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莓》时窈

72、离不开你

　　云粹不明所以地抬头。

　　迎接她的是一个热吻。

　　季晫恒的手扶着她的后颈，搂着她的腰，紧紧拥在怀里。
　　这件事，他想了太久。
　　他腾出一只手，捏住她下颌，低着头，在撬开的嘴里肆意攻城略地，似要把每一寸都打上他的烙印。
　　只有这种吞咽入腹的生猛才能抵消那种不真实感。

　　云粹无处安放的手轻轻搭在他侧腰。
　　她仰头，张着嘴，承接他浓烈的爱意。

　　冬天的风寒冷干燥。
　　他的吻炙热温润。

　　云粹踮脚，两手搂着他脖颈。
　　他是湿润的绿风。
　　她就是沾满朝露的青苔。
　　唇齿间全是他的味道，泪水不断从眼角渗出，滚落脸颊。她哭着和他接吻，也不知道为什么哭。

　　季晫恒拧眉，犹豫着要不要停。
　　腰腹被她温热的小手掌一碰，浑身过电般猛地一抽。在温柔和狂野之间，他选了后者。
　　他等了这么久。
　　该被奖励的。

　　许久，他终于舍得放开她。

　　云粹的眼睛糊着泪水，看不清他，也站不住，两手抓着他的衣服，像抓着求生的浮木。
　　那个吻几乎把她肺里的空气抽干了。
　　她抽抽搭搭哭，浑身都在颤。

　　晚会结束，学生陆续从礼堂出来。

　　云粹怕得不行，缩进他怀里。
　　季晫恒紧紧搂住，把她拢在阴影里，他低头贴着她的唇轻啄，柔声安慰：“我抱着你。谁也认不出我们。”
　　“粹粹。别怕。”
　　“别考虑他们，只想我。”

　　那些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两人了。
　　他们好奇的探头看，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女生被男生遮得严严实实，只有两只手虚弱地搭在男生后背。
　　“小情侣接吻呢。”
　　“靠。这么猛？谁呀！”
　　“别看了……”
　　“快走快走。”
　　……

　　笑声渐远，云粹紧绷的神经稍松。

　　季晫恒抹掉她的眼泪，“云粹。我的初吻给你了。”
　　“我、我也只亲过你。”
　　“只有女朋友能吻我。你得对我负责。”
　　“好！”

　　他抬手看腕表，“十二月三十一。我们的初吻在这一天。”
　　云粹鼻音浓重地问：“不是上次吗？”

　　季晫恒挑眉，勾着抹恶劣的笑。

　　他倾身，贴在耳边说：“上次没伸舌头，不算。”

　　说罢，他凑近，故意舔了她的唇。

　　“啊！你！”
　　“嘤……”

　　云粹的眼泪又掉下来，噘嘴愣在原地，气鼓鼓地瞧他。刚才那下，她睁着眼，清楚地看到他是如何伸舌头，又是如何舔她的。
　　嘴唇湿漉漉的。
　　她不敢动了。

　　季晫恒指背蹭了蹭她的唇，牵着她的手，十指紧扣地拉着她走，“走吧。男朋友送你回寝室。”

　　**

　　她恋爱了。
　　和她暗恋六年的男生——
　　季晫恒。

　　云粹笑着敷面膜，面膜纸笑出褶皱，一条条横在脸颊。她的手拉着面膜扯平，没两秒，又笑出道道褶皱。

　　“粹粹！”
　　“什么事！”

　　云粹蹭的坐起来，撕掉面膜，翻身下床。

　　林沛脸上敷着厚厚一层黑泥，唇线绷直，咬着牙说话，“我明天想去做皮肤检测。你去吗？她这个泥膜我用一星期了。到底有没有效果啊。”

　　云粹摸脸，“有吧。我觉得我的脸好像变嫩了。”
　　林沛伸手，“是嘛。我摸摸。”
　　云粹凑过去。
　　闹钟响了，林沛按掉，抽纸擦掉脸上的黑泥，“你摸摸我。”
　　云粹摸了摸，“好像也有变嫩。”

　　“明天去测测就知道。”
　　“好呀。”

　　次日，两人挽手来到美容院。
　　云粹在前台那报出美容师的名字，前台立刻打电话让她下楼来接人。

　　电话那边说：“我这边还没弄完。”

　　云粹坐下，“我坐这等吧。”

