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班车》YY叶曦

1、第 1 章

　　公交车外灯火阑珊，高楼大厦逐渐转变为低矮楼房，这是一辆由城内驶向郊外的末班车。
　　她坐在最后靠窗的位置，窗户被微微拉开，刚刚入秋的夜还不是很冷，偶尔吹进的风让人身体逐渐放松。耳机线弯弯曲曲地缠绕在女孩的外套表面，耳机里是轻柔的音乐，偶尔透出一两句旁边大妈打电话的话语。
　　“我买完菜了，菜市场老多人了！我好不容易才抢到你最爱吃的菠菜！——啊？我马上就到家！吃完再走吧，吃完再走吧！”突然挂断的电话伴随着“嘟─嘟——”的声音，抱怨的话语带着一丝不耐烦的意味，“这孩子就知道加班！加班加班！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这都二十八了，眼看着要过年了，心里一点家也没有……”
　　她默默把声音调大一格。
　　意料之内的有用。
　　窗外的晚霞意外的好看，下了一天的阴雨，学校里的同学因此抱怨了一天。
　　她原本想着看不到了，可能是上天送给她的礼物吧。
　　她低下头，那是奶奶送给她的一个镯子，在窗外的晚霞下衬得格外的晶莹剔透，如同漫画般。
　　听说这是爷爷送给奶奶的定情信物，很配奶奶，像是定制的一样。
　　她拿起镯子与自己的手腕比量了一下大小，刚刚可以戴进去，衬得肤色很白，像是量身定制一般。
　　从小就有人说到，她和奶奶很像，无论容貌还是身形，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人们见了她们俩都说是隔了两代的亲姐妹。
　　真美好啊，漫天晚霞，满手关怀，好想停留在这一刻。
　　她幻想着，就她，和奶奶，在郊外，没有其他人，过一辈子。饿了就吃，困了就睡，那样日子应该会过得很快吧，不会在看到那帮……刹车声灌入耳机，刺耳的声音与歌曲中温柔的女声格格不入，她猛地一顿，心跳不由得也快了起来。
　　车停在了路旁，没有任何征兆。一群带着黑色口罩的男子上了车，隔着衣服就能看出来强健的肌肉，领头的那个男人细细扫过一圈，“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旁边一群小弟一呼而散，粗鲁的抢过人们双手送出的钱，“都把值钱的拿出来！”，翻开一个个包，看到名牌包就直接装进黑袋子里。
　　她马上学着那群人，偷偷把镯子放进信封，放在贴身的衣服里，然后把书包里的零花钱全部都拿了出来。几个硬币因为动作匆忙而掉在了地上，她也没有时间去捡，马上就双手奉上了拼拼凑凑的零钱。
　　“那个，带回去。”
　　“妈妈……妈妈！不要！放开我！救救我——啊——”撕心裂肺的叫声传入她的耳朵，那是一个小男孩，长的还不错，那个领头的可能是注意到他的脸，临时起意，想要去卖给那群没有生育能力的女人，直接就抓住了那个小男孩的胳膊。
　　“不要，不要！求求你——放开他吧，求求你了！”
　　女人跪在地上恳求着，眼睛里满是绝望，她本想着能和丈夫一同坐在电视机前看每晚的电视剧，本来已经准备好今晚做给小宝的菜......本来什么都准备好了......
　　那个领头的一脚就踹开了她，“不想死就给我滚！”那个女人不敢说话了，无助的眼泪顺着脸庞留下，目光聚焦在她的小宝身上，那是她的全世界啊......
　　女孩想起了小时候，可能她的父母也是因为要保命而放弃她了吧，还好，她还有奶奶，奶奶从来都不会离开她的。
　　可是，她不忍心，她不想看到别人和她有类似的经历，她不忍心让别人也经历那样锥心刺骨的痛苦......
