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六十三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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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黛玉紫鹃侍宝玉，订鸳亲一箭射三雕
看过太医，太医只说宝玉是急痛迷心，吃了药便好，并无大碍，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待宝玉吃过药，果然好了许多，无奈宝玉只不肯放紫鹃，只说：“她去了，就是要回苏州去了。”贾母、王夫人无法，只得命紫鹃守着他，王夫人临走时回头看了紫鹃一眼，紫鹃没看着，但旁边的晴雯却看见了，这慈善的王夫人竟有这般冰冷的眼光，不禁吓得一哆嗦。贾母正要再派琥珀去伏侍黛玉，夏荷道：“禀老太太，我们姑娘说了，并不缺人使唤，还是先把紫鹃放在宝二爷这里伺候宝二爷。” 贾母点点头：“还是林丫头想得周到！”王夫人低着头，暗道：周到？既然都料到这一步，可真是周到！
宝玉这里，有李妈妈带宋妈等几个年老人用心看守，紫鹃、袭人、晴雯等日夜相伴。有时宝玉睡去，必从梦中惊醒，不是哭了，说黛玉已去，便是说有人来接。每一惊时，必得紫鹃安慰一番方罢。彼时贾母又命将祛邪守灵丹及开窍通神散各样上方秘制造药，按方次饮服，次日又服了王太医药，渐次好了起来。宝玉心下明白，因恐紫鹃回去，倒故意作出佯狂之态。紫鹃自那日也着实后悔，如今日夜辛苦，并没有怨意。袭人心安神定，因向紫鹃笑道：“都是你闹的，还得你来治。也没见我们这位呆爷，‘听见风儿就是雨’，往后怎么好！”暂且按下。
无人时，紫鹃在侧，宝玉又拉他的手，问道：“你为什么唬我？”
紫鹃道：“不过是哄你玩罢咧，你就认起真来。”
宝玉道：“你说的有情有理，如何是玩话呢？”
紫鹃笑道：“那些话，都是我编的。林家除了小哥儿真没了人了。纵有也是极远的族中，也都不在苏州住，各省流寓不定。纵有人来接，老太太也必不叫他去。小哥儿年纪还小，便是来了，也是老太太养在身边，哪有放着那么小的孩子自立门户的道理？”
宝玉道：“便老太太放去，我也不依。”
紫鹃笑道：“果真的不依？只怕是嘴里的话。你如今也大了，连亲也定下了，过二三年再娶了亲，你眼睛里还有谁了！”
宝玉听了，又惊问：“谁定了亲？定了谁？”
紫鹃笑道：“年里，我就听见老太太说要定了琴姑娘呢，不然，那么疼他？”
宝玉笑道：“人人只说我傻，你比我更傻！不过是句玩话，他已经许给梅翰林家了。果然定下了他，我还是这个形景了？先是我发誓赌咒，砸这劳什子，你都没劝过吗？我的病这几日刚刚才好了，你又来怄我！”一面说，一面咬牙切齿的，又说道：“我只愿这会于立刻我死了，把心迸出来，你们瞧见了。然后连皮带骨，一概都化成一股灰，再化成一股烟，一阵大风，吹的四面八方，都登时散了，这才好！”一面说，一面又滚下泪来。
紫鹃忙上来握住他的嘴，替他擦眼泪，又忙笑解释道：“你不用着急。这原是我心里着急，才来试你。”
宝玉听了，更又诧异，问道：“你又着什么急？”
紫鹃笑道：“你知道，我并不是林家的人，我也和袭人、鸳鸯是一伙的。偏把我给了林姑娘使，林姑娘偏又待我极好，比旁的主子还好十倍，一时一刻，我们两个离不开。我如今心里却愁，他日林姑娘倘或要去了，我必要跟了她去的。我是合家在这里，我若不去，辜负了我们素日的情长；若去，又弃了本家。所以我疑惑，故说出这谎话来问你，谁知你就傻闹起来！”
