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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章四.寻美人兮 ...

  •   章四.寻美人兮

      萧濯尘看林知意消失在人群里,正欲去追她,却发现人潮拥挤,几乎连步子都不能迈开,定眼一看才发觉是杂耍的队伍来了,人都涌到这儿了,他只得作罢,随着人流向前慢慢移动着。然而当他意识到林知意的两个丫鬟寒酥和凝雨也不知去向,他又分外着急。相国寺开放,做买卖的,看热闹的,都涌到一处,自是不比往日安全。

      寒酥和凝雨一直跟着林知意,没有跟丢,林知意的动作很快,让寒酥忍不住在后面微微喘着气说道:“姑娘,姑娘慢点,别跑这么快,我们都看不到萧公子了。”

      她们躲到了资圣阁的门店前,资圣阁,前朝古阁,阁中放置着金铜铸造的五百尊罗汉和五百座佛牙,虽是前朝古阁,可是资圣阁雄丽无比,五重屋檐,极为高大。林知意到了此处,张望着四周,看附近是否有萧濯尘的身影。

      寒酥不解地问道:“姑娘为什么要突然躲到这来?”

      林知意抿唇,脸上一副苦恼的样子:“萧哥哥方才的话我听得云里雾里,还是先走吧,好不容易今天出来了,更得好好散散心,哦对了,明天要去俞哥哥那。凝雨,去荣芳斋买些俞哥哥喜欢的栗子酥。寒酥,前几日要做的衣服,估摸着应该也做好了,你去庆和堂帮我拿回来。”这话说得稚气十足,宛若真的是因为萧濯尘适才的言语心怀芥蒂,然而看到热闹的景象,她兴致又起,像是因为明天要去见俞南星而格外高兴,再三叮嘱她们好好取这些东西。

      说罢,她便让两个丫鬟先去置办东西了。

      凝雨不放心说道:“姑娘一人留在这里,奴婢实在不放心。”她担心林知意一个人在外,会不大安全,毕竟这外面人挤人的,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她哪里能交代?

      林知意却不甚在意,说道:“无妨,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回来了,我们一道回去。”

      凝雨还是不放心,正想对林知意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寒酥早就拉着她的手想要出去:“哎呀,别说了,姑娘都说了无妨了,我们快点去了,也好快点回,别犹豫了,凝雨。”

      凝雨最后经不住寒酥的撒娇拖拽,还是随她一同去了。

      林知意适才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连眼底的笑意也褪去,刚才,在人群中,她见到了一位故人——柳银霜,柳家小姐,这人不是旁人,正是那萧濯尘后来的妻子,她的父亲,是现今的户部尚书。管理财政,手上又有几个人是清白的。

      萧衍一生兢兢业业,可败,也败在柳家身上。

      只有她才知道,柳家明面上说是中立一派,不参与太子和几个皇子的党派斗争之中,可私底下,柳家暗自扶持的乃是太子。

      后来,参与党派之争的几位皇子都没能坐上自己想坐的位置,只有那个平时看着与世无争的五皇子,陈璟,坐上了龙椅。

      陈璟表面上说,将厚待贤臣,可暗地里,做了多少恶毒之事。

      柳家出事,牵连萧家。

      柳家几乎全家覆灭,只有柳银霜安然无恙,为何?

      早在事发之前,柳银霜就偷偷爬上了陈璟的床榻,陈璟怜爱娇娇美人,直接狸猫换太子,死囚换银霜。

      柳银霜明面上是死了,其实,她住在了宫里,日日变着法的和陈璟玩花样。

      方才见到了她,林知意有一瞬觉得自己的血液开始沸腾。适才廊檐下,萧濯尘正和她说着男女有别一事,林知意装作认真听着话,眼睛却不经意看到了柳银霜站在树下,那炽热的眼神紧紧地盯着萧濯尘。

      萧濯尘,柳银霜是爱的。

      可是比起萧濯尘,她自己的命更重要,不是吗?

      林知意嘲讽一笑,看来,真是遇到故人了啊。

      萧濯尘急切寻来,终于在资圣阁找到了林知意:“知意小妹可让我好找。”

      林知意恢复了神情,只是有些委屈说道:“萧哥哥这般疏远我,我自是躲得远远的才好,怎么萧哥哥又肯来寻我了?”

