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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现在•曾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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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生医生,”护士尾崎叶子轻轻放下一杯咖啡,“下午有位VIP的病人,时间定在两点半。”
“好的,我知道了。”
“请问您的午餐吃什么?需要帮您叫上来吗?”
“不用。我出去吃。”说着,柳生拉开抽屉拿出了车钥匙。
黑色的凯迪拉克停在一家画廊外,柳生比吕士拿起搭在副驾驶座上的西服外套,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哟比吕士,今天怎么这么难得?”仁王雅治看着熟门熟路径直走到他面前的好友,随手拉过一把椅子。
“还没吃饭?”柳生扫了他一眼,圆形的玻璃桌上除了一瓶勃艮第的红酒及一只高脚杯外,别无他物。
“这不是你要来吗?”仁王笑得痞痞的。
柳生微微皱眉。
“凛呢?”
“哦,她去一个画展了要吃过午饭才回来。”
“所以你就像是没人喂养的小狗般连觅食都不会了?”对于自己的这位好友柳生向来都是不留什么情面的。
“喂喂,怎么说得凛好像是我的饲主一样?再说我像是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的人吗?”仁王不以为意的笑笑,“况且我这不是为了欣赏艺术的需要吗?今天刚到的,旅美青年画家中谷荣一的最新画作。”
仁王用眼睛指了指墙壁上的那副画:
《昨日重现》。
“据说卡朋特是他最喜欢的歌手。”
顺着仁王的眼光柳生也看向那位如今名气不小甚至都可以说是有些炙手可热的中谷荣一的力作。
“我对这些向来不在行。”他并没有多大表示。
中谷荣一的这幅画一反他往常的风格,用了一种十分柔和的笔触和略显昏暗的色调。画中有一部留声机,一个女子的侧影,白色的窗纱,晚风,落日。一切怀旧的和伤感的元素。
“怎么会?比吕士你向来品位卓绝。我可才叫跟艺术无缘呐。”
像柳生家那样的家庭从小就是家教优良,柳生比吕士自然也没有少受艺术的熏陶。
“那你还干这一行?”
“我只是个卖画的,又不是艺术家。再说了,”仁王伸了个懒腰,“在我们这一行里有这么一句话:是真的艺术家成不了名,成名的都不是艺术家。”
“你都说出这种话了怕是以后不会再有人上门找你卖画了,趁早改行吧。”
“放心,不会的。再说现在这种职业正适合我,每天想几点钟上班就几点钟。不必像你,连个午饭时间都有规定。”说着,仁王把高脚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不错,要来一点吗?”
“我等下还要开车。”柳生推了推眼镜。
“比吕士你还真是遵守交通规则的模范市民呐。”仁王说着,又往酒杯里倒了一些。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的时候,一个大约二十六、七岁的女子哗啦一下推开画廊的门走了进来。
“雅治我回来了。咦,比吕士你也在?”这位名叫浅仓凛的女子是仁王的助理。
“哦凛,你回来的比我预计的要早,画展怎么样?”
“就这样,没什么好看的。所以我就早点回来了。”凛把包包随手一扔,然后就一屁股坐了下来,“雅治你怎么都不知道招呼人?”
说完,她又起身去帮柳生倒了杯水。
凛知道,柳生对喝的东西很挑剔,除了咖啡、酒之外只喝水。
“嘛嘛,比吕士又不是客人。再说我有请他喝酒是他自己不要喝嘛。”仁王还是一副散漫的样子。
凛瞪了他一眼。
“说真的凛,这家伙如果没你在的话恐怕早就自身自灭投胎转世去了。”柳生接过凛手中的水,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比吕士我怎么觉得你跟凛越来越一条心了?”仁王状似不满地说道。
“怎么你吃醋了?”柳生反问道。
“嘛,还好。”仁王一手撑在桌子上一手把玩着手中的高脚杯。
若是换了以前他一定会是一脸委屈地说着“是啊是啊比吕士你明明都有老婆了还来跟我抢凛我,实在太不兄弟了”之类之类的。而这边厢柳生也已经把应对的台词都想好了可他今天却只是这么说了一句。
柳生看着他一时间有些疑惑。
“嘛比吕士我们再不吃饭去你下午上班就要迟到了。凛?”说话间仁王站起了身。
“你们去吧我已经吃过了。再说我们都走了的话等会儿要是有客人来怎么办?”
