,应该是很好吃的吧?可是就这么浪费了。”

      朝原琉璃陷入沉默,人的恶意不需要理由,又如远山椿所说,她那时因为药物作用发胖,那遭受霸凌是极有可能的。

      当事人用平静的语气继续讲述往事:“琉璃小姐和慎太郎桑在旁边的廊桥上目睹了这一切,您拉弦射箭,吓退了为首的人,大家都认识您,所以也跟着散了。恰好那天我生理期又意外到访,弄脏了裙子,慎太郎桑脱掉他的风衣外套给我披上,说不用在意,先回去喝点热水休息。”

      她说得越多朝原琉璃的记忆也越清晰。自己正是因为这一箭被父亲大人狠狠教训了,“怎么敢在别人家里射箭”“一点规矩都没有”“别太自负了”,哥哥也落了个“看管约束妹妹不力”的罪名,不仅去向宫坂秘书长和险些被射中的带头男孩子道歉,两人回家还一起被关了禁闭,这次见义勇为实在得不偿失。

      不过有一点她不认可,她不是自负,而是确实对自己的准头有信心,不仅擅长弦乐器,在弦武器上同样颇有天赋,那一箭她瞄准的就是那个霸凌者脚边,绝不会射歪。

      事后远山太太带着女儿以道谢的名义来拜访,重新买了件同款风衣,和其他见面礼一起送上门。只可惜那天朝原琉璃一大早就去了神奈川,之前问过远山椿的名字后说要是来家里玩的话可以带她看看庭院里的燕子窝*,最后是朝原慎太郎领着去看的。

      “该不会,”朝原琉璃迟疑着问出口,“远山小姐是那个时候喜欢上我哥哥的吧?”

      “差不多吧,也可能是第一次见面被慎太郎桑披上衣服、体贴地安慰我,不过假如这是电视剧,我应该对出手为我解围的琉璃小姐一见钟情才是。”远山椿幽幽说道。

      “……”向来口舌伶俐的正义黑骑士难得语塞,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远山椿虚掩着嘴笑了起来:“原来琉璃小姐也会有堂皇的时刻,在电视上分明气场强到足够统治舞台。”

      “您说笑了。”

      “还请琉璃小姐原谅我的无礼,我是想说,那一次登门拜访时慎太郎桑就对我讲过您是个怎样的人。”

      朝原琉璃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慎太郎桑说,可惜您不在,不然可以讲讲您是怎么爬上树把摔到地上的雏鸟放回家的。我感受到了您那颗泉水般温柔体贴的心,无论是对并不熟的其他人,还是弱小的动物,但慎太郎桑却不置可否,直言您是个坚强勇毅的人,比他这个软弱的哥哥有出息多了。”

      听罢,朝原琉璃下意识挂起笑脸,只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其中的苦意:“哥原来是这么想他和我的吗……”

      远山椿颔首,语气渐渐尖锐了起来:“您是中天之上的太阳,若是靠近,固然能感受到温暖和光明,但也会有被晒伤、蜡翼融化坠落海底的风险。”

      “琉璃小姐知道吗,您从小就是会给人带去压迫感的天才。”

      远山椿说出未婚夫曾经说过的话,比当初那支箭矢还要更快地,精准射进了面前人的胸膛。朝原琉璃脸上的血色飞快散去,如同不堪重负而自行脱落的墙皮,显现出灰白内里,只剩下部分残片还在苦苦支撑。神情几经变换,假如被摄像机记录下来,必定值得一个旬报最佳表演提名。

      最终只能回以附和:“……远山小姐说得对。”

      她的视线和语气都变得飘忽,轻轻的,俨然是梦中的呓语。

      如果要选出自身最大的优点,那一定是有自知之明,所以远山椿的描述不仅没有冒犯到她,反而十分贴切。朝原琉璃比谁都更清楚自己是如何成长到今天这个样子的,抽中了全日本前0.00000001%的上上签,被金钱和权势滋养着长大,便理所当然地展现出配得上这份惊人投资的才华。也许她确实是比较聪明,又有一些天赋,但这些都不足以成为随意践踏其他人自尊心的理由。与人相处常怀谨慎谦逊之心,绝不能自以为是,她一直以来都是那么做的,或者说,她认为自己是那么做的,但即便如此,还是在不知道的地方伤害到了谁,并且那其中也包括哥哥吗?

