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chapter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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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强躺在病床上第一次睁开眼睛时，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指关节弯曲的时候，肌肉中潜藏的刺痛感消失了。他抬起手背覆盖在眼睛上，揉揉眼睛，周围一片白茫茫的，仿佛在一个银质的世界一样，这个时代的医院已经不再使用消毒水了。
他听到一个女声传来：“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他扭头看向门外，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女人走进来，手里端着托盘，背后跟着一个机器人。
“嗯。”史强点点头，“汪淼怎么样了？”
“这个……等你好了自己去看看吧。”她弯下腰检查了连接史强身体的仪器，“等检查结束确定没问题之后你就可以出院了。”
“海德拉研究中心的情况怎么样了？”
“不是很好，昨天连夜送来了十几个受伤的警察。另外还有一个人陷入植物人的状态，我们这个时代的技术暂时无法将他救活，只能安排他进行冬眠。”护士拔了插在史强静脉上的输液滴管，“好了，你已经差不多恢复了，出院之后尽量多休息，注意锻炼。”
希望不是汪淼！史强心想，随后立即起来穿了鞋子，身体还有些不受控制，他扶着机器人往外面走去：“机器人，帮我查一下汪淼的情况。”
机器人还没有开始检索，蒋鸣玉就站在了病房门口，他面带微笑恭恭敬敬地给史强鞠了一躬：“史队长，很抱歉！昨晚潘寒的事情给你们造成了不必要的麻烦！”
“汪淼怎么样了？”
“史队长，这是一个很不幸的消息，希望您做好心理准备。”
史强从对方嘴里听到了汪淼成为植物人的消息，他的世界仿佛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他想起了昨晚汪淼追出去的背影，明明只是个普通知识分子，却怎么可以这么不要命！他的身形轻微晃动了一下，抬手扶助了机器人。蒋鸣玉赶紧过来搀扶他，结果被史强推开了。
“他怎么变成这样的？”
蒋鸣玉低着头抱歉：“昨晚潘寒激活了机器人导致它们发生动乱，汪教授在广场上被暴|动的机器人撞倒在地。您放心，我们研究中心一定会负责对汪教授的全额赔偿的。”
史强红着双眼，咬牙切齿，他揪住了蒋鸣玉的衣领，双手皮肤上青筋暴起：“赔偿？你们拿什么赔偿？汪淼已经变成植物人了！你们能让他现在就醒过来吗？你们能让他现在就听到我的话吗？”
蒋鸣玉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史强的双手轻微颤抖，他放开了那人的衣襟，往后踉跄了几步，靠在了医院惨白的墙面上，冰凉坚硬，仿佛一块冰一样。他的身体仿佛被人抽走了主心骨一般慢慢地沿着墙壁滑下来，他抱着自己的膝盖双眼无神目光呆滞地看着地面。医院走廊里，来来往往路过的人的双脚在他眼前晃动，渐渐模糊成一片流动的线条。
他再次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
汪淼再次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诡异的世界，整个世界都很暗，就像黎明时的光景，太阳欲出未出，所有的事物都只能看到一个幽微的轮廓。他抬起手摸索着，周围的环境给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
他认出了这个是他的房间，整个屋子只有一条线，他摸到了自己的床，原本熟悉的长方体的手感不见了，剩下的只有一条线。他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自己竟然也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平面，就像皮影戏中的人物一样，假如皮影戏的人物有自己的意识的话，他们感觉到的世界应该跟自己现在感觉到的差不多。
他有些疑惑：这是怎么回事？世界发生了什么？
他下床，屋子里的东西明明还存在于他的意识中，但是他的眼睛能看到的只有物品的一条线。椅子成了一条线，桌子成了一条稍微长一点的线。手机则成了短一点的线。他走到客厅，发现这里的东西他看到的都变成了线，但在他意识中，他能想象出物体原来的形状。
他愈发感到诧异。
开了门，他家原本在五楼，现在已经成了一楼，一出门就是一条小路。他看着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都成了线段。路灯则成了一条条整齐的梳齿一般的线段。离开小区，周边碰到的人也是长着线段的样子，但是汪淼知道，这些线段并不是线段，从不同的角度看去都能看到长度不同的线段，这就说明他们是一个个不规则的平面，就像自己一样。
卖菜的老太太还是跟以前一样在卖菜，遛狗的大爷也像往常一样遛狗，好像换个形状对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但是汪淼一路走，一路看过去，脑子渐渐停止了思考，他不敢想象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这个世界中的大部分人竟然还都是自己以前认识的。似乎整个世界都被某种不知名的神秘力量变成了平面。
