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缘何至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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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戚禹问他，狐十三喘着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我也，想要问你呀。”
狐十三又吐了两口气：“戚禹……从刚才开始……就不对劲。是你吧？你对我……做了什么？”
戚禹僵直了身子。
狐十三汗湿脊背，目光灼灼盯着他。他凭着脑中最后几丝清明，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不会是灯会上那拨人。他否定了是他们这个可能。他们被他打得不可动弹，倘若他们有这般凌厉的手段能在不知不觉间给他下药，又何苦躺在地上哀吟连连，早些催动药性发作便是了。
是以，他所能想到的其他与他有接触的人，要么是时机不对，要么是没有可行之机、没有合理手段。
范围缩小，只有今夜之人了。
从刚才到现在，有能力有功夫对他做什么且确实做了的人，只有戚禹。
戚禹拧着眉一言不发，他说不出口。
他不过是察觉有人跟着他们二人，来者不善，恐生事端，好心，才在他身上落了一个术法。
且……他分明只是用一片龙鳞在他身上落了一个辟邪驱祟又便于寻到狐十三的术法，根本无害。
可，要他对狐十三说施的术法是护身术，他也开不了口。
狐十三等不到他的答案，混着气声像是笑了两下，听起来像是自嘲、又像是冷笑：“怎么？又不说话……”
笑完他便整个人便脱了力，头也垂了下去。戚禹托着他的胳膊将他整个人半扶半抱着，这才发现这狐狸已然疼得昏了过去。
“狐十三？”
戚禹叫不醒他，也不敢摇晃他。
戚禹不明白这术法怎么会让他疼成这副惨样，握住他的腕子以灵气探脉走了一遭，心下一惊。
“怎会如此！”
狐十三的灵根，竟是水火相容的双灵根。
老话说，水火不容，但修真之人，千百年间难免会冒出些奇人异士。
几百年前，戚禹也听闻过一位这样水火双灵根的，说来也巧，那也是个狐妖，且，大道将成，也被许多人称为狐仙。
世间偶尔能见到他这种水火相容的双灵根的存在的。能有这种灵根的修者，大多天赋奇佳。这不足为奇。
但，戚禹探出的结果是，狐十三这两种灵根，是寸寸干涸之相！
俨然一副被霸道的火灵根灵脉吞噬了水属性灵脉的模样。
不该是这样的！
但凡自生了双灵根者，从未听闻自己的某一条灵根的灵脉强劲到吞噬另外一条的。会有强弱之分，但大多相辅相承，互为依托。
除非有机缘、外力影响，戚禹瞧他这情状更像后者，有人用外力毁了他的灵脉，才教他的这灵根、灵脉干涸成这副样子。
这也致使他修道艰难，灵力运行艰涩。
将好好一副天资过人的根骨，生生摧毁。教这墨狐只能学些微末术法，苟活度日。
戚禹的术法，落在他身上，顺应着他的灵脉每走一寸，便像在干涸已久的河床上，犁松土壤。
步步刀锉，不疼才怪。
不知是何人，又因何，下如此狠手。瞧狐十三问他的样子来看，这事，恐怕狐十三自己尚不清楚……
没功夫再想缘由，这样下去，大为不妙。
戚禹顾不得其他，一把抄起狐十三，抱着便走，足下生风，所幸此处离那客栈已十分近了。
一入客栈，戚禹见了掌柜问清狐十三的客房，便将人送进客房。
戚禹让狐十三侧躺于床榻之上，背朝向外边。
又回头嘱咐为他引路上来的小二：“这两日万事不必上来打扰。”而后塞了三四个鸽子蛋大小的灵石给小二。
小二很有眼色，见狐十三方才在这位客人臂弯里那副不省人事的模样，知晓定是出了什么事，半句不多问，收了灵石便称是告退。
戚禹并指作剑，沿着狐十三的脊背一路从后腰往上将他的衣衫裁开。拨开他浓墨似的乌发，露出狐十三白皙光滑的脊背。
戚禹看了一眼他脑后那根簪，滞了一瞬，便将它抽下放在榻边小几案上。
唯恐他睡时被簪子硌着睡不安稳。
狐十三后颈，那片银白鳞片纹样周边的肌肤看不出端倪，戚禹探手一触，却觉温度灼人。
戚禹俯身过去看了看狐十三的面庞。见他双目闭阖，眉头紧锁，额边鬓角的发丝被汗水濡湿贴在苍白的脸上。
他还在疼，昏沉间也疼着。
戚禹坐在榻边，轻轻地、仔细将掌心贴上他后颈那龙鳞印记处，通过那银鳞纹样之处，缓缓将灵力灌入狐十三的脉络四处。灵力似被狐十三身上的烫热蒸得消散，脊背上极快地细细密密浮起一层汗。
戚禹不敢分神。因着不知狐十三能不能受得住他的灵力，只敢些微地、丝丝缕缕地将灵力输入他体内。
一点儿一点儿宛若在喂养一尾脆弱小鱼。