      “慎太郎桑有没有对您讲过他的理想?”远山椿忽然问起。

      “有……”但朝原琉璃其实不太确定,“哥出国前说过等以后读完JD就去做自由律师,为派遣劳工争取权益。”

      “真了不起,对了,您有留意刚才和慎太郎桑拥抱的那一位先生吗?”

      话题转变得快且突兀,朝原琉璃不自觉蹙起眉,但还是点头:“腿脚略有不便的那位是吗?”

      “是的,那位飞鸟透先生是慎太郎桑在耶鲁法学院的同学,但和您哥哥不同,他出身东京郊区的一个贫寒家庭,能去美国念书是因为申请到了全额奖学金,第一年的学业结束之后,他们跟随一个NGO组织前往中东做志愿者。就是在那里,他们两个人的命运都被改变了。”

      眼皮猛地跳动几下,一阵不安席卷了朝原琉璃:“发生了……什么事?”

      远山椿用简略的语言讲述了事情经过,但每一句都凶险得叫人心惊肉跳。朝原慎太郎加入的NGO组织致力于在战乱地区派发简易净水器,进行净水宣传,让孩子都能喝上干净的水,同时也会向当地的红十字会送去一些医疗和生存物资。受到组织内一些成员的影响,他决定暑期一并前往,不仅要做志愿者,也要向当地的人们(尤其是小孩)普及人权法律观念,能给哪怕一个孩子留下法治精神的薪火也是好的。为此说动了好友飞鸟透,两个人一起去,也好搭个伴。

      起初尽管有这样那样的状况,但都还能克服,直到某一日反抗军轰然开进这座原本处于停火范畴内的小城市,掠夺了红十字会的物资,所有人都被绑住手脚关押起来,充当与政府军交涉的人质。他们在昏暗狭小的房间内听着外面的哭喊声、爆炸声、枪械交火声,燃烧的火光照亮小城一角的夜幕,朝原慎太郎从破裂的小窗悄悄望出去,志愿者营地所在的那栋楼已经坍塌成废墟,平生第一次,他见识到了世界竟是如此反复无常。

      所幸和他们一起被关起来的还有美国人和法国人,搜走随身物品时,反抗军明显注意到那些护照,也许看在志愿者身份和国籍的份上不会杀了他们。飞鸟透明明担心得不行却还是小声安慰着朝原慎太郎,开玩笑说早知道就不听你的来做这个志愿者了,我本来拿到了纽约一个律所的实习offer,虽然攒不下来多少钱,但能给简历镀金,毕业之前一定能存够100万。

      朝原慎太郎困得不行,但在这个处境下谁也没法安心入睡,好友和自己讲话也是想借机转移注意力降低焦虑和不安,他便配合地当捧哏:“飞鸟先生真厉害,那可是一百万!”

      “别说这话啊,对你这样的公子哥来说一千万也不过只是个数字吧?”飞鸟透调笑道。他知晓朝原慎太郎的背景,自己和对方完全是云泥之别,但出乎意料地第一天见面就对上了眼缘,志向也很接近,都打算投身公共领域为更多的普通人谋求福祉。飞鸟透很惊讶,毕竟朝原慎太郎完全没必要这么做,总不能是舒服日子过久了想给自己找点苦吃吧?他起初以为这个人高低有些作秀的成分在,时间一长后发现对方绝非伪善者,而是真的想要做些什么改变社会,这才彻底放下芥蒂成了好朋友,知道朝原慎太郎是受到退学离家做乐队的妹妹影响,才下定决心追寻理想,哪怕会惹父亲震怒也不后悔。

      “而且你知道吗,一张一万日元大约是0.01厘米,一百张叠起来压实了就正好1厘米,一百万的分量就是这1厘米。我家里的欠债差不多还有4厘米,不过我想我以后一定可以还清,让爸爸妈妈和弟弟都搬进都心六区的宽敞一户建里。”

      4厘米,朝原慎太郎默念一遍这个单词,低头看自己的手,虚空估量了一下,还没有尾指长,对他来说的确只是数字。一顿饭,一件衣服,一张头等舱机票。叠起来还不够一指高的钱却能轻而易举困住一家人的人生,朋友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和他相处的,仰望、鄙视、嫉妒与向往交织,还是有更多更复杂的情绪杂糅其中?

