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境》佛告阿难

28、第 28 章

　　FVE车队背靠寰宇集团这个金主，出行不管去哪里，向来是包机，这一次，又是大手笔地包下返回江城的航班，而且因为林知行的比赛成绩比预想还要好，经理纪杨笑得格外得意。

　　星期一下午两点，苏溶跟随车队成员登上飞机，作为全场唯一一个蹭机的外人，她感到非常不好意思，在经济舱最后排的一个空位置上坐下，尽量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但偏偏，有人不想让她如愿。

　　起飞没多久，坐在头等舱的谭宇出现，一路从前面寻到后排，在她面前停下来，不满地说：“飞月，你怎么挑了这个座位，太难找了。”

　　周围人闻言向两人看来，苏溶觉得尴尬，让他讲话小点声，问他：“有事吗？”

　　“我们两个换一下位置吧？”他将声音放低，满脸痛苦地说，“头等舱里除了经理、教练和总工就只有拿到第三的知行，我这次比赛成绩太差，坐在他们中间简直生不如死。”

　　苏溶虽然同情他，却也不愿意换去头等舱，因为她敏感地察觉到，自从跟着林知行回到铃鹿的酒店，纪杨对她的态度就变得模糊不清。

　　可想而知，如果这次比赛林知行没能拿到第三名的排位，她就会被扣上影响他状态的名头。

　　因此，她果断摇头，拒绝谭宇提议：“不要。”

　　谭宇双手合十放在额前，做出请求姿态：“飞月太太，求求了，我实在不想面对他们。”

　　“而且有你这个正牌女友在，我还霸占知行身侧的位置，不是不懂得做人吗？你不能置我于不仁不义啊。”

　　苏溶继续摇头：“不要。”

　　她和林知行以后有的是时间在一起，不急于这一时。

　　谭宇却是着急了：“而且知行那性子你是知道的，可以坐在那里两小时一声不吭，也就是你这样乖巧的女孩才受得了他的沉闷乏味，我是真受不了！”

　　苏溶眨眨眼，忍着笑意示意他不要再说，谭宇莫名其妙，察觉到不对，回过头，看到被吐槽的人就站在身后，高大的身躯倚在座位上，正抱着手臂看自己。

　　“很巧，”林知行面无表情道，“我也不想和你坐一起。”

　　他将肩上的背包放到行李架上，冷冷地对苏溶身边的人说：“我们换位置，你去头等舱。”

　　旁边的小工程师不敢违背他的话，起身去了前排。

　　林知行坐到他的位置，掀眼看谭宇：“现在你不用夺人所好，也不用忍受乏味了。”

　　“你——”谭宇伸手指着他，酝酿半天，还是没敢将后面的话说出来，认命地回了头等舱。

　　苏溶在旁边看他们拌嘴，觉得有趣，忍不住凑近说：“你们的关系很好。”

　　林知行看一眼她，低声解释，“其实车队的第一车手和第二车手是竞争关系，但我和谭宇，”他像是想到什么，摇摇头，语气中带上了无奈，“他人品还行。”

　　飞机在云层之上平稳飞行，因为周围都是熟人，两人不再聊关于车队的事。

　　气氛忽地变得安静，接着又有一丝暧昧，苏溶脑中控制不住地想到昨晚的摩天轮，想到林知行灼热的吻，以及，另外一些没有发生、但不可言说的画面。

　　她的脸颊渐渐变红变烫，不得不用双手覆在上面降温，又将视线转移到窗外。

　　但紧接着她发现，飞机的窗子上隐约映出了林知行帅气的脸，一贯以冷漠示人的他，此刻唇边带着浅淡的笑意，似昨夜星空一样幽深而又灿烂的黑眸专注地看着她，仿佛要将生平的温柔与宠溺都给眼前的人。

　　苏溶想要记录这双眼睛里为自己而存在的温度，拿出随身携带的画本和铅笔，靠在角落，偷偷照着窗子上的映像描绘。

　　这是时隔八年后，她第一次画林知行的素描像，第一笔落下便像是唤醒了肌肉的记忆，速度飞快。

　　这样看起来，与十七八岁的他相比，二十六岁的他，其实五官并没有多少改变，仍旧锋锐而不失柔和的眉眼线条，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瓣。

　　变化的只是他身上的气质，从青春的率性恣意变为成熟的沉默内敛，眉心添了微少的褶皱，眼中多了压迫和其他人读不懂的复杂情绪，只有小弧度扬起的嘴角，才能作为他此刻心情颇佳的证据。

　　一幅素描很快完成，苏溶心满意足地自我欣赏了一会，将本子合好，正要收起来，余光瞥见窗中的映像动了动，开口问她：“画了这么久，不给我看吗？”

　　低沉的声音落在耳边，苏溶猛地止住动作，缓缓回头，看向身旁的林知行。

　　见她看过来，他伸出手。

　　苏溶懊恼自己刚刚的动作没有更快，不情愿地将本子递过去，像是没写完卷子却必须要交作业给老师的学生。

　　林知行接过画本翻开，一页页看过去，直到看到最后一页的素描像。

　　画本里大多是她突然有灵感设计的角色，还有关于林知行的速写，苏溶以为他会觉得好笑，他却忽地沉默下来，将视线从画像上抬起，看向前方，悠长的目光像是陷入某段时光遥远的回忆。

