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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借尸还魂 ...

  •   沈珏闭上眼,抬手没有犹豫,一把从胸腔里取出了那颗妖丹。那是他母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所以他来到这个世间,以人的方式活着。

      然后他捏碎了它。

      “沈珏!”恍惚中一声暴喝,仿佛雷霆之势,唤醒了他的迷茫。

      沈珏睁开眼,看他的帝王在他身边,月白的袍子沾满了湿润的泥土,连头上也是黄泥斑斑,从来没有过的狼狈。沈珏看着,便突然有一种微妙的快活,这种快活带着一种恶意,心想,你看,你也有今天。然而他又觉得亲切,仿佛此刻是他们相识以来,贴的最近的时候,就贴在心尖尖上。

      然后,沈珏像个天真的孩子,露出一种稚拙的神情,用嘲笑的语气,轻声对他说:

      “我不跟你玩了。”

      ——我不跟你玩了。

      或许是他笑的太开怀,也或许是这句话太让人震惊,南衡失神之下,忘了继续施法护他性命。

      于是他怀里的人一眨眼便回到了狼的形状,无声无息的死去了……

      父亲,爹爹,孩儿寻他盼他几百年,终究抵不过一碗孟婆汤……

      五十年后,罗浮山。

      沈珏被罗浮山上的强光刺得眼镜发痛,沈珏用手掌遮住阳光,透过手指的缝隙狐疑地看着四周景色,即陌生又熟悉。

      沈珏在松软的的土地躺了很久之后,沈珏坐直身体,他打量四周,景色依稀是熟悉的。

      几百年前,皇帝死后,沈珏允他寻他一世,他的路便开始越走越长,离故乡越走越远,但是仿佛也看不到尽头。

      沈珏累的时候会驻足,抬起头看一看四周,看完之后基本能确定,这个地方他几十年前曾经走过。但他不敢停下太久,因为停下来就不想再去寻,他也害怕耳畔不断呼啸的风声消失,因为那样就真的是自己一个人独行。

      只是有时候,走着走着,就仿佛走过了沧海桑田。明明这个地方是荒无人烟的大片山林,如今却被开辟了道路,有了酒楼市集,人来人往。

      尽管足印被时光冲刷,尽管物是人非,但沈珏活得太久,景色变化对于沈珏来说却并不显著。

      但是,没有比这里再让沈珏熟悉的地方,他的心中的家乡——罗浮山。

      每一年的年底,沈珏都会回到罗浮山,这是沈珏一年里最快乐的时光,远行的自己卸下会背着沉重的包裹,回到爹爹与父亲身边。

      沈珏一年到头在外漂泊寻觅的疲惫与孤独,也似乎有他们的陪伴而消散。自己想儿时一般,变成狼的样子,露出柔软的肚子,枕在沈清轩的膝间,亲昵的在爹爹的膝间贴贴蹭蹭,伊墨则是一脸嫌弃,让自己新年后赶快滚,不要和自己抢沈清轩,而爹爹则抚摸自己柔软的肚皮,哼着儿时的歌谣。

      此时不管自己寻得有多么辛酸,只要想到还有一个能让他疲惫而放心的睡去的温暖地方,总是还能坚持的。

      后来。凡事都有后来,后来,他就无人可爱,无人可依。父亲与爹爹身死魂销,两人合葬在了浮罗山的一方坟墓中,自己连世间唯一的亲人都没有了。

      黑夜来临,又转成黎明。他知道自己要走了,寻找到人还未找到,他不能不走。

      提起一旁已然破旧的包袱,沈珏只能继续上路。

      纵使斯人已去,这里依然是他心中的家乡。

      小松树精说着躬下身去,心中悸动,作揖道:“沈公子醒了。”

      沈珏看着他,这人他再熟悉不过了,几百年前的浮罗山多精怪,小松树精未修炼成人形时便对自己生出情愫。可是自己去要寻南衡帝君,他便承蒙父亲与爹爹照拂,又给予他机缘,祝他飞升。两人之间的缘分仅此而已。

      小松树精收回手,心口微微抽搐,没人知道他剖出妖丹那一刻,自己比谁心里都惶恐,他不舍,难过,甚至无助。他本以为自己飞升之后会埋葬自己对沈珏的情感,可是在沈珏死后,自己对沈珏的思念有增无减。

      于是在一片漆黑中,小松鼠精便摸到了沈珏的墓穴,在雷雨交加的夜晚,一具白骨躺在地上,尸体的肉已经腐烂的差不多,百年前的翩翩公子如今变成了一具白骨。

      小松树精将脸颊贴过去,贴在雨水湿透的冰冷尸骨上,闭上眼想象着还是沈珏在眼前,冲着自己宠溺的笑,于是他蹭了蹭。

      睁开眼睛时,冰凉的雨水渍留在脸上,在电闪雷鸣的里辉映着银白色的光,小松树精早已不能区分那是雨水还是自己的泪水。

      小松树精对沈珏道:“百年前承蒙照顾,此事就当报答沈公子的恩情了。”他太了解沈珏,即使他与南衡帝君再无可能,他也不会接受自己对他的爱。他们妖最深情,一生只会有一个伴侣,如果得不到,宁可不要。前世的伊墨如此,沈珏是他的孩子,亦是如此。三生三世,执迷不悟;三生三世,执迷不悔。

      沈珏重生了。

      只不过五十年已经过去,沈珏的肉身早已腐烂,这副皮囊不是自己的,准确来说自己借尸还魂了。

      沈珏看着不远处那座坟,是那座合葬的大坟旁多了一座新坟,沈珏知道那是自己的坟墓。

      前世的沈珏就躺在里面,每个人生于泥土,最终也要回归泥土,土地是每个生命最终的归宿,况且身边的坟茔里躺着的,是自己的亲人。

      五十年岁月匆匆,他的尸体化为泥土,经过暴风雨的冲刷,和旁边的土地里,亲人的尸骨混合在一起。

      他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沈珏在坟前跪下,他清理着坟前杂草,擦拭墓碑,他坐了很久,对南衡帝君的情谊,他前世早已还尽,今世,他不要活得那样辛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借尸还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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