戚禹不知道狐十三究竟因何被折腾成这样，也不知道他是何时遭此变故。戚禹暂时无法将落在狐十三身上的术法贸然抽离出来。
追根溯源，这个术法的本质也是灵力。如今这术法便像一碗泼在旱地里的羹汤，羹汤黏稠却到底是被旱地逐渐吸收了，洇进深处，如今已是难舍难分。
要将它剥离袯除出来，恐怕，那块儿“地”也要受伤。
就狐十三灵脉如今的这个孱弱样子，定然受不住。
唯有，慢慢将他的灵脉润养起来。
可润养灵脉这事，非一朝一夕之功。待这狐狸醒来，又要如何同他说才好？
戚禹如今也只能救一救急。不敢说将狐十三的灵脉润养修复至初，只是这几日经他润养，好教狐十三能渡过一劫，让他不那样疼，也让这术法能暂时存于他灵脉之中。
这狐狸压根就是个大麻烦，偏偏这麻烦还总让他撞上。
后头又该如何？戚禹一边灌着灵力，让自己的灵力在他的灵脉之中游走，一边有些踌躇……倒不禁叹出一口气来。
到底是自己好心办坏事，“害”了人。可与这狐狸挂钩，他真是有几分愁。
“你可当真……是个麻烦。”
昏沉间，狐十三意识浮沉，一会儿觉得自己身处梦中，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清醒着，恍惚间知道戚禹就在他身边。
可大约是某时起疼痛减轻了，他已然忘记自己年岁几何，身在何处，身边有谁在了。
他只记得他坐在山林间的小石头上，等着有谁来找他。他一直在等那个人，有个赤狐跑到他面前，同他说话，叫他和他们一起玩儿。他知道这只小赤狐是他认识的朋友，可是不是那个他在等的人。
他点点头站起来跟着他们走，边走边问：“他不来了吗？”
“谁？”
“还能有谁？他啊。就是他啊。”诶？是谁？叫什么名字来着……
狐十三皱起秀气的小眉毛，渐渐努起嘴来，他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他只记得那个人给他的感觉。他只知自己一直在等他，眼前的这群小狐狸里面，都没有“他”。
那个名字就在他嘴边了，可他就是说不出来是谁。
狐十三停下了脚步，叶片间的阳光斑斑驳驳，投在他脚边。小伙伴们似乎不知何时已经散去了，他看不到他们的踪影了。昨天刚刚下过雨，夏日里难得有凉风拂过山野，风里有栀子的清香。
“十三。回家吧。”
“好，阿娘。”阿娘从来不拉他的手，他亦步亦趋地跟在阿娘身后走，“阿娘，他在家里吗？”
“嗯？哥哥姐姐都在家里等你呢。回家就开饭啦。”阿娘很温柔，可是阿娘也不是他在等的那个人。
“不……不是阿哥阿姐……”可是狐十三不知道自己在等谁，他越说越没底气，声音越来越小，终是又停下了脚步。
他阿娘回过头来，狐十三觉得自己太矮小了，他也不知道是心里害怕还是阿娘太高了，总之，他不敢抬头去看他阿娘的脸，偷眼想去瞧也瞧不清。
“十三在找谁呢？阿爹吗？阿爹近日不在山中，十三要乖乖听话呀。阿爹很快就会回来的。”
也不是阿爹……
“就是……他。”甚至都不是他们墨狐一族的。“他！他是白色的。他很漂亮！”
“那是谁呀？十三为何要找他呀？”阿娘总拿他当小孩子，总是随意哄他。可他答或不答，阿娘也不会追问，他答了什么，阿娘也不怎么在意。摆明着敷衍！
狐十三咬咬牙，闭紧小嘴巴摇摇头，他不知道怎么说那个人。也不想全说给阿娘听。
“他来了，我就不会疼了。”
……
狐十三先醒来的，是意识。脑子里清醒地想着“好渴，得起来去喝口水。”又懒在榻上，连翻身动弹都不想。
而后才渐渐真正睁眼，望着窗户上投在榻被上的阳光，光里还有纤尘浮动。
“天气真好……”他的声音很哑，哑得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撑着身子爬起来，发现背后凉飕飕的，衣衫……不，如今只能算是布片了，零零散散从身上滑下来。
狐十三抬起胳膊左看右看，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还是我疼得发了狂，自己把自己衣服撕了？不至于吧……”
他疼得都断片儿了？不应当啊。他只记得自己疼得昏过去了。
戚禹？
不不不，戚禹对他避之不及，弄破他的衣衫做什么？不会是他。
狐十三扭转了下身子，试了试，身上也没有哪处有不适之感，丝毫疼痛都没有。
唉，他倒希望发生点儿什么。
……嗯，戚禹知道把他送到这客栈的客房里来，于他而言，已是很不错了。狐十三点点头，很是知足。
他爬起来换了一身银鱼白织浅蓝云纹的衣衫，抓了抓头发，扫视一圈，看到小几上那支簪好好地躺在阳光里，很是满意，抓起来便挽了个小髻簪上了。动作利落迅速。
紧接着便倒了盏水，饮下肚。
“茶水是温的……”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缘何至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