　　她迅速在手机上打了几排字，递给了旁边的大妈，又从衣服里掏出了信封，信封很厚，拿起来沉甸甸的，也递给了大妈。
　　大妈很震惊，抬头想说话，“嘘”，她点了点手机上的字，微微的笑了一下，“谢谢你。”
　　随后走下台阶，“我来替他吧，我不会闹的，况且，一个小男孩一旦出了点差错，就容易得病死的吧。”
　　领头的只看到一个瘦弱的，身着不合身校服的女生，站在台阶上望着他。
　　“这小妞，打扮打扮也指定是个小搔货。”旁边人将她从上看到下，在某些地方刻意停留一会，□□着和他说着。“老大，她说的确实对，这么小折腾折腾就基本卖不出价了，来之前也没准备，没留多大地，谁成想今天就遇到了。”
　　领头的一扬头，旁边的小喽啰立马去搜了她的身，趁机还多摸了几下。看到其安全的手势后，把小男孩推向了那个妈妈。那个妈妈也没有道谢，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抱着孩子，泪水浸湿了小男孩的肩头的衣物。
　　她默默看着那个母亲，满脸羡慕，自己却被用力地绑住手腕，手腕的绷带掉了一圈，她自己勾住了，又给缠上。
　　“兄弟们！走！”一溜烟地，他们全都跑走了，只留下凌乱的车厢和一群受惊吓过度的人们。
　　那个收到信封和手机的大妈终于忍不住了，哭了出来，“师傅，还往前走吗……我想去郊外那个村子……”手上的信封微微颤抖，大妈看着司机说到。
　　“我送你们回去，你们注意安全，我到了安全的地方就会报警。”几句轻飘飘的话让全车人安静下来，默默地消化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自那以后，没人再见过她，学校里的同学偶尔会提到那个被父母抛弃，和家里的奶奶相依为命的女孩。像是以前在学校对她指指点点一样，只是不在偷偷摸摸地，可以光明正大的对别人言论了。
　　“听说她还想过去自杀呢！哎，你看没看到过啊，她手上有绷带嘞，好几圈呢！”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过啊！”
　　“就前几天！她出事前几天，不知道因为什么，拿着一把裁纸刀晚自习就进了厕所！她们班同学看她一节课都没回来才去找她！嚯，当时那场面，听说比电影还血腥！”
　　“后来呢！”
　　“听说是被老师直接送到医院了吧，当时那事闹的可大了！只是他们班主任是主任啊，把事都压下来了，偷偷告诉你啊，听说她和他们班主任还有一腿呢！”
　　“这小狐狸精！连主任都敢勾搭！怪不得去勾搭有对象的，真是该骂......”
　　路旁经过的年轻老师翻了个白眼转了个弯，换了条路回办公室。
　　办公室里很安静，女孩的班主任正在浇花，现在正是盛夏，本应该是盛放的季节，却有几个花朵枯萎了，正为此皱着眉，那个年轻老师来到了他身边，“你不打算管管吗？”一摞材料被放在桌角，是组里统一打印的复习资料。
　　“管了又有什么用呢，本来是个好学生的......肯定能上一本的......只是因为一张双人合影照就被传成了这样，人言可畏啊。”
　　“那你呢！你不打算和全班同学解释你和她的谣言吗？”
　　“问几道题都能被传成这样，没有被说热爱学习，反而是勾搭老师？我现在解释还有什么用，那帮学生，无药可救了，只会传出更多的离谱谣言罢了。”
　　年轻老师自知帮不上忙，讪讪得低着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明明经常帮她接水送书的孩子，怎么就那么想不开......
　　头发贴在面颊上，本就不合身的校服上沾了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土。她缩在房屋的小角落里，目光无神的看着前方。
　　前几日的疼痛感时而将他从飘渺的现实中唤醒，那几人的一次次强迫，对她的反抗却以更残暴的动作回应，不分日夜，最后只能无力地任他们蹂躏，直到昏死过去。
　　墙角溢出几句女人和男人的交谈声，“一个小姑娘都这么贵了？我不买！我是没有孩子，没到给自己找虐的地步！”
　　“姐姐姐！钱都好说！您出个数！就咱俩这交情别那么绝情嘛，要不，半价？”
　　“成交！”
　　那是她最昏暗的几天，浑浑噩噩的度日，她像保姆一样，被雇佣到那户家庭，给那户人家做牛做马，洗衣做饭，本该写字的手上却起了一层薄茧。
　　后来，一具女孩的尸体在山中被发现，身上有多处瘀伤，被判断是生前所伤，有几处因为没有及时处理还留下了疤痕。全身粉碎性骨折，应是在山中失足掉落致死，死亡时间被确定为两天前的下午。那天下午，晚霞很美，落日余晖落在女孩脸颊上，时间仿佛暂停在这一刻，难得的惬意。
　　“总会团聚的。”那是在手机屏幕上的最后一句话。
　　一位老人的门被轻轻的敲了三声，“咚，咚，咚”，是一位大妈，眼睛发红，门没有开，她开口“你家孙女告诉我，你不会给我开门。她让我给你带一封信，还让我和您说，要天天护肤，什么时候都要做精致的女人。她说这样你就会开门了，但愿……我把信封放在门口……你有一个很好的孙女。
　　……”等在想要说话时，却被泪水打断了思路。
　　纯白的信封被放在朴素的木质门门口，孤零零的。
　　信里有几万块钱和一点平时攒下的零钱，虽然看起来破破旧旧的，但是被整理的十分有序。还有一张纸条。
　　亲爱的奶奶：
　　镯子很好看，是我收到最喜欢的礼物了，可惜世间繁华并不能让我倾心，世俗小事却让我烦躁，我等不到那天了，也不能和您一起浪迹天涯了，原谅我的自私。
　　最爱你的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