宝玉笑道：“原来是你愁这个，所以你是傻子！从此后再别愁了。我告诉你一句打趸儿的话，活着，咱们一处活着；不活着，咱们一处化灰、化烟。如何？”紫鹃听了，心下暗暗筹画。宝玉渐好，紫鹃便收拾了东西，回到潇湘馆去了。
黛玉见紫鹃回来，便将紫鹃单独叫到书房，旁的丫鬟都知道姑娘平素性子好，都惯着丫鬟们，但是若是较真起来，恐怕劝也劝不得，而今这是要处置紫鹃了，也不敢多问。
黛玉坐在书桌前，看着紫鹃，想起前世种种，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前世，紫鹃同她情同姐妹，为着紫鹃，她竟连家里一同来的雪雁亦疏远许多，可是，紫鹃平日，三句不离宝玉，每每在她与宝玉之间牵线，更是数次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紫鹃心中惴惴，她这番照顾宝玉回来，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只不知道姑娘是赞她照顾宝玉尽心，让她重回大屋，还是要说什么旁的？紫鹃偷偷抬眸看了黛玉一眼，却见黛玉脸色不豫，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黛玉一直不说话，紫鹃的心也渐渐沉下来，她虽知道黛玉性子好，从不打骂丫头，可是，若是黛玉真的要发作自己，可怎么办？
过了半晌儿，黛玉才道：“紫鹃，我问你，你可愿意跟了宝玉？”
紫鹃大惊，原来这是要罚了，宝玉是她见过最拔尖儿的男子，旁的不说，只说大观园的丫头，哪个不是悄悄喜欢宝玉盼着去宝玉身边伺候的？她去照料宝玉多日，姑娘岂不生气？忙跪下道：“紫鹃一心跟着姑娘，并不敢做这般想法。”
黛玉若是知道紫鹃所想，怕更是生气，只道：“我并没说你做何想法，只是，你今次，做出这般事情来，我这里再留不得你！但念着我们相识一场的情分，我只问你，你愿意回到老太太身边还是去宝玉身边？”
紫鹃哭道：“紫鹃只愿跟着姑娘。”若是林姑娘说不满意她才撵她走的，老太太那里哪里还肯收她？
黛玉道：“我也知道你的想法，我总归不是这里的人，早晚有一日走了，你跟着我，便是弃了爹娘，你留下了，前些年就都白熬了，谁不为自己打算呢！主仆一场，我也不想看着你没了下场。若是你今儿不说，既然你是老太太给我的，我便把你还给老太太罢了！”
紫鹃被说中心事，只哭了一声“姑娘”便不知该如何是好。
黛玉道：“我再问你一回，是跟着老太太，还是宝玉，然后咱们便去见老太太，到时，你要反悔，便再不能了。”
紫鹃咬了咬牙，道：“奴婢……奴婢……愿意跟着宝玉！”
黛玉点点头，便带着绿意、雪雁和紫鹃，往贾母房中而去，将此事说了，贾母因道：“玉儿，这丫头不好么？”
黛玉道：“并不是不好，紫鹃这丫头一向忠厚能干，只是，黛玉想着，前些日子宝玉生病时时刻都离不得紫鹃，黛玉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把紫鹃给了宝玉？我去探望宝玉时，宝玉也说，这丫头是个贴心的。宝玉那里丫头虽多，合心意的却并不多，这番生病更是日夜由紫鹃伺候着，怕是离了紫鹃，宝玉一时竟不能习惯呢！再者，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宝玉虽好了，到底还是慢慢调养着，既然紫鹃照顾宝玉很好，不如，就把紫鹃给了宝玉。”