      见他迟迟没说话,飞鸟透以为是睡着了,便将声音放得更轻:“为了这栋一户建我也得全须全尾地回去才行啊。”

      “嗯,一定会的!”

      但后续事态的走向却超出了所有人意料,当地政府军拒绝反抗军提出的要求,双方初次交涉无果,暴怒的士兵便开枪射杀了几个人质以示威慑,不幸遇难的就有他们之中的一员。那个无国界医生被揪着头发拖出去时,已经因为饿了三天挣扎不动了,随后一声清脆利落的枪响传来,每个人都知道那代表着什么,却害怕得一个字都说不出。

      一个女志愿者撇过头去,张嘴就吐出来了,但太久没吃东西,呕吐物也不过是些稍显粘稠的清液。

      朝原慎太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做噩梦,通红的火光照亮每个人的面庞,他们被捆住、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黑洞洞的枪口抵上自己的眉心,接连不断、形同凌迟的枪响后终于轮到了他。每一次他都在子弹射入颅骨后醒来,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恍惚间以为自己根本没能从那里回到日本。

      可他只是做了噩梦,他的朋友却永远都要承受残酷可怖的命运。在那间小屋里,飞鸟透险些成为下一个医生,他们的肤色实在特殊,谁不知道黄皮肤的亚洲人最好欺负,死在了战火未歇的敏感地带也不会有人出来伸张正义。在好友即将被拖出去的时候,朝原慎太郎惊恐得肝胆欲裂,发出了生平最尖锐的声音——

      “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我可以联系上就近驻扎的美军将领!”

      他冲上前去拦住人,迅速用英文报出自己的真实身份,生怕慢了就没机会了。然而即使他最后真的依靠背景让这一间屋子的人脱困,却也不妨碍暴虐的反抗军依然冲友人的大腿开了一枪,大笑着扬长而去。这些魔鬼根本就是以折磨人为乐,就是看出他无比紧张这个人所以更要亲自摧毁他的在意!

      哪怕家族在美国政界和军方都有能用的关系,足以让朝原慎太郎拨通卫星电话求救后不到10小时就带着飞鸟透坐上大巴车前往局势相对安稳的邻国,至少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朋友受伤的那条腿却无法完全康复了。嵌入血肉里的子弹紧挨大动脉,暂时不能取出,部分腿骨被击碎,通过手术清理并接上后,右腿比左腿永远地短了五公分。

      他还有一年就能毕业拿到名校JD学位,前途正光明,无论是回国进入大手会社还是在美国就职,年薪有许许多多个一厘米,足够在都心买一户建,让全家人都过上幸福生活,那只该翱翔天际的飞鸟为什么会变成躺在病床上的虚弱病人?

      朝原慎太郎思来想去,这一切都要归咎在自己头上。是他不愿输给妹妹的可笑自尊心在作祟,才会隐瞒身份加入NGO,妄图在不借助家族光环的前提下去做出点有意义的事,对要去的地方也没有详细调研过,只是想当然地认为“大家都去那肯定没问题”,还非要拉上飞鸟透一起,假如对方死在了那里他能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活了25年,他从没有如此痛恨过自己,软弱、自大还傲慢得可怕。起初听了去中东做志愿者的提议后,飞鸟透表现出犹豫之意时他都说了些什么,“不去见识一下这世界真正的苦难又怎么能用所学帮助到更多人”,他在这个一路都是靠着社会救济和奖学金成长起来的人面前提苦难,他怎么敢的?

