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屑如花<下〉》彧轩秋

1、雪竹岭

　　紫幽倚在窗前，外面下着大雪，玉王河结冰了，那有一朵艳而不妖的荷花，粉色的花瓣像是被严冬冻红的小脸，那是雪竹岭唯一一朵不带毒的植物。紫幽看着那荷，又想起了那个人，那个可怜的人。
　　白芷从第一次睁眼开始，看见的就是她师父。在她走出雪竹岭之前，她只认识自己的师父与姐妹。那年白芷18岁，粉荷15岁，绿颖10岁，紫幽8岁。这是白芷离开的年龄，她在雪竹岭待了18年，了解这里的一切。她收拾好行李——一只白芷花后，带着她的妹妹们，在岭上漫步。
　　雪竹岭的奇特就在于满岭都是带有巨毒的花草，一般人从不敢上来，首先在岭下就有芷荷毒阵，无人能解，这是白芷和粉荷在离开时布下的，为的是保护妹妹们。四姐妹的名字都是师父起的，白芷进岭那年，师父培育的白芷花刚开，师父一高兴，柳家的大女儿就叫白芷了。白芷也爱白芷花，她向来只养只玩弄白芷花，其实白芷花毒性很大，一般人闻一闻都能窒息，但白芷却显得特别，她用白芷花液泡澡，喝白芷花茶，但白芷却从来没有剧烈反应。而她的3个妹妹却不行，白芷用毒解毒的工夫都很高超。而她的妹妹们没有她那么强，所以粉荷她们要在岭里做些什么时，白芷都跟随左右，寸不不离。
　　白芷站在玉王河边，晚风撩起她白色的衣襟，前面几撮黑色的刘海也随风拂动，映着夕阳的余辉显出一股不舍的柔情，一滴泪珠顺着面颊滑落，在阳光下显出七色光芒。白芷猛一回头，冲着粉荷她们大喊：“你们永远是我妹妹！”说完提起师父为她炼制的宝剑——一把剑柄镌着白芷花，剑刃用白芷花毒液泡过的毒剑，离去了。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紫幽那年还小，对白芷的记忆不多，她只知道她有个漂亮、善良、温柔的姐姐，而且本领高强。她和两个姐姐想去找白芷，但她们不能出雪竹岭，也不能与白芷见面。因为她们还小，还不是时候。过了一段时间，并不知道有多长，粉荷离开了，她像白芷一样在岭下布下毒阵，不准任何人去打扰她的妹妹们和师父。粉荷很少说话，她走的时候没有像任何人告别，只给两个妹妹一人留下一支刻有粉荷花的玉簪。一眨眼，绿颖也要走了，她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孩，一连几天都愁眉不展，寝食难安。紫幽看姐姐们相继走了，她不甘寂寞，也要与绿颖一道走，但不到年限，紫幽不能离开雪竹岭，否则只有一死。但之后的一件事改变了她的命运。
　　这天正午，绿颖正在用绿颖花染指甲，一阵寒光从她眼前飞过，她冲出房门，四处张望，只见一个人影向紫幽房间闪去，“不可能啊！多年来芷荷毒阵无人能破，就算拼命冲过来，也不可能……”绿颖呆在门前思索，却只听得“嗖，嗖，嗖”紫幽的三支毒镖已射在前院的竹子上，这竹子只是一般的竹子，怎经得住紫幽花的毒性，那竹早已化成白沫了。那人飞身展膊准备越过墙头逃走，紫幽眼疾手快，拈来一把紫幽花瓣散向了那人，那人虽说武功高强，可经不住那花瓣飞得太多、太快、太猛、太密，身上多处已被划伤，伤口的附近，肉开始腐烂，但那人还是跑了。
　　绿颖想趁势追击，却被紫幽拦下：“姐姐，算了，他跑不了多远。”
　　“那人想做什么？”绿颖忙问道，“他能破毒阵，一定不简单。”
　　紫幽摆弄着她的衣襟说：“我不知道，我本不想理他，更不想伤他，但他向我发了支毒镖，我也就不客气了。”
　　“那镖呢？”绿颖忙问。
　　“我一闪，它就射在亭柱上了。” 紫幽显得不解。