贾母虽不舍得紫鹃这枚钉子，只是听了关于宝玉身体的一番话，心中到底宝玉的分量重些，因道：“如此，你那里不是少了个人，这么着，琥珀，你跟林姑娘去。”
黛玉忙辞道：“外祖母疼惜黛玉之心，本不应辞，只是旁的姑娘那里，只有两三个大丫鬟，黛玉那里而今竟有七八个大丫鬟，已经很不合府里的规矩了，再说，外祖母这里得您心意的人也不多，再给了黛玉外祖母岂不是要缺丫头使唤了，便是为着成全黛玉的孝心，也请外祖母不要再给黛玉丫鬟了。”
贾母道：“你这孩子，我这里哪有就短人使唤了！难为你一片孝心。”
黛玉道：“黛玉本就是代娘亲来给您尽孝，若是不时刻想着您，念着您，恐怕娘亲也不高兴呢！”
贾母想起贾敏，眼睛又湿润起来：“可怜我那敏儿，竟去得这么早……”
黛玉道：“外祖母，黛玉本是盼着您高兴的，说错了一句话，竟让您哭起来，却是黛玉的不孝了！不如就罚我，也陪着您哭一场？”
贾母噗嗤一笑，道：“瞧瞧你这张嘴，愈发赶上凤辣子啦！”
“哟！我就知道我不在，少不得老祖宗要说我的坏话，如今可巧赶上一遭儿，不知道的时候不知道老祖宗怎么编排我呢！”凤姐说着，从外头走进来，少不得又插科打诨一番。众人说笑一阵也就散了。稍后，紫鹃回潇湘馆收拾了自己的东西，黛玉念着主仆情分，又赏了她二十两银子，紫鹃少不得又哭泣感谢一番。
黛玉却知：与紫鹃的前世此生功过是非，全在此了断了。这是紫鹃自己选的路，以后，无论她同宝玉是好是坏，皆是她自己的缘法，与自己，再无相干。
至紫鹃到了怡红院，她为人宽厚，比之袭人多了几分妥帖，比之晴雯多了几分宽和，比之麝月亦多了几分贤惠，宝玉因她是林妹妹处来的，对她亦是高看几分，不多时，紫鹃已隐隐有越过袭人成为首席大丫鬟之势了。
目今是薛姨妈的生日，自贾母起，诸人皆有祝贺之礼，黛玉虽不欲与她们瓜葛，但贺礼却不可少，因命人从外头现买了一副绣品，在店里头直接让人装好了，又直接送去给薛姨妈，那绣品连潇湘馆的门也不曾进得。
当日薛姨妈也定了一班小戏，请贾母与王夫人等。宝钗本定了两计，只等黛玉过来，谁知去请的人说黛玉托病不来，宝钗只好同湘云探春等亲自去请，然黛玉说薛姨妈生日是好日子，自己生病，若是那日出去把病过给别人反而不美，再者秋日渐冷，若吹了风，少不得又要多养一个月。众人只好回去了。
这日吃酒之时，除宝玉黛玉，其他屋里的主子都到了，薛姨妈细细瞧了一番，见那邢岫烟生得端雅稳重，且家道贫寒，是个钗荆裙布的女儿，便欲说给薛蝌为妻。一来，那邢岫烟是大房那边的亲戚，若是以后宝钗嫁给宝玉，同大房那边有这层关系，相处起来也便宜，二来，她也不欲薛蝌娶个有钱的，薛蟠是个不着调的，铺子里的事情多亏了薛蝌打点着，万一薛蝌娶了个有钱的媳妇儿，出了这里，自去谋其他生路，铺子里头就没有男人打点了，宝钗再能干，也不能抛头露面去做这个。三来，前日见这邢岫烟因短钱使，把自个儿的衣裳都当了，更见其贫寒，只让宝钗多在银钱上帮衬着，到时她念着自己的恩，自然同薛蝌二人死心塌地地为自家卖命，这真真是一举三得之事。因去凤姐处和贾母处走动几回，说动了二人做保媒去提亲，那邢夫人素来是个目光短浅的，邢忠夫妇原是家中境况日下才来投靠邢夫人的，见薛家是皇商，又是大富之家，哪里不依，这亲事就这么成了。
因成亲之事程序繁杂，宝钗母女少不得多同王夫人商量些，这日，正说此事，恰有贾蔷将黛玉的药送了来，因见有旁人在，只道：“按太太的吩咐，人参养容丸已然配好了。”
王夫人略点了点头，贾蔷也不便多留，便告退出去了。王夫人正要吩咐周瑞家的把药送给黛玉，宝钗因道：“可巧我待会儿要去看林妹妹，给她送些高丽参，不若我顺路给姨妈带过去吧！”
