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献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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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云粹噎住，眼睛无助地眨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楚锐的朋友走得快已经绕过两人，径直走进停车场。
云谦推开收费亭窗户，提醒道：“今天经理要来检查，很严格的，纸质购物小票可免费停车两小时，电子的不行。”
那人朝楚锐喊：“他说电子票不行啊。纸质票你拿了吗？”
楚锐摸兜，骂艹，“没。扔掉了。”
那人翻白眼，“我都叫你拿了啊！现在回去重新打一张。”
“能省几个钱。停车费老子掏。别废话了。”楚锐对那人的态度很不满，忽略眼前的云粹，径直擦过她，骂骂咧咧地往那走。
“学长再见……”云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像完成任务般说完，埋头走上台阶，逃也似地跑走。
楚锐刚拿到驾照，技术一般，自家的车送去检修了，现在开的是朋友的车。
朋友坐在副驾，“小爷这车刚提的，矜贵着呢，你悠着点开。”
楚锐烦躁回：“知道了。”
驶出车位，经过收费亭。
他探头看了眼，注意到岗亭的人坐在轮椅上。
楚锐想起些事，摸摸下巴，又瞧他一眼。
“老头，你腿不好？”
云谦略过这个问题，调出停车时间，“停了四小时，收费十二元。”
楚锐递出张红票子，“不用找了。剩的给你吧。”
云谦接过钱，按流程放进验钞机验真伪，再收进抽屉底层，从其他格子拿零钱凑数找给他。
楚锐问：“老头，刚刚那个背包的是你女儿吗？”
云谦愣住，找钱的手停顿几秒，肉眼可见地慌了，浅咳一声，迅速否认：“不是。”
收费机咔哒哒地吐出票据，他合上抽屉，撕下票据，同零钱一起递出窗口，“我们不收小费。这是票据。您收好。慢走。”
面前的栏杆随之抬起。
楚锐转动方向盘，驶出停车场。
朋友感叹：“腿脚不利索还得出来工作。也是挺辛苦的。”
楚锐笑：“苦不了几年啦。这老头有可能是我一朋友的未来岳父。”
“我去？”朋友眼前闪过八卦的光，后座的两人好奇地追问，“哪个朋友？我们认不认识？”
楚锐笑而不语。
坐副驾驶的人撇嘴，不爽地抬脚，想起他在开车，只得悻悻放下，“真没劲。以后不说的事就别提了。吊着别人的好奇心算怎么回事阿。”
“八字没一撇的事没什么可说的。”
“那两人现在什么进展？”
“没什么进展吧。女生追挺紧的。我那朋友是没恋爱经验的雏，估计遭不住女生这么追。”
“呵。你那朋友有钱吧？”
“是啊。”
“她倒是会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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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粹回到家。
屋里黑漆漆的，留给葛敏的纸条完好无损地压在桌上。
她收掉纸条，放进草稿纸堆。
拿出手机给云谦报信——
[舒云慢卷]：爸，我到家啦。你那边怎么样？经理巡查有说什么吗？
[梦醒时分]：没说什么。安全到家就好。
[舒云慢卷]：你晚上回家要小心噢。天黑，你的轮椅不方便，转慢点。或者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梦醒时分]：这条路我天天走，闭着眼都能回去。而且一路都有路灯，没事的。你早点休息吧。
洗漱完，云粹坐在书桌前看书。
翻开课本，里面夹着张通知单。
每学期会更新一次家庭信息表。
她拿笔填写信息。
云粹留了个心眼，把家长联系人改成云谦。
即将步入毕业班，能感觉到同学们格外认真，夜修室读通宵的人多了不少。之前云粹凭着勤奋，稳居前十，如今所有人和她一样勤奋，她就有些力不从心，开学考成绩又不太理想，被班主任盯得很紧。
葛敏非常在意她的成绩，稍有滑落就会问为什么。
沈健雄是只笑面虎，表面和善，其实很不好对付。上次在商场偶遇他的情景，现在想来仍心有余悸，觉得是个不定时炸|弹。
