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清苦》简小沫

1030、必须动身

　　陈苏叶听着药碗磕在桌面的声响，心跟着颤了下。

　　她正准备解释，忽然发现佩兰右手虎口处泛红，许是被烫到。

　　“你啊！当了死士还毛毛躁躁的，就算同我置气也不该自伤的。”她拿出烫伤膏涂在佩兰烫伤处。

　　佩兰怒气攻心，哪里还觉得疼，倒是看陈苏叶委曲求全反而红了眼眶。

　　“我不用你管，反正姐姐也好，任骄阳也罢，你们都会丢下我。”她说着低下头，瞧着自己的手。

　　药膏带着一股好闻的兰花香，陈苏叶的指尖绵软，覆在手上有些酥痒，被关心本是应该高兴的好事，但她只会说伤人的话。

　　她的确被陈苏叶挂怀，可陈苏叶马上要去赴死，没人拦得住。

　　“胡说！谁想去找死？我是去了断尘缘，我会回来的，也会好好生活，活着才能赎罪。”陈苏叶觉得羞耻，时至如今她还想活着。

　　尤其是细数寒星他们的死，更觉得自己应该活着，也是有资格活着的人。

　　哪怕疲惫万分，也不应该放弃，毕竟她这条命是他们求来的。

　　“你能不能不去啊！”佩兰声音极轻，又带着几分小心。

　　她知道自己没用，根本劝不动任何人，从前姐姐是如此，后来任骄阳，到现在的陈苏叶。

　　“我答应你，我会回来的。”陈苏叶握着佩兰没有受伤的手承诺。

　　实际上她自己也不能确定，但只要有机会，她一定回来。

　　佩兰半信半疑，握着陈苏叶的手逐渐使力。

　　她只能相信陈苏叶会平安归来。

　　陈苏叶松开佩兰的手，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

　　之后佩兰又给陈苏叶带上自己所制的机关，那是一枚短簪，簪里藏有一枚银针，银针上的毒见血封喉，神仙也救不回来。

　　陈苏叶将簪子戴在头上，等着汤药起效。

　　她不知道的是还有一堆药丸等着服用。

　　佩兰盯着陈苏叶，生怕她偷懒。

　　陈苏叶面露难色，等她吃完之后，带好自己的剑，被佩兰送出门。

　　她听着佩兰叮嘱自己小心，转头对着佩兰笑。

　　“收拾好东西等我。”她对着佩兰挥手，之后走入密道。

　　她不敢去见寒刃，哪怕这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可陈苏叶没想到自己这条路去的是乾清宫，自以为选了条安全的路。

　　洛轻铭原本在屋子里等温白荷，没想到忽然听到机关转动的声音。

　　他立马警觉，从书柜旁抽出软剑防身。

　　因此陈苏叶才露面就被洛轻铭用剑抵着喉咙。

　　洛轻铭才说出个谁字，发现是陈苏叶即刻收剑。

　　可仅仅是收剑，这个节骨眼他不相信陈苏叶能回到自己身边，审视的目光落在陈苏叶的脸上。

　　紧接着目光转下，瞧见陈苏叶脖颈处挂着的戒指，他才确定面前之人是陈苏叶。

　　他扔掉软剑，上前抱住陈苏叶。

　　“太好了，你还活着！”他全然忘记自己如今的处境，也忘了温白荷的人正虎视眈眈盯着自己。

　　他只想沉浸在此刻，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以为陈苏叶是为了救自己才回来的。

　　发觉陈苏叶一身宫女装扮，他瞬间清醒，不用想也知道她回来有别的目的。

　　陈苏叶许久没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被洛轻铭抱紧之后，用尽力气隔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她没开口，仅是沉默的看着洛轻铭。