      琉璃上中学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颇有规划地准备了好几年,真到了要下决断的时候也绝不拖泥带水,哪怕为此要承受父亲大人的怒火。她并非叛逆,更不是一时兴起,而是足够坚定,以至于为了实现那个目标可以舍弃无数光环,忍受过程中的巨大阻力,而这些他都没有,他只是躲在妹妹的背后坐享她打破高墙的战果,甚至还能摆出与有荣焉的姿态,说些“都是受到了我妹妹的启发才……”的漂亮话。

      他只有浅薄得不堪风吹的天真。

      说到最后远山椿已经有些克制不住情绪了,喉头发干发烫,不得不停下来喝水,否则她怕一张嘴就会吐出淬火的黑烟来。

      “所以……”朝原琉璃尝试了好几次才总算把话完整说出口,“哥休学回日本就是因为这件事?”难怪从前年开始他们的邮件联络就越来越慢越来越少。

      “假如是我,亲生哥哥要订婚自己却是最后才通过其他人知道的,我也会非常生气,但我希望琉璃小姐不要怨怼慎太郎桑,他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见识过颓丧得失去心气的朝原慎太郎,远山椿至今仍然会感到心痛,“他很爱您,也非常向往您,正因如此,才不敢去见您,害怕从您脸上看见失望。明明是大六岁的哥哥,却无法成为妹妹的依靠和指引;说着要追求理想,却险些搭上别人的命进去。在天才的琉璃小姐面前,慎太郎桑就显得太失败了。”

      朝原琉璃无言以对,她的脑子已经被这颗遽然射出的子弹搅得粉碎,思考不能。

      她是对哥哥心怀怨气,却没成想他曾经经历过多么可怖的事,假如要寻根溯源,是她影响了他,她真正该怨的人是自己才对。

      哈……这真是,这真是……

      她自问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在当下都是最正确的,也许过后可能会懊悔、会发现还有更优解,但退学也好、和佐佐木侑介一起组乐队也好,都是那时的自己最想做的,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动摇。可她真的做对了吗,她是不是在不自知的时候伤害到了其他人?

      强烈的晕眩感漫过脚踝,接着是膝盖、胸口,直至头顶,朝原琉璃似乎听见了仅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有什么东西绽开了裂缝,一条接一条,从中淌出殷红的血,露出猩红的肉。

      她嘴唇微动,说了句“抱歉”就打开门直奔洗手间而去,对着洗手池止不住地干呕,那是情绪太激动而身体无法承受的外化表现。

      现在那些砸到池壁上的大滴咸水珠也是。她知道。

      *

      结束了一天的拍摄回到家,竹野内丰拖着疲惫的身体看了眼挂钟,短针指向2和3之间,长针刚过8。

      沙发旁的电话指示灯亮着,有留言,他走过去按下播放键,熟悉的声音流淌出来。

      【丰君今天的拍摄什么时候结束?我想和你见面,可以吗?到家后给我回个电话吧。Se酱】

      来电显示是五个小时之前。

      近似懊悔的情绪浮上来,竹野内丰犹豫片刻,还是打了回去。

      “你好,我是Serai。”

      电话接起来得很快,他连忙说道:“Se酱,是我。”

      “啊,丰君!拍摄结束了吗?”

      “是,刚回来。今天……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他小心询问着,随着交往愈久,他已经能从她的声音和用词判断情绪变化了,女朋友是个极度内敛的性格,很少会直说想见面这种话。

      “是有一点点,但现在没事了。那个时候挺想见丰君的,所以就打电话留了言。”

      “这样的话,Se酱直接过来就好了,不是有钥匙也知道密码么?”说完发觉自己的语气似乎像在不满,竹野内丰又补上一句,“你不必跟我这么客气的,不是吗?”