唯一的破解办法就是减少两人的联系。
季晫恒的事云谦知道，也比葛敏好说话，填他的手机号是最保险的。
**
学业紧张，没时间参加社团活动，云粹有一阵没去社团了，社长还是热情地转各种比赛通知给她。
周一午休，她去社团活动室，告诉社长要专注学业，之后的比赛不会再参加。
社长表示理解，祝她学业顺利。
云粹拿出几本棋谱，“留在活动室给大家看吧。”
从活动室出来，遇上贺逸飞。
他拦住云粹，“我借到《摇滚夏令营2》啦！要不要看？”
“好呀。就是今天午休不知道能不能看完。”
“今天看不完，明天再看呗。”
观影协会活动室没锁门，两人推门而入。
楚锐搂着个女生坐在沙发上。
两人迈出的脚收回，愣在门口，不知该不该往里进。
楚锐大方地说：“进来呗。她没地方去，我们只是借这地坐一会，不用电视，你们看。”
那个女生不是本校的，楚锐不知道找谁借了校服、校卡，带她入校。
云粹萌生退意，后撤两步想走。
贺逸飞没心没肺，也没眼力劲，得到允许，随即恢复如常地往里进。
云粹只得硬着头皮跟进去。
活动室有两排沙发，两人坐到空着的前排。
女生问：“你们要看什么？”
贺逸飞插碟片，打开电视，“看《摇滚夏令营2》。”
“真的呀？太好了！我刚看完1。”她推开楚锐，脑袋贴着前排沙发椅背，趴着和两人讨论剧情。
电影是迪士尼出品的歌舞音乐剧，三人边聊边看。
女生用手肘戳楚锐，“别玩你的游戏啦。这个片超好看的。”
楚锐轻啧，眼皮微掀，瞧了眼，算是给她面子，又继续低头玩手机。
女生斜眼瞄手机屏，脑门窜起一股火，冷冷开口：“跟谁聊天呢？”
楚锐知道她在生气，却没放在心上，态度敷衍，“朋友。”
女生不依不饶，“什么朋友？女生？”
“嗯。女生。”
“谁呀？你们学校的？我认识吗？”
“不是。你不认识。”
“你们在聊什么呀？”
“没什么。”
“楚！锐！”
“怎样？要提分手？”对方的声音掺杂怒火，楚锐的冷漠丝毫未减，甚至夹杂些许蛮横，似是吃准女生不会拿他怎样。
前排的云粹听得心惊肉跳，以为马上要见证一场狗血的分手大战。
谁知女生只是撇嘴摇头，“不是。”
尴尬的低气压笼罩整个房间。
后排两人一左一右地拉开距离坐，前排两人嘴角扯平，互瞧一眼，脖子似打着石膏，僵直无比，不敢往后转。
贺逸飞嘴巴闲不住，以前留堂时，总爱说话，经常遭其他人的白眼，渐渐地他和云粹之间有种特殊的哑语。
只需口型和眼神就能不发声地流利交流。
许久不用的哑语在这刻派上用场。
云粹：都说不要进来了吧！
贺逸飞：我哪知道这俩这么傻逼！
没错他‘说’的就是傻逼，怕云粹不能领会，他口型夸张，抬手指了指脑袋，暗指后面两个这有毛病。
云粹咬牙憋笑。
贺逸飞忙不迭摆手提醒：你别笑啊。会更尴尬。
云粹眨眼：现在怎么办？
贺逸飞指腕表：还有半小时。熬一下。
后排两人一个依旧吊儿郎当，一个暗自较劲故意不理人。
过了会，楚锐熄灭手机屏，挪到女生身侧。
他伸手去揽。
女生躲开。
楚锐拽住胳膊扯进怀里，“这个电影有那么好看吗？”
女生挣扎两下，妥协了，低声回：“好看。”
“讲什么的？”
“青春校园。男主挺好的。”
“他好还是我好？”
“……”
“给你买SKⅡ。”
“整套吗？”
“嗯。”
“还想要个新背包。”
“给你买。”
“当然是你最好啦！”
楚锐凑到她耳畔低语：“知道我钱包在哪吧？自己拿。”
女生伸手去掏。
楚锐趁机按住手，再次贴到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女生当即笑开，锤他胸口，娇羞地喃喃‘讨厌’。
危机解除，在场人皆松了口气，继续看电影。
约莫五分钟，楚锐口袋里的手机持续震动，女生拽紧他胳膊不让看。
楚锐没看，手伸进口袋长按关机，“关机了。”
女生戳他腰腹，“我想吃东西。带我去食堂吧。”
楚锐翘脚，“我的英语老师中午喜欢待在那。”随即丢出食堂卡，“你自己去。卡里有钱，随便刷。”
女生噘嘴，“我对你们学校不熟。带我去嘛。”
前排的贺逸飞又开始翻白眼。
楚锐拍云粹，“学妹。麻烦你一件事……”
云粹爽快答应：“等这个片段看完我带她去。”
女生缠着楚锐，“你怎么这样。早知道我不过来了。”
楚锐嘴皮相碰发出不耐烦的轻啧。
女生收声坐直，眼尾下垂，可怜兮兮地瞧他。
他拿出几张红票塞到她口袋，“别闹。”
云粹肩膀得了一力。
她往后转。
楚锐站着，居高临下地看她。
她不由自主地站起来。
“学妹。麻烦你现在带她去一趟吧。我给你钱。”明明是询问，楚锐却用了不容置喙的语气。根本不给人思考、回答的机会，话音未落，从钱包里夹出百元红钞，捏在指尖数，“一张、两张、三张够么？”