　　过了许久，他才回过神，将画本还给她，点评：“很像。”

　　苏溶红着脸收起本子，为自己没有被嘲笑而开心，却似乎听到旁边响起一声低低的叹息。

　　两小时二十分钟后，飞机抵达江城国际机场，两人取了托运的行李后分别，林知行随队回俱乐部，她联系来接机的闺蜜。

　　徐茜在电话里说自己已经到出口，正在这边等她，苏溶站在人群中四下寻找，却没有看到出挑的身影。

　　直到一个脸上戴着墨镜、头顶围着丝巾的女人神神秘秘地走过来，朝她招手，喊她：“苏苏。”

　　在路过行人奇怪的注视之下，苏溶闻声看去，辨认了好半天，才看出这个人就是自己熟悉的闺蜜。

　　“你怎么了？”她皱起眉头，脑中的第一反应是徐茜用错护肤品，导致脸上过敏，所以才打扮成这幅模样出门。

　　哪知徐茜鬼鬼祟祟地在她周围看了一圈后，摘下墨镜围巾，皮肤光滑水嫩，白皙如同奶冻，一看就是刚刚约过专业的美容师。

　　似乎是没看到熟识的人，她放心地呼出一口气，一手扇风，一手接过苏溶的行李箱，催促她：“快快快，我的车在停车场，咱们快点走。”

　　苏溶莫名其妙，问她发生了什么。

　　她却避而不答，拉着行李箱走得飞快，只说是不想见到某个人。

　　两人走入停车场，苏溶回想不起来她最新一任男朋友的名字和职业，以为她又把现任变成了前任，追问她：“你这个前任是机长？”

　　“什么前任？徐小姐的情史还真是丰富，”一道戏谑的男声从旁边插进来，音色很熟悉，并且场景也有几分似曾相识。

　　苏溶转过头，看到谭宇站在一辆印有红黑色FVE字母的大巴车前，正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

　　她猛地想起徐茜上次提到的、让她颜面扫地的、与谭宇的相亲局，恍然大悟。

　　原来徐茜今天不想见到的人是这位。

　　本来正要回答问题的徐茜果然猛地停住脚步，回过身，目光凶狠地瞪向谭宇。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苏溶想，此时仅被她余光扫到的自己恐怕都已经阵亡，更不要说直面她的任何人。

　　但谭宇偏偏安然无事，且浑然不觉，跟她打招呼，笑得春风得意：“又见面了，徐小姐。”

　　徐茜说话向来直来直往，直接回呛他：“我可不想见到你。”

　　谭宇继续嘴欠：“不想见到不是也见到了？”

　　见徐茜脚下踩着的高跟鞋在地上点了一下，苏溶直觉情形不妙。

　　鉴于引发这一系列惨案的源头正是自己，她心中忐忑，试着调节气氛：“不管想不想见，见到就是缘分，呵呵。”

　　说到最后，并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的她也觉得有些尴尬。

　　“哼，”徐茜自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提醒她，“苏苏你不许帮着外人，站到我后边去。”

　　恰好这时候，大巴车上的林知行看到苏溶，从车里走下来。

　　谭宇跟着嗤笑一声，反问她：“飞月什么时候算是你的内人了？”

　　“她现在是我兄弟的女朋友，”他扬头，示意徐茜看林知行。

　　苏溶还没来得及告诉闺蜜两人在一起的事，心中一紧。

　　只见徐茜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不但没有惊讶，更不再暴躁，欺身向前，重新掌控局面：“我跟苏苏认识七年，我们睡一个被窝的时候，你这位兄弟不知道在哪里？”

　　苏溶成功成为两人打击对方的第一战场，头疼地向林知行投去求救目光。

　　徐茜的武器可是六厘米高跟鞋，她怕谭宇的脑袋会开花。

　　结果林知行完全没有劝架的意思，将她拉到一边，低声问：“你和闺蜜睡过一张床？”

　　苏溶：“……”

　　她没好气地解释：“对于关系要好的女生来说，睡一张床很正常。”

　　“哦，”林知行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样子仿佛学到了新知识，过一会又问她，“明天下午做什么？”

　　苏溶时刻关注战况，回答得心不在焉：“大概没事。”

　　林知行偏过头，在她耳边轻语，“那我们约会。”

　　苏溶的注意力终于被吸引过来，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望向他试探地问：“真的？”

　　林知行肯定地嗯了一声。

　　苏溶暗自兴奋起来，唇边的笑意抑制不住，晃晃他的手，凑近悄声说：“那我们去看电影。”

　　与此同时，她身边的徐茜似乎有再次落入下风的趋势，抬起一只脚，想要取下穿在上面的高跟鞋。

　　林知行手指稍稍用力，捏了一下苏溶的手，然后松开，喊谭宇：“走了。”

　　“好嘞，飞月再见，徐小姐再见，”谭宇痛快应下，浑然不知自己躲过一场灾难，挥挥手，登上大巴。

　　林知行跟在他身后，低声告诉他：“以后对苏溶的朋友客气点。”

　　车子开走，徐茜翻了一个大白眼，穿好鞋子，猛地拍向苏溶的肩膀：“新晋男友不错，长得帅，人也聪明。”

　　“苏苏，这趟日本，你没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