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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 6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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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漱说完那句话就停下了,月光中,竹屋外时不时传来喝酒聊天声,显得这一个小小的空间更加安静。
迟琅不安地动了动身体,试图从目前的姿势中解脱出来,但是很明显,师父不打算现在就放过他。
楼漱好似没看到他的小动作一样,沉思片刻后,将对禁地的猜测告诉了迟琅。
迟琅听完,迅速抓住重点,“也就是说,禁地不一定有去无回?”
“嗯。”楼漱点点头。
迟琅一下子觉得燃起了希望。其实在回到山中的第一时间,他就想过,如果到最后还是控制不了体内的执念,要不就自己入了禁地吧,偷偷地别让师父知道就行了。
而现在,迟琅觉得更有信心了。
既然师父口中的两位前辈尚有一线生机,他迟琅未必就不会有。胸中一直以来隐隐郁结的沉闷一扫而空,迟琅觉得自己现在都可以绕着整座山跑几圈。
然而稍一动作,两只手腕处的灵线便一阵收紧。
“师父,你松开我。”迟琅委屈地说。
楼漱看了他一眼,灵线自动放松,迟琅从中抽出手腕,装可怜一般地揉着有点红的皮肤。
“这就是你说的没事?”楼漱冷不丁地问。
迟琅心虚,低下头,“真的没什么,往日夜里师父不在身边,我自己一个人,就算是想做什么,也做不了,挺挺就过去了。”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直接吞回了喉咙里面。
此时竹屋外,中宁盯着阵法里院子中的那所小竹屋,盯了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
“别看了,”禹仲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倚在身后的大石上,一条腿支起来,模样很疏懒,“估计师父不会出来喽。”
他的语气很有过来人的调调,中宁不由得猜测这位师兄知道了什么,问他:“为什么不出来?”
禹仲喝得也有些醉,回到山里,他彻底放松了下来,刚想和盘托出,就看到师父的身影从竹屋里出来,到了舌尖的话头拐了个弯,“因为——师父!”
“嗯?”禹仲听得莫名其妙,余光瞟见南离也看着某个方向,才意识到师父出来了。
“师父,你出来了?”禹仲大着舌头问,“小师弟呢?”
“你小师弟睡着了,我就出来了。”楼漱淡淡道。其实现在迟琅的情况,不适合入梦。但是他可能太累了,刚刚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看着他眼底熬青了的眼圈,楼漱到底没忍心将他叫醒。
罢了,反正不久就要入禁地,里面的情况都是未知,就让他现在好好睡一觉吧。只要自己不在他身边,应该就还好。
“睡、睡着了?”禹仲立刻将腿放下,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怎么睡得着?”
楼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禹仲立刻闭了嘴。
不知道大徒弟的脑回路已经拐了多少个弯,楼漱说:“我先回去了,你们自便。”
南离被大师兄劝了几杯酒,迷迷瞪瞪地摆摆手,“师父慢走。”
这孩子不知道自己酒量深浅,已经有点多了。等楼漱走远,禹仲怼了怼南离胳膊,“你觉得,刚才发生了什么没有?”
“发生了什么?嗝!”南离使劲眨眨眼,大师兄变成了三个,他不知道该对着哪个说。
“啧。”算了,禹仲心说,就算有什么,南离也看不出来。指着他还不如指着二师弟。
中宁早就已经醉了,他平日里连酒都不喝,更别提现在被师兄劝着一下子喝了好几杯。只顾过,二师兄就算是醉了,也跟其他醉得不一样,他仍旧是端端正正地坐着,身上的衣服依旧飘逸,连以一个褶子都没有,除了目光有些呆滞。
“二师兄真厉害。”南离坐得歪歪扭扭,对二师兄的酒量盛赞,“真是海量!”
“切。”禹仲毫不犹豫地把师弟卖了,“他坐得越是端正,就醉得越厉害,这么多年,一直这样。”
南离明显不信。
禹仲于是挽起袖子,给他做示范,大喝一声“师弟!”
南离猝不及防,被吓得一哆嗦,而中宁却只是慢慢地转过头,目光中带着茫然和无辜,“师兄?原来你在这里啊。”
他仿佛忘了今夕何夕,顿了顿,又想起来了似的,小声地说:“师父变了,师弟也变了。师父跟小师弟如胶似漆,把师兄跟我扔出来了。”
没想到中宁还挺敏锐的。禹仲摸了摸下巴,喝了一口酒。
“我们,我们再也回不到小时候了。”中宁委屈地说,跟他风轻云淡的外表极其不和谐。
夜里十分安静,竹屋里面的迟琅听他们的谈话一清二楚。
想到刚刚师父说的推测,迟琅觉得,或许可以自己单独去一次禁地。如果真的没出来,路死随埋,有禁地那么大一块地做墓,也不错。
如果能够活着出来,都时候再跟师父请罪也不迟,就算师父在生气,也不可能把他怎么样。所以说起来,迟琅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是把师父的性格摸得透透的。
当天晚上,迟琅就枕着胳膊,也没睡,一直听着竹屋外三个人聊天,一直到天亮。
中宁醒来后,头痛欲裂。
他懵着坐起来,觉得眼前有一百只小蜜蜂在飞。身上还盖着被子,稍作回忆,他就想起来昨天晚上师兄一直灌酒的事。被子应该就是他心虚给盖的。
但一杯酒下肚之后的事情,中宁完全没什么印象。
中宁想起身,感觉到有东西压在他腿上。他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拉开被子,看到一条胳膊横在自己面前。
旁边睡着南离,无意识地张着嘴,四仰八叉。
禹仲嘴里咬着片竹叶走了进来,看到中宁的模样的,觉得十分可乐,但是现在二师弟已经清醒了,再不好欺负人家,禹仲只能忍回去,关心道:“师弟睡得怎么样?”
