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森海北屿

4、深渊

　　记录一下，这是萧安第一次早起。
　　床上的男孩微微动了动睫毛，接着又没有了动静。片刻，终于勉强挣扎着睁开了眼。
　　苏晚一把将他从柔软的床上拽了起来，被子借助惯性自上身滑落盖住下身。一股冷风灌入，萧安猛然清醒，下意识地重新拉过褥子捂在胸口。很可惜，晚了，苏晚色咪咪地道：“练的不错嘛～”
　　萧安心道：“要不是没苏家权势大，这玩意儿早给他千刀万剐了！”
　　苏晚自知他稍后要说甚，识趣地转身离房。
　　萧安定了定神，三两下套上衣服，徐步出门。
　　苏晚扯了扯衣带，道：“走吧。”
　　萧安缄口不言地跟在他后面。
　　忽的，他像是想起了何事，脚步顿了顿，疑道：“箐箐呢？”
　　苏晚食指晃着探灵囊白色的绳结，有些不满地道：“不许你叫她那么亲密。”
　　萧安啼笑皆非。
　　“多大了还耍小孩子脾气。”
　　“晚晚五岁啦！”
　　萧安笑了笑，无奈哄道：“好好好，不叫她箐箐，那叫她阿箐姑娘好不好？”
　　晚晚分外满意地点点头，将探灵囊随手一丢，正中萧安脑壳。
　　“……”
　　“还好是布料做的无什锦份量，要是个纯铁的，我估计得当场毙命。”
　　萧安将探灵囊口朝下抖了抖，已而一缕魂魄慢腾腾地飘了出来，碰到地面的一霎那化为了鬼形。
　　阿箐刚出来便发现自己身处一个不知名境地，略奇：“这是哪？”
　　“你娘胎。”
　　“……”
　　关键时刻还是萧安动口解了围：“雾城。”
　　“来这儿干哈？”
　　“给你抓早餐。”
　　阿箐轻哼一声：“你小子还算有良心。”
　　“不过，”苏晚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得看你有没有那个命吃。”
　　“你什么意思？！”
　　苏晚冷哼一声：“这次的凶尸可没你这般羸，是你吃她还是她吞你可就不一定啦～”
　　阿箐故作镇定：“怕什么？！别忘了，我可有个保命技能——神足通，可以在一个地方消失，突然出现在另外一个位置，打不过我还跑不过吗？”
　　苏晚“噗”的一声笑了：“就你那点灵力，还能跑多远？怕不是1米都瞬移不了吧？”
　　“你……！”阿箐气的满脸通红，憋了半天蹦不出一个字。
　　苏晚甩手扔出一张画有红色咒文的符咒：“接好了，关键时刻能救你一命，这是苏家门生逃命必用的，不管身处何处，往脚下一扔三秒后就能回到苏家。”
　　苏晚顿了顿，又甩出十余张：“多拿点，以备不时之需，用完记得找我补。”
　　阿箐心里的恼劲全消了，冲苏晚笑了笑：“没想到……你这个人居然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苏晚这次倒是没有理她，将食指竖于唇间，对身后二人比了个“嘘”的手势。
　　阿箐不笨，一看这架势显然是到了。
　　苏晚在前开路，阿箐和萧安并肩潜了进去。
　　一看这场面，阿箐瞬间呆住了，像个真正的死尸一样一动不动，她原本还是幽灵状态幽幽飘着的，呆愣了一会儿，直直往下坠，幸好萧安眼明手快出手托住了她。
　　萧安伸出白皙的指头往阿箐脑门轻轻弹了一下。没醒……又弹了一次，还没醒……萧安手头力度加重了些，再次一弹，可算把阿箐抢救回来了。
　　“心理素质太差了，以后得好好练练。”苏晚边在满地的头颅断臂中寻找下脚的地方边道，“一个小场面就能吓成这样？”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
　　萧安看了看在尸堆寸步难移的晚晚，长袖一挥，遍地碎肢突然抖动起来，听话的排成两列，腾出一条宽阔的石板路。
　　萧安朝前方微微颔首：“进去吧。”