　　瞧着洛轻铭的伤口，瞧着洛轻铭身上的锁链，她本该快意本该奚落，最后半个字都没说出来。

　　洛轻铭被推开，难以置信的盯着陈苏叶。

　　“我听说你被人重伤，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他松了口气，好在陈苏叶没事。

　　陈苏叶听到此处忍不住笑出声。

　　“是挺担心我的，担心到被人抓起来，做了别人的金丝雀。”她听过太多洛轻铭的谎言，如今还要来骗她，实在有些恶心，说出来的话也毫不客气。

　　洛轻铭身上的锁链和流苏互相碰撞，奏乐似的响着，声音飘进她的耳中。

　　陈苏叶明白这肯定不是洛北辰的手笔，那就是温白荷的。

　　她根本不关心小两口玩什么游戏，只是想尽快离开这个晦气的地方。

　　洛轻铭会不会被报复关自己什么事？

　　可当她对上洛轻铭的眸子时，心还是不争气的颤了下。

　　她只当是危险临近，自己过分抵触罢了。

　　“你倒是半点不担心我。”眼见陈苏叶并不关心自己，洛轻铭满脸委屈，甚至抬手扯了扯陈苏叶的衣袖。

　　陈苏叶下意识甩开，铁链砸到洛轻铭的手腕。

　　她看见洛轻铭捂着手腕强忍痛意对着自己笑。

　　“我担心你做什么？你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脱身吗？还是说我要担心你演砸了？”她冷声答话，告诫自己千万不能被洛轻铭欺骗，这不过是洛轻铭故意做戏。