刚才仁王那一瞬间的失神让凛心中隐约有些不安。其实从昨天下午起凛便觉察到仁王的反常。
他以前偶尔也有过一两次的失常,但那都是在他醉酒醉得很厉害的时候。
而仁王一般是不那么容易喝醉酒的。
凛是在大学时候认识仁王的。那时的仁王英俊帅气洒脱不羁,嘴角总是挂着几分邪肆的笑容却又偏偏迷人得不行。
后来仁王大学毕业后开了一家画廊,跟他本身学的专业风马牛不相及。而凛也在两年后毅然决然地放弃了三菱那样的大公司而来到这里给仁王当助理。
仁王这些年虽然也可以说是万花丛中过,但凛却从来都不曾有过太大的担心。
他们都是何等聪明的人,从来都不需要对方开口说什么。
然而,凛纵然了解仁王,但她却不了解仁王的过去。
仁王和柳生去了那家他们常去的西式餐厅。
“雅治,”饭桌上,柳生一边切牛排一边状似无意地说,“你跟凛最近怎么样?”
“我跟凛?我跟凛能怎么样?老样子呗。”仁王也不动声色。
“是吗。可我刚才怎么觉得她看你的眼神好像很担心。”
“比吕士你一定是最近动手术动多了眼花了。你看你切牛排的姿势就知道,握刀子就跟是在握手术刀似的。”
“我最近没给人动手术。”柳生语气平静,“还有我拿刀向来就是这样,跟握手术刀一样。”
“职业习惯。”仁王在一旁点头。
柳生决定不再跟仁王一起捣糨糊了,否则会没完没了。
“我觉得凛不错。你们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你可以考虑一下。”
“比吕士你刚才的语气可真像我妈。”这边厢的仁王却似乎还想跟柳生继续捣下去。
“雅治。”柳生的声调没有变化,只是里面的温度却低了一度。
仁王放下手中的刀叉,目光游离良久:
“比吕士我们的确都变了,没有变的始终都只有那家伙。”
柳生从仁王的语气中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看向他的目光随之一紧。
“没错比吕士,我见过她了,就在昨天。琉璃她回神奈川了。”
“可是,就算她回来了……”仁王仰起头,直直地看向餐厅天花板上的玻璃吊灯,“我们也……”
再也无法回不去了,十七岁的那一年……
午饭过后,柳生回医院去了。
而仁王却在外面游荡了一下午,直到天色渐晚,华灯初上。
这些年里,他已经太习惯凛毫无保留所给予他的一切,而他却从未为凛做过什么。
不是不想,而是……
“琉璃……”这个名字如梦呓般地从仁王口中念出。
他们之间除了那段年少的时光和青春的回忆之外,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是。
“凛?”仁王推开画廊的门。
不在吗?
整个画廊在黑暗中一片安静。
仁王伸手去摸墙上的开关。
屋子里霎那间一片明亮。
凛在。
她一个人坐在那张圆形玻璃桌的旁边,似乎是被骤然亮起的灯光惊醒一般,略带茫然的目光慢慢地汇集到仁王身上。
“雅治……”她如梦初醒般,喃喃地叫着他的名字。
“凛,你怎么了?生病了吗?”仁王走过去,蹲下身子,想伸手去摸摸她的额头。
她最近似乎也有些不对劲。
“不,我没有。”凛转过了头。
仁王的手在空中停滞了两秒,然后放下。
“这样。天已经很晚了,你也该回家了。来,我送你。”说着,仁王站起来想去帮凛拿她的包包跟外套。
“雅治,”凛也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
“嗯?”仁王转过身,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雅治你知道吗,一直等待一个人的滋味?”凛看着他,眼睛里有光芒在闪烁,“你知道吗雅治,我一直,在等你。”
等你回过身来,看看我。
“凛……”
是。他知道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一直等一个人的那种滋味。
“可是雅治,我不能,我不能再等下去了,”凛的眼睛里有晶莹的泪花渗出,划过脸颊,留下两行清泪,“我再也……没有办法这么等下去了,雅治……”
她蹲下身子,手捂着脸颊。
凛向来讨厌哭泣,更讨厌在喜欢的人面前哭泣。她想让他看到的,只有笑容。
“凛……我……”仁王想说什么,可最终到嘴边的却还是只有这两个字。
“雅治你知道吗,我爸妈他们要移民去美国。我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只能……跟着去。可是雅治……”凛抬头看向他,“只要雅治你……你想让我留下,我就留下。”
最后那四个字凛说得很坚定。
是的,或许她的确不是个好女儿,自大学毕业开始,她便一再地拂她父母的意。从去仁王的画廊工作到不交任何的男朋友。她所做的一切,都仅仅,只是为了他。
只是为了这个叫仁王雅治的男子。
凛看着他,眼眸里满是泪水。这是她唯一一次在仁王面前流泪。以后,不管结果如何,她都不会再在他面前哭泣了。
仁王过去,蹲下身子抱住她。
“凛,是的,我一直都在等一个人。我也知道等她的滋味。所以,即使她已经回来了,她也,从来都不属于我。”
仁王轻轻地拥抱着这个在他身边7年的女子:“凛,我们结婚吧。”
她是他的现在和未来。
而琉璃,仅仅,只是他的过去。
这之间,隔了山重水远的十年光阴。纵然回首,也是烟霭纷纷。
我们还在。可岁月……
已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