抚慰身边人、宴请好友、不及格的测试，楚锐第一时间想到的永远是钱。
他习惯用钱解决一切，可云粹不是。
或许是葛敏经常在家数钱，她对金钱异常敏感。
尴尬又愤怒地愣在原地。
食堂便宜，三百块是她三周的伙食费。
钱不多，捏在手里薄薄的，钱币间摩擦生风，浓厚的新钞油墨味打在脸上的感觉犹如剜肉，很疼，很重，一层层剥掉她的自尊。
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
简直是莫名其妙！
“我不缺钱。我要去上课了。”她的手攥拳，咬牙说完，提包背上，迈步往外走。
贺逸飞颇为无语，“学长，你有事说事，拿钱干嘛。显你钱多？”
楚锐含笑应声，“我是有钱啊。”
头一遭遇到情商低又厚脸皮的。
贺逸飞噎住，嘟囔句‘有病’。
楚锐不悦，“我请她帮忙，好心给她点跑腿费还有错了？到底谁有病啊！”
刺耳的吼声穿透墙壁，在走廊回响，一次次震在云粹心尖。有钱人的脑回路她理解不了，也不想理解，只想快点逃离。
她越走越快，直到跑起来。
综合楼一层的窗户全关着，好闷好闷。
云粹跑出好远，脚步慢下来，手锤着胸口，仍是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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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校不开心，以为回家可以寻些温暖，然而家里也是低气压。
葛敏去咨询了智能仿生假肢的价格和订制方式，厂家的总部在上海，有专门的康复中心，能带患者去一趟是最好的。
这对去医院复查都百般推辞的云谦很难。
葛敏把情况告诉云粹，希望她能帮着想办法。
云粹思来想去，想到一个办法。
为防止残肢肌肉萎缩，云谦每天需要佩戴假肢走两小时。以前不上夜班，他关店回来，会扶着小区的双杠练习走路。
那个时间段，外面没什么人，没人会注意到走路姿势奇特的他。
现在夜班回来已是次日早晨。他没休息，直接去店内工作，到中午才能回来睡四个小时，就又要去店内工作了。
睡觉时间宝贵，葛敏仍是催着他锻炼。
周末葛敏不出摊，腾出时间看店，让云谦休息。他在家把沙袋绑在残肢，抬步锻炼肌肉。
云粹敲门。
云谦迅速躲进被里，浅咳一声，“进。”
“粹粹，有事找爸爸？”
“爸，这个暑假可不可以带我去一趟上海呀？”
“嗯？”
“就……我想报上海的大学。听说很多大学会在暑期开放校园，我们去看看吧？我有存压岁钱，我可以出路费！”
“我们怎么会让你出钱。这点钱爸妈还是掏得起。想去就带你去吧。”
“好耶！”
云粹蹬蹬跑出去，又哒哒地端着水盆跑进来，绞了条热毛巾，“妈妈在忙，今天我帮你热敷。”
云谦指床边的小桌板，“放那我自己来。”
云粹撇嘴，“我想帮你。”
云谦摆手，“我习惯自己来。”
云粹只好把盆放下，叮嘱几句，转身出去。
关好门，她拿出手机给葛敏发短信告诉她事情都搞定了。
葛敏那侧的枕头震动。
云谦翻开，发现她手机没带走。
他浅笑：“这个马大哈。”
可能是最近太忙了，忙中出乱。
云谦眼中泛起些许心疼，自责地揉了揉残肢。葛敏的手机锁屏密码他知道，看到有消息就随手点开了，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母女两人在讨论智能假肢的事。
他越看眼睛越红，肩膀颤抖。
葛敏发现手机不见，以为是丢在哪了，把店关掉，急匆匆地回家找。
刚进屋，云谦神情复杂地坐在那，手机放在床上。
她心稍安，“太好了。原来是落在家里了。”
云谦问：“你去问智能假肢的事了？”
葛敏呆住，顿了几秒，似是默认了。
云谦说：“我不想换。别问了。”
葛敏态度无比坚决：“不可以。必须换。我都问好了。咱们家有这笔钱。”
云谦叹气，“我不想把钱花在这个上面。你明白吗？”
“装了那个假肢就能和以前一样走路了。我看过康复视频，那些人走得很好的……”
葛敏没说完就被云谦的歇斯底里打断，“回不到从前了。我不能走路了。六年了。我都接受了。你为什么不能？为什么要逼着我走路啊！”
作者有话说第37章 献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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