　　等自己杀了温白荷之后，就去跟佩兰会合，一切仇怨与她无关。

　　洛轻铭这时候又拽着陈苏叶的袖子。

　　“你先回去，这儿现在不安全。”他故作柔弱，是想劝陈苏叶离开。

　　再过半个时辰便会开战，陈苏叶留在这儿十分危险。

　　“我有我要做的事，做完自会离开。”陈苏叶甩开洛轻铭的手，正准备往前走，却被洛轻铭拦在身前。

　　洛轻铭还没开口，摇摇晃晃的险些摔倒。

　　好在被陈苏叶扶着，他才没栽到地上。

　　陈苏叶本以为是洛轻铭的苦肉计，直到探脉之后发现是真的。

　　洛轻铭被下了药不说，这几天都没进食。

　　“你……”她下意识放缓声音，扶着洛轻铭到椅子上坐着。

　　她有些动摇，怀疑洛轻铭做戏之余，又认为不会坐到如此地步，原本对洛轻铭的恨意在此刻消散不少。

　　“你听我一次，我不会害你。”洛轻铭握着陈苏叶的手，用尽力气抓着。

　　他眼神带着少见的认真和恳求，只希望陈苏叶听这一回。

　　陈苏叶甚至能感觉到他指尖发颤。

　　可面对洛轻铭，自己能做的只有不去计较从前的事，忘记洛轻铭带给自己的伤害。

　　“从前种种哪次不是听你的？有哪次你没害过我？”她稍稍弯了弯唇角，随手拿出药丸给洛轻铭服下。

　　这药丸能暂时吊着洛轻铭的命，还能多活些日子，至于能坚持多久，是洛轻铭的命，她对此仁至义尽，只盼今后恩怨两清。

　　她要洛轻铭瞧着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易主，对洛轻铭来说也算是惩罚。

　　洛轻铭以为陈苏叶心里有自己，不然不会在意自己的死活。

　　他面色实在难看，稍缓片刻才开口。

　　“那些事情并非出自我本心，是情势所迫，你信我一次，我已经醒悟，不会再伤害你，你所求之事也要成了。”他紧紧握着陈苏叶的手辩解。

　　陈苏叶抽手，深吸口气后说自己已经不愿去计较。

　　“人死不能复生，这些人命像山一样压在我身上，我背不起，也不想再背负。”她没有甩开洛轻铭的手，而是认真对视。

　　她明白自己，这是同洛轻铭告别。

　　过了今日他们再不会相见。

　　被她爱了三世恨了三世的人，要被她彻底放下。

　　她的目光落在洛轻铭稍显憔悴的脸上，最终没忍心，给人拢了拢头发。

　　洛轻铭凑近陈苏叶，将脸贴在她左手手背蹭了蹭。

　　“我真的知错，你别同我计较，等一切结束怎么罚我都行。”他眼里全是诚恳，只有自己清楚，要是陈苏叶不答应，他会变着法将人囚在屋子里。

　　陈苏叶瞧不出他隐藏的疯狂，更多的是瞧见他身上的伤口。

　　“我不怪你，是我自己傻被你骗，你不当皇帝，又被温白荷羞辱，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早说了温白荷不是个好相与的，她有心计有手段，心比一般人狠，你只当我是诬陷。”她长叹口气，拿出金疮药涂在洛轻铭的伤口上。

　　她看得出来是反复鞭打所致，倒不算心疼，仅仅是瞧不得洛轻铭如今的模样。

　　洛轻铭能感受到陈苏叶指尖的触碰，从脖颈到胸膛再到小腹。

　　他面上泛着不自然的浅红，喉结滚动之余，一双眼灼灼地瞧着陈苏叶。

　　陈苏叶专注于背后地伤口，忽然浅笑一声。

　　自己现在如此熟练处理伤口，也多亏了面前的人。

　　“我算不算是你用趁手地一把刀？”她绕到洛轻铭面前。

　　洛轻铭听了这话，面上红晕消退大半，整个人稍稍缓神。

　　他不喜欢陈苏叶如此说，却也随口回道：“还没有刀能围着我打转，从背后绕到身前。”

　　这是他的真心话，也是许久不得陈苏叶触碰，如今肌肤相贴的失魂之语。

　　他想从今以后可以和如今一般坦诚，二人再无欺瞒。

　　“是啊！如今你可不像从前那般分光，规矩自然得改改。”陈苏叶没接话，也没有给人包扎，只是简单涂了些金疮药。

　　洛轻铭似乎并不满意陈苏叶的说辞，当即和人大吐苦水。

　　他看得出来陈苏叶的变化，只是不愿承认也不能明说。

　　“再见。”陈苏叶进留下轻飘飘的两个字，之后准备离去。

　　再和洛轻铭共处一室，她怕自己忍不住会对洛轻铭动手。

　　洛轻铭起身拦住陈苏叶，又差点栽倒。

　　陈苏叶手快将人扶住，这次没有领着人到椅子上坐着，确认洛轻铭坐在地上便抽手。

　　“你此前做的那些事罄竹难书，我不会帮你，这是你的苦果。”想起自己的经历和变化，以及那些人的死，她冷冷留下一句话，又转身准备出门。

　　她听到洛轻铭同自己谈条件。

　　“你知道我中了软筋散，靠自己根本走不出去，你有你的事情要做，可你离宫几日，根本不熟悉地形，再加上如今变了天，想做的事情怕是难上加难。”洛轻铭正襟危坐，等着陈苏叶转身。

　　和他预想的不差，才说到第二句，陈苏叶已经和他面对面。

　　陈苏叶瞧着洛轻铭又变回从前那般运筹帷幄的模样，感叹自己和他之间的差距。

　　“你知道我的斤两，即使你用死牢的解药威胁，我也翻不了天，你找我怕是会愿望落空。”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同洛轻铭相谈。

　　顺便告知洛轻铭，他们如今的处境都算不得好，一个男宠一个宫女，只会被打压。

　　“若是你当皇后，我倒是愿意当你的裙下之臣。”洛轻铭半开玩笑的回话。

　　陈苏叶皱眉，要不是洛轻铭身上有伤，真想给人来一拳。

　　“我要是能当皇后，为什么不直接称帝？到时候三千面首岂不痛快，不过你还是算了，除了你谁都好。”她瞧不上洛轻铭，如今还恶心她。

　　她甚至觉得此前心疼洛轻铭，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现在皱眉的人变成洛轻铭。

　　他不喜欢陈苏叶拒绝自己，和自己疏离又生分，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