　　苏晚牵着萧安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施施而行。
　　萧安扭头对着阿箐姑娘挥了挥手：“阿箐快…”
　　苏晚也回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萧安余光瞥到，思量片刻，重新组织了语言：“阿箐姑娘快点跟上来，不要落队了。”
　　苏晚感到分外合意，两眼弯弯，冲萧安呲牙笑了笑。
　　萧安忽觉苏晚笑起来异常好看：像是一抹是红尘中的玫瑰，像是王忘川中的曼珠沙华，是比所有都要妖艳的笑容。
　　人面桃花相映红，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虽然把苏晚比成女生很不合适……
　　晚晚笑容早已收敛，那张看起来坏坏的脸面再次漏了出来。但萧安看的出神，苏晚也没唤醒他，只是抱着胳膊倚着身细细欣赏萧安宛若游龙一笑万古春，一啼万古愁，明眸善睐的绝世容颜。
　　萧安好不容易回神，无意识地踮脚在苏晚脸上轻轻捏了捏。
　　苏晚略有些惊愕地看着他，要知道，萧安从不会主动触碰他的。
　　萧安反应过来，触电般的猛地收回了手，苏晚见状，半途抓住了他的手。
　　二人两手相扣，四目相对，尴尬至极。
　　“……”
　　箐箐见势不对，卯足了劲将苏晚紧抓着的手掰开，扯着萧安的衣角往前拖。
　　苏晚揉揉略有些发红的指头，心道：“小鬼劲倒不小。”
　　苏晚看了眼已经渐远的萧安，阿箐，疾步跟了上去。
　　萧安悄悄打开卧室一道门缝，疑道：“奇怪……怎么没有人……”
　　他索性全开，又是同往常一样，迎面而来的腐臭。随地的残肢断颅。
　　萧安掩鼻而过，在屋里游荡了一圈，并未发现女鬼的任何踪迹。
　　转着转着，他突的停在了一颗摆的整整齐齐，完好无损的脑壳面前。
　　苏晚觉察不对，跟了上来同他并肩：“怎么了？”
　　萧安未答，脚尖微微一踢。
　　脑袋被踢飞，慢悠悠地滚落了几圈，露出了下面的红色圆形按钮。
　　萧安附身正要按，苏晚抬手制止了他：“不知何用，不可贸然行动。”
　　萧安点点头，欲走。外面的阿箐耐性有限，不耐烦地快步走了过来，一脚踩在了那按钮上面。
　　萧安：“……”
　　苏晚：“……”
　　阿箐：“？？？你们干嘛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语落，身后传来“轰”的一声，萧安，苏晚齐齐背身，只见二人一鬼面前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正方形大洞，似是深渊。
　　萧安不禁咽了咽口水：“怎么下去？”
　　追魂出鞘停在了两人眼前。
　　苏晚搂住萧安的腰御剑下行。
　　“喂！你们让我怎么办啊？！！”阿箐愤恨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若是平常，萧安定会为它出个法子，但现在，萧安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靠！好近……”
　　萧安紧紧贴在苏晚胸腔上，听到心跳如心头鹿撞般跳动飞快。
　　二人这边缱绻旖旎，留下阿箐忿忿地守着个大黑洞。
　　阿箐急得跺跺脚，对着空洞无声地骂了几声，牙一咬心一横，闭着眼直直地跳了进去。以它前段日子脚滑“跳楼”的经验，这次应该也屁事没有，只不过比楼高了亿点点而已……
　　阿箐下坠少焉即看到了在它心里该挨千刀的混蛋苏晚。
　　它愤愤地抓住萧安的衣角，随风飘摇～