　　等了二十分钟，梅雯下楼，“云粹。快上来。”
　　云粹进屋。
　　屋内空荡荡的，被子整齐叠放在床尾，不像躺过人的样子。
　　云粹躺下，“姐姐，刚才的客人做了什么项目呀？”
　　“光子嫩肤。你不用做那个。”
　　“哦。”
　　“今天是来做皮肤检测的吗？”
　　“是呀。那个面膜我用完了。”
　　美容师撩开她的刘海，往她脸上涂精华液，“痘痘都消了呀。我介绍的产品有用吧？”
　　“嗯。”

　　金属仪在脸上按了会，机器滴滴滴地响。

　　云粹撇嘴，“肌肤状态还是不好吗？”
　　“是呀。你再买两盒面膜吧。你们快期末了，压力肯定很大，要是不注意，又会长痘。八十一盒。”
　　“呃……我考虑下吧。”
　　“别考虑了。反复长痘会留下痘坑的，很丑的。八十又不贵，你一天的饭钱而已。一盒面膜可以用一周呢。少吃一天饭还减肥。你还想减肥，是不是？”
　　“嗯……觉得有点胖。”
　　“你超过一百了吧？”
　　“嗯……”

　　云粹极不情愿地点头。
　　高三减的全胖回去了。

　　“那不行的呀。好看衣服都穿不了。这样吧，你买两盒面膜，两盒瘦身茶，我给你打八折。一共四百。”
　　“家里还没给我生活费。下次吧。”
　　美容师拽住她，“马上就寒假了。你早点买，早点瘦。寒假就能穿漂亮的衣服去和男朋友约会了。你开个花|呗啊。”

　　“可是……”
　　“买吧。早买早漂亮。”
　　“真的能瘦吗？”
　　“能啊！”

　　云粹咬牙买了。

　　她没开通花|呗，拿压岁钱支付的，买了两盒面膜和三盒减肥茶。

　　—

　　期末，同学们都去图书馆抢座，云粹也不例外。
　　她准备每天泡一包减肥茶，可这东西喝了会一趟趟跑厕所，很干扰复习。
　　她放弃了。
　　暂时把东西锁在柜子里。

　　她的考试科目少，比季晫恒先结束期末考。

　　季晫恒趴在桌上，“羡慕你呀。考完了。轻松了吧？”
　　云粹捏他肩膀，“还有两天。学长加油！”
　　“粹粹。我读不进去了。陪我去外面走走。”
　　“好呀。”

　　两人牵手走出图书馆，沿着校道逛。
　　美术学院前一阵搞艺术周，门口摆着几个学生作品。其中有一个名为‘破碎’的作品格外显眼，那是由十几个打碎的镜片拼凑而成的。

　　两人驻足看。

　　云粹看不懂艺术品，但从破碎的镜片中看到她破碎的脸。
　　她又长痘了！
　　个别镜片是能放大或缩小的哈哈镜。
　　在‘破碎’面前，她的脸只有巴掌大，红红的鼻头占掉半张脸，鼻尖的痘痘冒着白头，特别难看。

　　季晫恒站的位置恰好避开所有特效镜片。

　　两人站在一块，像美女和野兽。
　　云粹是野兽。

　　云粹眼眸低垂，悄悄抽出手。

　　季晫恒愣了几秒，伸手去抓，“想干嘛。”
　　“我手上有汗。”
　　“喏。给你纸。”
　　“谢谢。”
　　“傻。”季晫恒戳她前额，“和男朋友说什么谢谢。”

　　这个称呼真的好甜。
　　只是听着就好开心。

　　“嘻嘻。我不说了。”

　　云粹低头擦手。

　　季晫恒忽然俯身凑近。

　　她吓了一跳，后退两步，“你、你干嘛。”

　　“想吻你。”季晫恒揪住她，扯回身边。

　　云粹捂住嘴，“不、不要。我……大庭广众的，不好。就……下次吧。行吗？”
　　“好吧。再逛两圈回图书馆。”
　　“嗯！”

　　云粹咽唾沫，惊魂未定地跟上他。
　　季晫恒说宿舍的事，云粹嗯嗯啊啊地应，一句也没听进去。她眼睛转动，盯着鼻头的痘痘。
　　这次，她不是害羞不让他亲，是怕他凑近看清她的痘痘，会觉得恶心。

　　为什么只有她长痘呢？
　　她明明那么认真地护肤了呢！

　　季晫恒回图书馆复习。
　　云粹以回宿舍休息为由背包走了。
　　她没回宿舍，又去了美容院。

　　她好着急，无视前台，径直上楼，直奔美容师的屋子。

　　“姐姐，我又长痘了！”

　　梅雯拍凳子，“坐这。我看看。”
　　云粹坐下。

　　梅雯在她鼻头贴了个黄豆大的透明贴膜，“这个会把白脓吸出来。你坐着等一会。我出去一下。”