王夫人满意地拉过宝钗的手，微笑道：“倒是辛苦你了。不过，你待人好，把人家当姐妹，人家可不把你当姐妹。”
宝钗劝道：“公道自在人心。我待她好，也是我本该如此，她待人如何，咱们如何又管得着呢！”
王夫人向薛姨妈叹道：“钗儿果然是个好的，若是园子里的姑娘都像宝钗这样，我也省心了。”
薛姨妈听着有人夸宝钗，哪怕是自家姐姐，心里也是欢喜的，笑得满面菊花，口上仍是谦道：“她小孩子家本该如此，夸她做什么！”
三人不由得又谦让一阵，方才罢了。
高丽参本就是备好的，直接拿着也便宜，宝钗又与薛姨妈商量一阵，便一起往潇湘馆送药。
那守门婆子见是宝钗母女，正要托词姑娘不便云云，宝钗先道：“我是替太太给林姑娘送药的，听说姑娘病了，二太太给姑娘赶制了人参养容丸。可巧我路过，就送来了。”
那婆子听了，先进去回禀一声，又道：“姑娘，不然老奴只接了药，说姑娘不舒服把她们谢出去吧！”
黛玉道：“罢了，请进来罢！”
时黛玉正歪在塌上看书，小虎牢牢地占据黛玉旁边的位置睡觉，火火正坐在大蒲团上修行，小乖趴在窗户旁边远望，顺便思念那只很俊美眼睛像桃花的帅哥。因外人要来，黛玉也不好再歪着，便起来坐正了，小虎倒是立刻翻了个跟头坐起来，小乖火火也很尽责地跳到美人榻上守在榻上黛玉两旁的位置。
宝钗进来，早有小丫头打起帘子，宝钗先送上药，道：“我和妈妈在姨妈那里说话，可巧妹妹的人参养容丸送了来，我就给妹妹带过来了。”
绿意上前接过药，搁在塌旁的桌子上，黛玉瞧了瞧，点头道：“劳烦薛姑娘了。”再细察那药之时，略觉森冷，当时她学医之时于这些补药毒药是下了功夫的，见那药成色味道，心中暗叹，前些日子的人参养容丸是用放久失了药性的残须烂须做的，而今竟开始在里头加慢性毒药了，而前世自己并不懂医，整日吃着这药，以为总能医好身子，没想到反而是催命符……只是，这药到底是谁下的呢？
正沉思间，春纤托着盘子上了两杯茶来，宝钗一看这杯子，可也巧了，正是她上回来用的那个。莫非这林黛玉也像那妙玉一般，上回听说她前脚走，妙玉就把她用过的杯子给砸了，罢了，与她们这般没福短命的人计较什么。因道：“妹妹的病可好些了？”
黛玉道：“刚吃了药，好些了。”
薛姨妈拿帕子抹着眼泪道：“你这孩子真真是让人心疼的，怎么这几日不见，又生病了。”
黛玉道：“我身子一向如此，倒烦薛太太记挂了。”
薛姨妈道：“都是一家子的，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这高丽参，于补身子是最好的，铺子里只得了几支，你先吃着补补身子，若是吃着好，我再让人从铺子里给你寻。”
这人参，说是大补之物，其实大有讲究，以黛玉前世身体而言，体质甚虚，吃人参便是虚不胜补，反而能拖垮了身子。更何况，这人参曾经淋过什么东西还不知道呢。黛玉因笑道：“我身子虚，吃人参反而对身子不好，若是吃的时间久了，恐怕就没命了呢！若不是知道薛太太和姑娘都是不懂医术的，我还以为你们是来给我送毒药的呢！”
备注：开头1300余字，就是紫鹃和宝玉相处那段，引自原著。
【宝玉笑道：“原来是你愁这个，所以你是傻子！从此后再别愁了。我告诉你一句打趸儿的话，活着，咱们一处活着；不活着，咱们一处化灰、化烟。如何？”紫鹃听了，心下暗暗筹画。】最后一句，紫鹃筹画之语，也是原文。有兴趣的亲可以讨论一下其中的含义哦~~~
2010-11-23 BY 流冰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第六十三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