　　由于他现在还是五岁小孩的重量，萧安并知他衣饟多了个“鬼挂件”。阿箐开金口抱怨时他吃了一惊，速即回首垂头一眼，果不其然，阿箐狠命扒着他的衣襟，眼闪泪花，委屈巴巴地看着萧安，嘴张了张，一语未出。
　　萧安不忍心，他没苏晚那样“冷酷绝情”，拎着阿箐的长辫把它提了上来。萧安俯首视视，小心翼翼地把阿箐放在剑柄上，揉揉它的头，从口袋里取出一颗青苹果味的糖，轻轻放在阿箐伸出的白嫩嫩的掌心。阿箐即刻泪尽，破涕为笑。自从知道收了阿箐后，萧安每时每刻口袋里都装着糖，他猜想小孩子可能喜欢，看来还猜对了。
　　再一转身，苏晚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眼里透出一股子的不爽劲。萧安有种做坏事被发现了的感觉。他们如同进门前一般四目交接，萧安心虚地眼神躲避，不敢直视苏晚。他内心疯狂打着算盘，该怎么打破这个尴尬的气氛，谁成想，苏晚像阿箐一样伸出了手心。
　　萧安：“……”
　　他很无奈地掏掏口袋，心道：“苏晚的醋劲真够大的……”他想了想，抓了一把递给苏晚。
　　苏晚看着手心里的糖，炫耀着给阿箐看。阿箐低头看了看自己吃完的仅一张的糖纸，嘴角一撇，眼角一红，欲哭。
　　萧安想哄他，苏晚低沉磁性，如同耳鬓斯磨样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传来：
　　“所以我是你的例外么？”
　　这声音听得萧安心里痒痒的，下意识地颔首，过了会才明白自己干了什么……
　　萧安胆怯地撇了眼笑吟吟的苏晚，心道：“算了，他开心就好……”
　　阿箐四下望了望，见没人搭理他，自己的主人又被苏晚那个臭流氓拐走了，忍了忍把眼泪憋了回去，但它还是不甘心！它青绿色的眼睛骨碌碌转转，眼睛一眯，悄无声息地从苏晚手里撬走三颗糖，餍足地品尝起来。
　　苏晚从手中挑了两颗草莓味的红色硬糖，其余的还给了萧安。他悠悠剥开糖纸，自己吃了一颗，将另一颗抵在萧安唇边，对着萧安笑了笑，心里的小期待不言而喻。萧安无法，微微张嘴，看到他笑自己的主见便涣然冰释了。
　　苏晚把糖送入萧安口中，指尖轻轻在萧安柔软的唇上刺了一下，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阿箐嚼着糖，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幕，口里绿色的糖“呸”的一声吐了出来，从剑身滚落。阿箐幽幽地道了一句：“真酸！”换了颗葡萄味的继续舔。
　　“不行！还是酸……”
　　阿箐思衡利弊，最后决定：
　　“md，不吃了！”
　　它扭捏着走到萧安脚边，羞声道：“主人……”
　　语未完，苏晚又把它踢了回去。
　　阿箐：“……”
　　阿箐心道：“好鬼不跟流氓斗……好鬼不跟流氓斗……好鬼不跟流氓斗……c！不行！我忍不了！”
　　阿箐撸着袖子露出纤细白嫩的胳膊…
　　又走了回去，狠狠瞪着苏晚，但苏晚一眼都不舍得分给他，深情地盯着苏晚，目光挪不动。阿箐更怒了，“嗷呜”一口咬在苏晚小腿上。可这点连蚂蚁咬都比不过的“痛觉”苏晚压根没感觉到。还是萧安轻轻拽了下苏晚的衣褶，示意他往下看。苏晚顺着萧安的目光垂头观去，粗暴地拎起阿箐，甩手往左侧一扔，只不过这次力度稍大了一些，把阿箐姑娘扔下去了……
　　“它……没事吧？”
　　“怎么，”苏晚目光不善地看着他，“你担心她？”
　　“没！我只是好奇问一下罢了。”
　　“放心，它不会有事的，我还没听说哪个鬼又死一次是摔死的。”
　　“……可我听说过…”
　　“……”
　　“哥，留点面子……不要拆台行吗？”
　　“……好，那我撤回刚才那句话。”
　　“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