      说罢,还眨了眨眼睛,如墨的瞳看着萧濯尘,很是委屈。

      萧濯尘见林知意有些不高兴,立即哄道:“不是疏远你,只是知意大了,该明白男女有别了。他日寻一心上人,知意自会和哥哥疏远的。”

      心上人,只可惜当时她被人蒙骗,自以为懂了情爱,可最终被人利用,身边的人一个个落得个凄惨下场。她嘴里有些发苦。

      “不,知意不想知道男女有别,也不想和哥哥们疏远。”说罢,林知意竟扑到萧濯尘怀里,一阵清香扑鼻而来,她把头埋在了萧濯尘胸口,作出要哭的模样。

      萧濯尘见林知意像是要哭出来了,也不敢松手,只能任凭林知意趴在胸口撒娇。

      疏离林知意,是有原因的,这几日他连连做梦,梦中之人,都是林知意,微微湿润的眼看着自己,也正是这样,他才会在梦中失了理智。

      搁往日,她里也会和他们这般小打小闹,可今时不同往日,他有了一丝不同的情愫,这让他在林知意面前有一点难堪,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

      母亲也意识到萧濯尘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也私底下开始张罗此事,虽未同他提起,但每次看见母亲和嫂嫂们边笑着言语,眼神一边往他这边扫来,他便感觉如坐针毡。

      不知为何,他竟有些抗拒此事。

      可他心里也清楚几分——真的成亲了,怕不是会和林知意疏远了。他虽也有妹妹,可自己的妹妹,和别人的妹妹总归是不同的。更何况她那时对自己说的话,字字诛心,却让他难以忘却。

      汴州城内,想和萧家结成亲家的人不少,一是萧家的地位,二是萧濯尘确实是不可多见的品行端正的谦谦君子,但是也有人有所顾虑,顾虑的当然是萧濯尘那过于潇洒的性子,与他远离官场的态度。

      萧家显赫,祖辈皆是重臣,却独独生了他这么一个“异类”,宁愿孑然一身荡舟江上,也不想被庙堂礼制束缚。他能文能武,却不肯考取功名,只做个闲散潇洒的萧四郎,纵情于山水,却不肯步入官场。

      汴州城里的达官贵人,要么对萧濯尘报以欣赏,要么对他嗤之以鼻。其实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也刚好印证了这两派人的不同的心胸。

      旁人是“江上扁舟停画桨”,静待开桨,百舸争流。

      他便是“野渡无人舟自横”,潇洒快活,随波逐流。

      在书院的日子里,他遇到了知心好友林江北,林江北出生商贾之家,家中富裕,可仍头悬梁锥刺股,想要读出个功名。他羡慕林江北的身世,家中父母对他要求不苛刻,他腰缠万贯随时可以离家在外面闯荡一番。再看那林家的二子,活泼好动却不失风骨,着实有趣。那林家小妹,懵懂无知,同他们一道嬉戏打闹,实在可爱。

      没有家世束缚,没有家族重压。

      林江北的身世,让萧濯尘羡慕不已。

      永安四十七年春,桃林之聚,他多饮了几杯酒,躺在那桃树枝头,嗅香花,醒醉酒,便忍不住发牢骚道:“什么功名,什么官位,都是虚妄!不如归隐山林,肆意快活!”

      好在周围皆是知己,否则被旁人听去,只怕又会闹起风云。

      谁料在一旁看他们热闹的林知意忍不住板着个脸斥责道:“享了荣华富贵便说出这种胡话来?你既享得这种富贵,定是要还的,怎能自个儿撇个一干二净,宛若未受过家族庇佑?”听闻林知意的斥责,桃枝上的他翻了个身,倒仔细琢磨起面前的小丫头来。

