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莓》时窈

11、一句到尾

　　‘快点击查看吧’这六个字仿佛带着钩子，挠得云粹心发痒，满脑子都是季晫恒，暂时忘记了其他事。

　　云粹迫不及待地点开。

　　葛敏却在这时开门进来，“粹粹，找到了吗？”
　　云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开一个搜索页面，盖住Q|Q空间的界面，敲打键盘，装出搜索的样子。
　　葛敏凑近时，电脑已被百|度地图占满。
　　云粹指地图，“上面说动物卫生监督所在联前西路那。”
　　葛敏拿笔抄地址。

　　电脑右下角有日期时间，云粹不动声色地把鼠标移动到上面。
　　葛敏注意到时间，“还有半小时要去学校了，抓紧时间躺一会。”
　　“妈……周四晚上我做饭，你和爸爸早点收摊回家呗？”
　　“初三时间多宝贵。不用你做饭。妈妈会做。马上国庆了，商店街客流量增大，我和爸爸想着这两周要晚点收摊呢。你先睡吧。不用等我们。”
　　“妈妈辛苦啦~”云粹噘嘴亲她侧脸。
　　葛敏笑，“赶紧睡吧。一会我叫你。”

　　云粹在葛敏的监督下，躺到床上，盖上薄被。

　　上一秒葛敏关门出去，下一秒云粹的眼睛就睁开了，对着天花板叹气。家里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只是在这一天，葛敏会做点好吃的给她。
　　这周妈妈这么忙，可能是忘了吧。

　　她想起有人说子女的生日就是妈妈的受难日。
　　心中失落随即被内疚替代。
　　妈妈在为这个家操劳，她怎么能和她计较这些，太不应该了。

　　如此一来，云粹更睡不着了。

　　在床上翻腾一会，掀被下床，打开电脑看Q|Q空间。

　　季晫恒送了她一束向日葵——
　　‘愿你开心、自信地度过每一天。生日快乐~’

　　班上有同学生日，班长就会在群里发祝福，其他同学就跟着发。人缘好的，生日祝福能刷到第二天，人缘差的就只有零星几条。
　　虽说人缘好坏同学之间都心知肚明，但放到明面上对比，还是有些尴尬。
　　云粹不知道怎么才能把□□的生日设置成不对外显示，只好每年手动更改成已经过去的日期，隐藏真实的生日。
　　季晫恒竟然知道她的生日？！
　　好神奇。

　　界面有回赠选项，她毫不犹豫地点下。
　　点开后却开始纠结，按住左箭头选礼物。
　　搞笑的不正经，粉色的太暧昧，简单的又显得敷衍……

　　进度条见底也没挑到合适的。
　　云粹放弃回赠页面，去礼物页面挑选。
　　康琪儿有黄钻会员，经常送空间礼物给云粹，说是能刷亲密度。

　　云粹去看她的亲密度排行榜。
　　第一名是康琪儿，两人之间有90分。
　　前三名的数字有个小皇冠筐着，颜色从热烈的红到温暖的黄。
　　继续往后翻页，季晫恒排在17，数值是54，没及格。表示亲密度的爱心灰扑扑的，像极了云粹的一厢情愿。
　　她难过地低下头。

　　—

　　心中记挂着礼物卡的事，下午的课一点没听进去。云粹翻开练习册写题。许是有三好生的光环护体，几个科任老师默许她不听课。

　　放学铃响。

　　云粹收拾书包。
　　前桌问：“云粹，合唱比赛你要拿什么花呀？”
　　云粹怔住，“什么花？”
　　“哎哟，刚才黎老师说的你没听呀？下周合唱的比赛，他说每个人带一束花，边唱边摇。”

　　云粹迷迷糊糊的，随口报出‘向日葵’。
　　话刚出口，背脊微凉，暗叹不妙，怎么能把她心里想的说出来！

　　前桌没觉出不对劲，自顾自地说：“日葵的花语是默默守护的爱耶。”
　　云粹瞪大眼，“你说什么？”

　　前桌解释：“向日葵始终追随着阳光，代表开朗乐观，又像是默默陪伴在太阳身边，被温暖也给予温暖，所以还代表忠诚守护、不求回报的爱。”她拍胸脯，十分自信，“不会错的。我家楼下就是花店。店门口摆了花语牌。”