      上月底朝原琉璃搬出了世田谷的公寓,让风见去找了新的住所,到月初新单开始宣传之前去竹野内丰那里短暂住了几天。他马上要进组,她也会变得很忙,所以想要多多制造见面接触的机会。

      实际上却也没比平时多出多少共处的时间,要么是他结束剧本围读回家她却还在排练,要么是他好不容易有空闲待在家她反而一大早就要去录音室和队友讨论曲子,两个人的工作节奏并不同步,生活节奏自然也受到影响。

      不过能在同一屋檐下看着相同的景色,光是想到这个竹野内丰就很开心。

      “倒不是客气不客气的,丰君也需要自己独处的时间和空间,”她轻微的笑声从听筒里传来,“在你那儿只住了几天就摔烂了一个盘子一个杯子,我还在不安。”

      回想起那天朝原琉璃坚持做饭所造成的厨房惨案,竹野内丰的语气变得幽怨:“……都说了Se酱什么也不需要做,我来就可以了。”

      “嗯,丰君将来一定是个体贴的好丈夫。”

      “……”假如不是理智尚存,他就要说出“Se酱也会是个好妻子”了,会吓到她吧,就连他自己都被下意识冒出来的这句话给吓了一跳。

      但又忍不住编织那样的幻想:朝夕相处,闭上眼和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都是她,一起打扫卫生,一起做垃圾分类,等到以后有了孩子就一起去参加学校的运动会,在看台上加油助威。

      “拍摄很辛苦吗?”她突然问,唤回他飘飞的思绪。

      “怎么这么说?”

      “直觉。已经很累了吧,明天是不是也很早就要出门做造型准备拍摄?那现在就去洗漱然后上床睡觉吧。”

      “Se酱。”

      “我在。”

      “我爱你。”

      “……”轮到她语塞了,但很快便回应道,“我也很喜欢丰君,那么——其实我想问很久了——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在爱我的这件事里,你有得到什么吗?”

      “我……可以说实话吗?”

      “当然,请畅所欲言。”

      竹野内丰坐下来,后背抵上沙发,仿佛从柔软却坚实的靠背上获得了力量:“之前有说过吧,Se酱是天才,而我是被天才选中的男人,但不止于此,Se酱比我自己还要相信我,你这样认可我,给予了我莫大的鼓励和慰藉。”

      “那么我的眼光也是天才级别的。”她又笑了起来。

      他也受到感染,露出笑容:“如果要说得到什么的话,可能是幸福的阈值变低了,所有平凡的日常前只要加上‘和Se酱一起’,立刻就会觉得很有趣,哪怕是在原地等待。但是……”

      “但是?”

      “但是我的嫉妒心也变强了,想成为Se酱最在意的人,”因为爱你,于是想要夺走你的自我意志,得到比全部还要更多的你,“可以理解的吧,深爱你的我,却被无名的妒火所燃烧。”

      后两句是《Envy or love》的歌词,她很快会意,明白了他的意思,语气郑重不少:“我懂了,谢谢丰君愿意对我说这些。时间不早了,快点去休……”

      “Se酱,拍摄工作全部结束后,让我送你一个礼物吧,”他赶在她挂断前飞快说完这番话,“用我的电视剧片酬。”

      “唔……那好吧,我从现在开始期待。”

      “嗯,晚安。”

      “晚安。”

      结束通话,朝原琉璃将听筒放回去,肩膀失去支撑般塌下去。房间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她原本坐在地板上给人写信,但因为被打断,信纸上的墨水早已干涸,比刚下笔还湿润时深了两度,变成近黑的墨蓝色。

      呆坐在原地良久,她才终于解除石化的状态,拿过那一叠信纸,撕掉第二页,提笔重新开始写。

      我一直以为,自己与这世界之间存在着巨大的空洞,也缺乏某种必要的联系,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令我加深了这个想法,我的存在让人格外辛苦,或许我消失掉才是最好的。
      可就在刚刚,有人却想替我弥补上这个空洞。
      我很感动,却也不免畏惧这样强烈的情感,但我又想到了您的话,朝原琉璃不会是那种因为袒露内心受到伤害就被打败的人。
      那么,我想尝试一次。

      写完信件正文在信封上写地址时,朝原琉璃迟疑了,想着这封信寄到家里去会好一点。她翻出电话簿,呼出一个号码,这个时间也许很冒昧,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唐突就唐突,反正她就是这样一个让人感到辛苦的人。

      电话没接通,机械女声让她在提示音后语音留言。

      【先生、あて先を教えてください】*

      一句急切的message飘出嘴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7章 Chapter 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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