中宁:……
我睡得怎么样,你不知道吗?
看着禹仲忍笑忍得很辛苦的样子,中宁捂着额头跟他对视半晌,感觉到自己的嘴角也不受控制了。
两个人终于一起大笑出声。
“师弟,你就应该多这样笑笑,年纪轻轻,老古板多不好。”禹仲说。
中宁没有反驳,反而看着窗外,感慨道:“有多久没这么畅快过了。”
他又问:“师父呢?”
禹仲朝着屋子里看了一眼,“从昨天我跟南离带你回来开始,师父就一直在隔壁翻看古籍,一直到现在,都没动过。”
气氛忽然低落,中宁低头,“师弟会没事的。我去跟师父一同找。”
山中草木十分茂盛,野生的动物也不少,迟琅走着走着,一只肥硕的竹鼠从小路上横穿而过,竹叶一阵摇晃。
他一边朝着记忆中禁地的方向走,一边还要在心里祈祷别被师父发现,即使现在置身在阔别已久的山中,也没有心情欣赏风景。
昨夜他思索了一宿,终于想起来,自己小时候被带到这间竹屋后,起初的确是孤僻少言,但后来恢复了,就在跟着师父学习之外,开始整日研究一些边边角角的东西。
这就包括师父设在他屋外的阵法。
迟琅小时候实在算不上听话,只对师父除外。他那时候在竹屋中对着师父的阵法使劲折腾,虽然最后也没破解,但是发现了一个可以令阵法暂时失效的方式。
昨天夜里,他一边听着师兄弟在院外的聊天,一边把记忆细细梳理一边,终于想起来这段历史。
他挪开自己躺着的竹床,在竹床下面,地面角落里,迟琅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一个用几块光滑的圆石头摆出来的小阵,石头本就不大,已经被尘土掩埋了大半。
当年他验证过这个阵法的作用后,就将阵眼石移开了,权当是一个小玩具放着。
因为是在竹床的下面,楼漱一直都没有发现,现在倒是便宜了迟琅。
他就着晨光,拂去石头上面的尘土,慢慢将阵眼石移回记忆中的位置。
竹屋外楼漱设下的法阵果然消失。
迟琅噌地站起身,要向外走去,走了两步,想了想,回身把竹床移回原位,又将缠绕在手腕上的本命灵线解开,随手系在了竹床的床头。
本命灵线实在不情愿,但是楼漱不在这,它就只能听迟琅的命令。
解决了这个一直贴在身上的定位器,迟琅才离开竹屋,直奔禁地。
希望师父不要发现。迟琅想,师父大概今天要继续研究古籍,看看能不能有新的发现。只要师父别今天上午去找他就好。
通往禁地的路要翻过一座山,前半程小路还算明晰,但是等翻过山头,快要到禁地的时候,小路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这条路是专门通往禁地的,目的地只有那一个,所以很少有人走。时不时地有树枝斜斜地伸出来挡住方向。
翻过一个大陡坡,眼前豁然开朗。面前,是一片被三座山合围的山谷,整个山谷上方时不时又光晕闪过,看不清,却平添一分瑰丽。
站在高处俯视山谷中,甚至可以看到里面的草丛树枝窸窣颤抖,那是小动物察觉到有人到来时匆忙的躲避。
虽然对禁地的印象已经模糊,但迟琅知道,这里就是禁地。
上方的光晕,就是禹仲说过的师父曾部下的阵法。
迟琅缓缓走到阵法的边缘,极目远眺。没有幻境,没有幻觉,什么都没有,仿佛面前的禁地真的只是一个平凡的山谷。
这片山谷中的树木植被都不高,也不是十分茂密,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整片禁地。
看上去,就是一片不大的,普普通通的土地,一眼就可以看到全貌。
但是迟琅知道,一旦入内,便可能是另一番天地。
他默默地伸出手,碰了碰透明的法阵,一圈圈彩色光晕水波纹一样地漾开,很好看。
迟琅回身,朝着师父所在的方向行了个大礼,然后径直迈入位于山谷的禁地之中。他的身影很快消失。
楼漱指尖轻轻碾过一页泛黄的纸,忽然眉目整肃,抬起头看向身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