　　梅雯离开。
　　云粹坐在屋里玩手机。

　　过了好久，鼻头热热的，痒痒的。
　　她用手摸了摸，拿镜子照着看，鼻头的脓包消了，那个透明贴膜变白了。
　　真的把脓吸出来了！
　　好神奇呀。

　　梅雯回来，手上搅着一碗黑泥，“这是海藻泥。我给你敷一下。”

　　“谢谢姐姐。”
　　“你躺着吧。”

　　云粹躺下。
　　梅雯撕掉那个贴膜，往她脸上抹黑泥。

　　“上次买的东西，你用完了吗？”
　　“没有。要期末考了，喝那个茶总是想上厕所就没喝。”
　　“难怪你长痘。那个茶有调节内分泌的作用，一个内服，一个外用，你要一起用才能祛痘呀。要不我给你换一个产品。那个减肥茶可能劲太大了。换一个温和点的。不过这个比较贵，要三百一盒，三盒一疗程。”
　　“算了。”
　　“哎呀。一分钱一分货。你听姐的。肯定马上就好了。你们学校很多人来我们这里……”
　　“不用了。”
　　“云粹。你是不是想烂脸了？”
　　“我没有……”
　　“姐姐还能害你吗？你来几次，我都送你东西了吧？你回去问问你的同学，看那些优惠是不是只给你了。姐姐真是关心你呀，担心你不早点治，以后脸上全是痘坑。”
　　“我……”

　　云粹一时有些委屈，才躺下没十分钟，对方一直在推销，好像不买那些产品就是对不起梅雯。
　　可是那些东西真的好贵呀。
　　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梅雯用手扇风，“你别哭呀。海藻面膜泡水会肿的。”
　　云粹吸气憋回眼泪。

　　梅雯叹气，“谁让咱俩这么有缘。这样吧。那个产品，我送你一盒。你先拿回去喝。如果觉得可以就来买。不可以就算了。”
　　“谢谢姐姐。”
　　“没事。”

　　敷完面膜，云粹洗脸，背包要走。

　　梅雯叫住她，“坐着。我给你化个妆。”
　　云粹嘴上说着不用，身体却经不住诱惑地坐下。

　　梅雯打开化妆盒，在她脸上又涂又抹。

　　大约半小时后。
　　梅雯拿来镜子，“你看。”
　　云粹睁眼，左瞧右看。

　　她的痘痘和黑眼圈都被遮瑕遮住了，鼻梁和下颌涂了阴影，五官看着立体精致，恍惚间，竟然又几分像葛敏。

　　“好看吧？”
　　“好看！”

　　梅雯教她，“这是遮黑眼圈的、遮毛孔的、遮红血丝、遮痘痘……”
　　“我脸上有那么多要遮的吗？”
　　“有啊。你的脸很一般。当然需要后天多努力。没有丑女人，只有不会化妆的笨女人。”
　　“好吧……”
　　“咱们这彩妆很全的。女生嘛，最好备一套，约会、面试都能用。”
　　“我……暂时不需要。”
　　“我送你一些小样吧。”
　　“谢谢姐姐。我回学校了。”
　　“再见。”

　　脸上化了妆，云粹迫不及待地去图书馆找季晫恒。

　　找到他的座位。
　　只有书包在。

　　她坐了一会，不见他回来。
　　打电话问他在哪。
　　季晫恒说和室友在食堂吃饭。
　　云粹撇嘴，“你吃吧。”
　　“我马上回去。”
　　“我在看书。你慢慢来吧。”
　　“好。”

　　云粹有点困，等着等着，竟然趴桌上睡着了。
　　她梦见脸上长了很多痘，涂什么都没用，皮一层层的掉，周围人看到她都叫她掉皮怪，朝她吐口水。

　　云粹吓坏了。

　　猛地坐直。

　　从梦中惊醒。

　　她摸了摸脸，没掉皮。

　　再低头看手。
　　手指沾着藕色粉末。

　　她暗呐不好，兜着那些小样去厕所补妆。

　　她站在镜子前，照猫画虎地往脸上涂。
　　越涂妆层越厚，似糊满烂泥的墙面，坑坑洼洼的，鼻头的痘痘没遮住，更显眼了。

　　她拿纸擦掉。
　　又涂。
　　又擦。

　　试了两次，终于放弃。

　　拢手接水洗脸。

　　她拿着纸擦脸，边擦边哭。
　　怎么办。
　　她的脸上真的好多瑕疵。
　　她好像永远不会变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