　　“谢谢你！”
　　“咦？谢我什么？”
　　“谢你……”云粹收拾书包的动作慢下来，抿唇腼腆地笑了笑，“下周合唱比赛前，麻烦你帮我买一束向日葵。”
　　前桌爽快答应。

　　康琪儿走过来，“今天不用留堂。我和骆雯要去逛街，你们去不去？”
　　云粹背包，“我还有事，就不去啦！你们慢慢玩~拜拜~”

　　回家，云粹来不及换回家居服，放下书包就坐在电脑前查花语。

　　搜索页面说向日葵适合送的人群有很多，可云粹的眼睛自动忽略上面一堆，盯住最末尾的‘暗恋对象’。
　　网页说向日葵代表沉默的爱，可以把花送给不敢表明爱恋的人，对方就能明白你的意思。

　　那季晫恒送她花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呢？

　　云粹羞臊，趴在桌上叹气，觉得她好自恋。
　　喜欢季晫恒的女生大概绕操场一圈还有富余，他如果喜欢谁，会直接表白吧，不会像她这般偷偷摸摸。

　　云粹打开他的Q|Q空间。

　　日志转载多，原创少。
　　他的兴趣爱好广泛，转载的内容从天文地理到家居宠物。说说也不多。倒是相册照片很多，以‘日期+旅游地’的形式命名，足足45个相册。
　　他去过好多地方呀，国|内、国|外都有。

　　几年前，云粹听新闻说国|内开通了第一条南|极旅游路线。而季晫恒今年春节就是在去往南|极的游轮上度过的。
　　相册里有两个中年人揽着他的合影，大概是他和父母吧。

　　这个相册下留言最多——
　　[锐角]：怎么全是船上照片和冰川远景啊？你登上南|极|大|陆没啊？
　　[……]：没。
　　[锐角]：没有？！只看冰山多无聊！钱都花了干嘛不登？是不是傻？
　　[……]：登陆有限额的。人多了会破坏环境。懂了吧？
　　[锐角]：行行行。您是懂王。懂王，你这算狗屁南极游啊，就是个贵点的邮轮游。干嘛花这个钱去信号不好又冷的地方待那么多天？傻啊。
　　[……]：你这问得我还以为是你请我去的……
　　[冶子]：楚锐这人说话比较直，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跟他计较了。
　　[……]：我这人刀子比较锋利，要是不小心捅到谁，希望他能理解……
　　[锐角]：季晫恒，你这嘴可比我厉害多了。
　　[仗剑走天涯]：楚锐放弃吧，你说不过他的。他的嘴硬得能顶天，钱都花了，他还能说不开心？他乐意花钱出门受罪，你操那心干嘛。
　　[……]：贝嘉泽，别叫‘仗剑走天涯’了，改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宅男’吧……
　　[仗剑走天涯]：季晫恒，你怎么冲我来了。我可和你一头的阿。

　　云粹被评论区的回复逗笑。面对什么样的回应，他都能优雅且不破坏关系地反击。好厉害呀。
　　她给季晫恒的相片点赞。
　　她的昵称出现在长长的一串点赞名单末尾……

　　云粹猛然反应过来，所有的浏览都是有痕迹的。
　　找了半天没找到如何删除访客记录，去百|度一搜才知道如果对方有黄钻，她没法删掉访问相册的记录。
　　为了删访客记录，短时间内多次打开季晫恒的空间。现在知道不能删除记录，云粹七魂三魄惊去一半，抖着手点开他的访客记录。

　　呼……
　　还好，只记录当日的最后一次的访问，看不出来多次同天多次访问。

　　他的访客数好多，访客总量几十万。
　　可能是刚发了条抱怨体育课被占用的说说，今日访问量就有三百多！
　　这次云粹的昵称排在首位了，但她像是偷窥被抓包，心虚又害怕。

　　云粹以手机话费支付的形式，购买了一年的黄钻，将季晫恒设置成隐身访问对象。

　　黄钻开通，自动弹出会员特权须知。
　　在特权礼物的页面中，季晫恒送的向日葵在第一页第一个，礼物卡前面一句是系统默认的，后面的‘生日快乐’是他新加的。

　　这一刻，云粹终于发现两人的区别。
　　季晫恒做什么都坦荡荡的，黄钻续费成功的说说没删，大大方方地放在那，也有近百个点赞。
　　云粹的访客记录里也有他，两人刚加好友那天，他访问过一次，昨天晚上他又访问过一次，给她发的小狗照片点赞。