他奔跑起来，自己的身体虽然是一个平面，但跑起来的感觉跟之前的身体没有什么不同。他想仰头，但是仰头看到的不是左边就是右边，现在的这个世界只有两个维度，也就是说只有左右，没有上下。
他狂躁地在原地跺脚，良久，他恢复了平静，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想办法离开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这时才惊讶地发现眼前的倒计时不见了！
难道倒计时的尽头就是这个平面世界？
他想起了徐致远和计算机海德拉，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海德拉还能不能运行？
*
汪淼变成植物人后，史强渐渐接受了现实，他从蒋鸣玉那里了解到汪淼曾经给海德拉数据库做过志愿者，他就提出自己也想尝试一下，于是他也把自己的记忆和思维模式输入到海德拉的数据库中。此时罗辑在领导雪地工程，他又跑去帮了罗辑几年，罗辑领导的雪地工程失败后，他又失去了作用。
潘寒带了一批逃亡主义者乘坐世代飞船逃走了。星舰国际派出两艘战舰去追赶，但是也没有把人抓回来。机器人暴|乱对海德拉研究中心造成的破坏并不大，损毁的道路和硬件设施很快就修好了。徐致远因突发心脏病死亡，接替他继续研究海德拉系统的是他的学生蒋鸣玉。
史强回到自己的住宅，看到汪淼的画像，心里想的都是汪淼，只是他不知道汪淼有一天醒来会不会不认识自己？他也不知道汪淼还会不会有醒来的一天。他打开汪淼玩过的三体游戏，电脑界面弹出一幅扭曲的星空，右下角有一个按钮：开始游戏。
史强点了一下开始游戏。霎时间整个世界天旋地转，眼前那片旋转扭曲的星空渐渐放大，仿佛是要把他吸进游戏界面一样。
紧接着，一阵白光闪过，他眼前出现了逼真的画面，整个星球被三个引力向三个不同的方向拉扯，星球扭曲变成了一只细长的眼睛，背景是一片漆黑的宇宙和微小的恒星。
他站稳了，脚下是一颗小小的星球，只能容下他两只脚。
【尊敬的玩家，您好！我是您的游戏助手小海，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玩游戏。”
【您想选择哪个服务器？】
“这两个服务器有什么不同？”
【三体是以三体星的历史为背景的游戏，地球服务器则是以地球历史为背景的服务器。三体的危险系数较高，不建议新手玩家选择。请问，您选择好了吗？】
“选好了。”史强选择了地球服务器，刚点击完服务器的一瞬间，又是一道白光闪过，让他看不清周围的东西，但很快周围就出现了熟悉的场景。荒凉的海边站满了人，他们身上都带着大包小包，似乎在等船。码头上还站着好几个穿着制服的人，他们手里拿着激光武器，怒斥企图爬上高台的人。
史强拍了一下旁边的人：“喂，兄弟，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三体人来了！他们把所有人类都赶到澳大利亚去！”
史强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汪淼之前看到的场景吗？难道现在我是接着汪淼的进程玩下去？他继续加快进程，后面发生的事情跟汪淼描述的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次他上了船，没有遇到其他的人。游戏助手提示此次游戏进度已满，可以选择退出游戏。
史强退出了游戏。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他出于好奇，又忍不住打开了游戏登录进去。这一次他看到的东西却完全不一样。周围的人都在好奇地抬头望着天空。
“喂，兄弟，你们在看什么呢？”史强问。
那人指着天上出现的一条薄薄的巨大的纸片：“那是外星文明攻击我们的武器。”
史强抬起手挡在额头上，往天空深处眺望，那里只有一张慢慢变大的纸片，在纸片掠过的地方都发生了剧烈的变动，距离地球最近的火星被纸片吸过去之后，一点点旋转着晕开，然后不断地在纸片上扩展，变成了一幅诡异扭曲的油画。
他看到纸片慢慢飘过来，其实不是飘过来，是纸片的面积在不断扩大，覆盖在了地球大气层的上端。光线可以透过纸片，它并没有把地球变得昏暗。然而，渐渐的，地球上的人类都渐渐感到窒息，大气层首先被纸片吸进去。所有的气体都像棉花糖一样撕成一条条絮状物然后在纸片上晕开，像极了中国传统的水墨画。
地面与纸片的距离越来越近，所有站着观望的人都慌了，赶紧往地下躲去！
史强没有躲，他站在原地抬起手指，看着自己的手指一点点在纸片上晕开，一点疼痛都没有！他不知道这是现实还是游戏，这个游戏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真实感，仿佛真的发生过一样。
进入到纸片中，他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昏暗模糊起来，整个世界只剩下线段。他看到的东西都是线段，一条条，有长有短，有粗有细。他的意识也还在。
他退出游戏，一种虚假感觉从心底涌上来，他扭头看向窗外，温暖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幽绿的树倚靠在窗台上。他怀疑是自己玩太久游戏了，与现实的割裂感太强。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chapter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