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九章 路边摊 ...
-
五点钟我准时到唐家。
“上课吧。”我翻开书。宁儿像着了魔地盯着我的脸。
“我脸上有什么问题吗?”我摸着脸说。
“高老师,我爸出差了。”
“知道。”
“高老师,我爸出差的这段时间,我们就别上课了,你就不用来我们家了。”唐宁靠在椅背上。
“糊说!你爸不在的这段时间,由我看着你。”
“高老师,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我爸的,工资你照拿。好了,现在我要去冲凉。我跟小冲约好今晚去夜店。”唐宁已经站起来。
“坐下!”我大声喝道。
“不坐。”
我一伸手,死死地把她按在椅子上:“上课,那都不能去。”
“你又不是我父亲。”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乖乖读书,不然有你受的。”我说。冷不防看到一滴泪水掉落在书页上。宁儿楚楚可怜,像受了莫大委屈。
“宁儿,你知道你的父亲为什么要你读书吗?”
“他想我上大学。”
“那他为什么要上大学呢?”
“为了面子。他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上过大学。”
“他没上过大学,所以愦憾,他希望他未能完成的事由你来完成。”
“可是我得到什么啊,他怎么从来就不想想我啊。我三岁,他们就离婚。我被送全托。有时候两个人都忙,我连周未都是在幼儿园过的。他们就只知道骂我要求我说我笨。”
“骂你那是因为爱你,要求你那因为你是他的女儿。说你笨那是因为你是他们唯一的孩子,所以他们对你的要求偏高。但是他为什么要为你请十四个家庭老师?”
“为了我能上大学。”
“他有的是钱,读高价一样能把你送进大学。”
“那他为什么啊?”
“因为,他希望你能真正学点东西。他是爆发户,没文化,不善于表达。他爱你,所以对你要求偏高偏严,你做不到做不好,他就会急,就会恨铁不成钢。”
“他只爱他自己。”
“这样吧,今天就听你的,我们不上课。我为你讲一个故事。然后我们一起去吃饭。”
“嗯!”
“十八年前,在南方的一个小城里,有一个年青人,通过媒人的介绍,娶了一个乡下妹。一年后,他们生下一个儿子。男人在码头打小工,女人在家里带孩子。男人每天只有几十块钱的薪水,日子紧巴巴地过着。在他们的儿子十三岁那年。男人为了多搛点钱将来可以供孩子上大学,于是随海船出海。可是他再也没有回来过。女人把男人的抚恤金藏着。她走进一家小酒店,成为酒店里的一名洗碗工。她坚持缩衣省食,把抚恤金留给儿子上大学。因为那是男人的心愿。”
“后来呢?”
“后来,那个孩子真的考上大学。他发誓要考上品牌大学,毕业后在城里扎根,把母亲接到身边,共享天伦之乐。因为他知道,父亲之所以希望他能上大学,是因为爱他。父亲因为没有文凭,没有知识,所以只能打小工,一生流离寒碜。他希望他的儿子能有知识有文化,不要像他那么辛苦。”
“高老师,这个故事是真的吗?”
“是真的。”
“那个孩子?”
“就是我。宁儿,起码上你还有父亲。”
“高老师”唐宁一头栽进我怀里泣不成声。这么多年,父母各忙各的事业,只知道给她钱,却从来就没有谁跟她说过一句爱她。从来都没有人问她晚饭吃了什么。
我几乎用尽全身力气紧抱着唐宁。从小到大,我从来就没对任何一个人说过我的家庭。即使是小北和冬冬那么要好的朋友,也一直被蒙在鼓里。父母为了我在学校的面子,节衣宿食也要租一套小区的房子。家里虽然寒碜,但我的衣服从来就不比同学的差,带到学校的饭也只比别人的好。我常常感觉胸口有一股气压得我透不过气来,好想有个人能静静地听我说,分担我的寒碜,即使她什么都不做,只要她不要瞧不起我,只要她能理解我就行。如今,终于有这么一个人。
“宁儿,不哭!我们不哭。生活不相信眼泪。只要我们坚强,我们一定能行!”我用袖子擦掉宁儿脸上的泪,她也用手指抹擦我的眼角。
“高老师,我知道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用心读书。”
“嗯!走吧,我们去吃饭。不过老师可请不起你吃大餐。我们去吃云吞吧。”我说。
“嗯!”唐宁站起起拍拍衣服,笑容天真而纯净。孩子就是不一样,刚刚还台风爆雨,这会就炎阳高照。
“高老师,我们去哪吃云吞啊?”唐宁哼着小调问我。
“你喜欢去哪啊?”话刚说完,我就感觉不妥,像她这种大小姐那会去吃这种两块钱一碗的玩意儿。
“就前面那家路边摊吧。”我说。
“好啊!好啊!”
“老板,两碗云吞。”我对摆路边摊的老板呦喝。
“来罗。要加醋。”老板端着云吞和白醋:“年轻人,你今天早了。”
“是的,师父,今天我翘班了。”我开玩笑说。
“啊,啊,啊!这可不好。年轻人,工作不好找。”
“师父,我被老板炒了,打明天开始我帮你摆摊。”
“开我老头玩笑啊,看你这身打扮,感冒都闻得到是读书人。”
“师父,你真历害!高老师是我的家庭老师,中大的研究生。”唐宁自豪地说。
“宁儿!”我打断她示意老板忙去。中大研究生吃路边摊你以为光彩吗?
“有什么,吃路边摊乍了,很好吃啊,我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云吞。国际酒店的饺子都没这好吃。”唐宁天真地说。
或许吃路边摊真的没什么,只是我们自己太在意。就像或许根本就没有人,会瞧不起我的寒碜,只是我自己太自卑。但是殷实如唐宁的,这么说理所当然大家会认为她小农,而如果我这么说,则会被认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相同的话在不同阶层的人嘴里说出来,效果是不一样的。
“高老师,我还要一碗可以吗?”唐宁吃完一碗抹了抹嘴征求我。
“当然可以。”我说。
“高老师,我会做菜你信不信?”
“不信。”我脱口而出。千金大小姐捧在手里怕捏到,含在嘴里怕化了。每天家里阿姨一大班,那可能。
“让你不能不相信。明天晚饭在我家吃。我下厨。如果我赢了,下次你还带我来吃云吞。”
“好啊,如果你输了呢?”
“任凭处置。”
“嗯!三天内北熟所有英语单词。”
“老师!初一到初三那么多啊!”唐宁尖叫起来。
“错,是小学到初三。”我纠正说。
“快吃吧,吃完送你回去。我还要回去补笔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