      往日里从未听过她说出这种话,今儿个听了个新鲜不说,一番话语更像是一股疾风,扫过他心里的枯草,心中有些痒痒的,可又顿时清明了许多。

      家族庇佑,子孙偿还。

      原来如此。

      不是家族为重山,而是他享过的乐事最后都会变成重山压在他的肩上。

      他曾抛千金只为买到自己喜欢的骏马佩剑,他曾在熏着暖香的屋内吃着山珍海味,他曾裹着薄却暖的狐皮大氅在高楼饮酒作诗,一切的一切,都是由前人打下的基础给予他的。

      骏马佩剑,暖香香片,狐皮大氅,哪一件是他自己挣来的。

      他想停画桨,观景致,早已是奢望。

      连归隐山林,做个凡夫俗子,也只是虚妄。

      归家后,他将自己关在书房,房内的烛火不知到了几时才熄灭,春日的暖风让人昏昏欲睡,暗香盈袖,唯独烛火与书陪他共度漫漫长夜。

      他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可那指责他的小姑娘也同样就这样闯入自己的心中。

      面对林知意,他心中既有羞愧,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再想起娶亲的事,他更是无法道明自己的心意。

      情急之下,他竟说出男女有别的话语,似乎是真的伤了小姑娘的心。

      幸好今日早有准备,今天出门,他特意去珍宝阁挑了几根簪子,想要送给林知意,想到这里,他将放有簪子的小盒从怀里拿出:“知意妹妹,今天出门时给你带的一点礼物,本想去你府上赠给你,怎料会在路上遇见,如此,便就此给你吧。”那小匣子生得小巧,竟也能乖乖躺在他怀中。也难为他有这种心思,这么膈人的匣子,他倒放在怀里,也不怕把自己磕着碰着了。

      可这匣子的出现,竟让林知意心口一紧。

      木盒上还雕着娇花,定睛一看,竟是四朵栩栩如生的牡丹,林知意定了定神,微微一笑,伸手接到:“多谢萧哥哥。”

      前世,萧濯尘也赠予了她几根簪子,也是这四朵牡丹,开得灿烂无比,她满心欢喜地收下这木盒,视若珍宝,后来有次和陈璟起了争执,陈璟将她的首饰全部砸烂,竟发现了这木盒里暗藏玄机——利用榫卯的结构,只消改几个地方,木盒的中部,会被打开,里面是一张纸条,萧濯尘的字迹分明:知意。仅仅二字,并未直白透露出他的情思。他平日里叫自己都是“知意妹妹”“知意小妹”,可到了匣子里的纸条,仅仅二字,似乎是在透露自己并不寻常的心意。

      眼下,萧濯尘提前将木盒赠与了她,不知道里面的字,是否还在。

      心中一痛,思及他前世被人祸害,更是难受。

      不知不觉,她的眼眶竟然湿润,眼泪竟然掉落在脸颊上,让萧濯尘本欲后退离开的脚步停滞了,他的食指轻轻勾走她的泪水,可是心里越来越不安,忍不住心疼说道:“怎么了?知意妹妹?”他慌了心神,怎么梦里也哭,现实也哭,要把他的心哭乱了。

      歉意、痛苦、无措,刚刚重生的自己本来只有一腔复仇的怒意,可到了现在,见到她亏欠的人,她竟一时止不住地痛哭起来。

      在潭渊为质子时,她从未掉过一滴泪。

      被陈璟折辱时,她也未曾感到伤心。

      可到了现在,为何如此伤心,为何如此难过。

      帕子贴到自己的脸颊上,萧濯尘手足无措,却又极为耐心地帮她擦掉泪水:“这是怎么了?别哭了,好不好?”他不知该如何哄面前的人,只知道她掉一颗泪下来,他的心就紧紧地缩一下,没有缘由的难受,眉头紧锁,一只手拿着帕子帮她拭泪,另一只手却像找不到位置放置似的,慌乱的动作令他失了往日贵公子的风范。

      待她好不容易冷静了下来,那帕子早就湿了一片,她见了萧濯尘那张纠结的脸,竟破涕为笑,安慰道:“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往事,前尘往事,却根本不是轻飘飘的尘埃。

      那芙蓉匣在她手里有如千斤重,却提醒着自己,该开始了。

      就从刚刚遇到的故人开始。

      ——未完待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章四.寻美人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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