　　大概是最近他续费会员弹出这么个礼物窗口，就顺手送她束向日葵。
　　自作多情的幻想击垮她，登时没了回礼的心思，关掉电脑，关掉幻想。

　　这是云粹第一次体会到暗恋的酸涩。
　　对方一个随手的点击就能让她挂念一天。

　　**

　　周三，贝嘉妮顶着两个黑眼圈上学。
　　早读时，她的脑袋摇晃，昏昏沉沉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磕到桌上睡着。
　　云粹把她的书立住，稍作遮挡，低声问：“你昨天干嘛了？很晚睡阿？还是睡不好？”
　　贝嘉妮呵欠连天，断断续续地回：“熬夜背书。今天语文、英语、政|治都有随堂小测，东西好多，背死我了。”
　　云粹拍她后背，“辛苦辛苦。还好都是上午的课，中午就能喘口气了。”

　　下午，各科课代表发小测卷，并在黑板左下角写下不合格同学的号数，要求他们放学留下重测。
　　贝嘉妮举起三张小测卷，“耶！我都过啦！今天不用留堂啦！”
　　云粹笑着说恭喜。
　　贝嘉妮拉开书包，拿出一个礼物盒，“送你的。”
　　“谢……谢谢？”云粹超速运转的脑袋找不到她送礼的理由，狐疑地伸手去接。
　　贝嘉妮解释：“明天是你生日。这是生日礼物。这两天我会好好表现争取不留堂。今天你家应该给你准备了惊喜，你早点回家吧！”
　　打开礼物盒，里面是一个HelloKitty的牛皮钱包。
　　云粹先夸了好看，再一次道谢后收下。
　　回家路上，康琪儿送了她一盒兔耳头绳。

　　仅仅是三周的晚归，云粹已经习惯在天黑时回家，独自面对昏暗的房间。
　　今天早回家，她有些不适应，下意识地开灯，啪嗒亮起的日光灯将空荡房间照得更亮。
　　她打开冰箱，上层有一碗猪脚面和两颗红鸡蛋。
　　葛敏还是记得她生日的。

　　鸡蛋不能用微波炉加热，她开锅倒水加热。
　　水开，鸡蛋刚放进锅，兜里的手机响铃。
　　鸡蛋碰锅容易裂开，得时不时用筷子挑一下，她握筷，盯紧锅里的鸡蛋，随手按开接听，贴到耳边，“爸？”

　　电话那头沉默了。

　　云粹拿开手机，侧目看了一眼。
　　手机屏上赫然显示着‘季！晫！恒！’三个大字！

　　“我没这么老吧？”季晫恒憋着笑问，对方没马上回复，他故意装出不耐烦地‘嗯？’一声，催她答话，“回答。”
　　云粹关掉火，全神投入通话中，“我在煮东西，没看来电显示。学长怎么会今天打过来？”
　　“给你过生日。我快到了。准备开门吧。”
　　云粹没听懂，“到哪？”
　　“到你家。”
　　“现在？”
　　“对。”

　　挂掉电话，云粹还是不敢相信。
　　她捏脸，轻轻一下觉得不够，又重重地掐了一下。

　　会疼！
　　竟然不是在做梦？！

　　她摘掉围裙，穿鞋要去巷口接人。
　　脚都踏出去了，又缩回来，站在玄关镜前拿梳子重新梳了个高马尾，绑上康琪儿送的新头绳，对着镜子把竖立的两只兔耳扯正，再开门出去。

　　小区后门有条通往公交站的小巷。
　　云粹往后门走，刚出小区，就看见他提着一个蛋糕从巷口拐进来。

　　晚六点的天空同时悬着弱阳和月牙，深邃的长巷处在明暗交错线上，云粹站在阴影里，而他从光的那侧走来，一步又一步地走向她。

　　云粹能感受到呼吸因他靠近的每一步变得急促。

　　身后的路灯恰逢其时地亮起。
　　光源明明在头顶，可季晫恒站到她面前的这刻，她却觉得落在她身上的光是他携来的。

　　他站在橘黄色的光影里，眼尾带笑，伸手碰了碰她脑后的两个兔耳朵，“小兔子，特意来接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