　　说话间走到了凉亭，可凉亭已是一地白沫了。两姐妹吃惊地互相看着对方，绿颖吸了一口冷气，忙上前察看，那支镖……绿颖眼里全是泪，抱着紫幽说：“我们去……去……看看师父吧！”师父不和她们住在一起，师父住在玉王河那边的含阴竹林里，师父不愿打扰她们，也不愿让她们打扰。她们走得很快，紫幽突生一种恐惊，一种内心的不安，绿颖拉着紫幽的手，颤着，抖个不停，紫幽被一种莫名的阴影所笼罩，但她故作镇定。到了，她们反而不敢进去了。像是故意躲避什么，绿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一步一挨走过去开门，紫幽有些按耐不住，一把推开门冲了进去，绿颖也跟着，师父的床在屏障后面，紫幽像探寻着什么走过去，师父安详地躺在那儿，像是睡着了，他的胳膊像破棉絮一样，手里握着一张真丝手绢，上面绣了一个月亮，是月芽。绿颖已哭作一团，她明白师父已经离开，紫幽也能下岭了，可是她没想到代价这么大。她本来就多愁善感，此时更是泪流成河，哭声震天。紫幽反而比刚才更镇静，她明白自己的过错，可是她一心只在想为什么从来只是绣巨毒花草的手绢，却绣着月亮，她拿起手绢，深鞠一躬后离去了。绿颖依然在哭，紫幽也想不起来，哭声是什么时候停止的。
　　第二天一大早，紫幽发现了绿颖的信，她已经走了。
　　幽儿：
　　保重，姐姐不希望看到你伤害任何人，但事实无法改变——你杀了师父，所以我必须离开你，我没有勇气面对你。我用虎颜花把师父的尸体保存了起来，把他的埋在了后岭，那儿还有一座墓，是个叫艾月的，我不清楚这人。你要常替师父扫墓，也扫扫那个艾月的墓,她毕竟埋在师傅旁边。我们以后的日子谁晓得，我可能永远看不到你了，保重，幽儿，我多么希望你远离江湖，那是虎口，如果有一天，你厌倦了打打杀杀的生活，来依山找我。
　　爱你的绿颖
　　紫幽看完信，没有任何表情，阴冷地往窗外一扫，穿上了粉荷姐为她作的衣裙，白色长裙外面套着淡紫的纱衣，还绣着漂亮的紫幽花。粉荷的手就是巧，紫幽心中突生一念，她要去找粉荷。她取出首饰盒，拿出那支刻着粉荷花的玉簪，轻轻的摸来摸去，然后插在发间，缓缓地走向后岭。
　　师傅墓周围的环境十分宁静，悠闲。旁边有一座看起来很古老的墓，这是个叫艾月的墓，紫幽觉得很奇怪，她从来不认识这个人，师傅也从没说过，怎么会埋在这里，艾月？艾月？她心里叫着这名字，感到亲切，艾月！那条手绢！月亮！这有什么联系呢？
　　时间逼得紫幽不得多想，她要赶快下岭，晚了，路就不好走了，当下岭时，太阳还在天上，她回头望望，雪竹岭在自己身后，她一点表情、想法都没有，没有不舍情，也没有迫不及待想看看外面世界的焦急，只是冷冷地看着，默默地走着。紫幽打算在天黑前找个地方休息，可她从未接触过外面的世界，不知应朝哪里走。突然，前面冲出一帮大汉，用麻袋罩住了紫幽，紫幽不慌不忙，不急更不怕，她感到自己坐上了一辆马车，也不知道朝那儿飞奔，只是颠狂地跑，她竟闭眼小睡了一觉。当紫幽醒来时，还在麻袋里，但不在马车里。她听见外面有人狂笑。
　　“大王，您一定满意，这次的货袁妈都看上了，他说跟当年的艾月简直是一个模子作的。”
　　“哈哈哈哈，你小子有心眼，知道大王的心，我一定要重重奖赏你，哈哈哈哈。”
　　他们也知道艾月，这个艾月到底是谁。说话声又近了许多，但声音却小了好多。 “大王，就在这了，你看啊，大王，我给您出去把风。”
　　“好，好好好，快去。”紫幽能感到这人离她越来越近。
　　嚯！一下子明朗了许多，紫幽眨了几下眼，坐直了，一抬头，看见一个奇丑的大汉正看着她，紫幽不明白，也冷冷地看着他，大汉一笑，露出两颗金牙说道“姑娘还未曾结婚！跟着我怎么样？”紫幽侧了一下头说：“你不要多想，我姐姐叫我不要伤人，我不想杀你，你最好别动我。”
　　她悠闲地看着自己的手，那大汉嘴角一斜，阴冷地一笑，“姑娘你不识相，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便扑了过来，他的手刚碰到紫幽的脸，就僵了，紫幽看着他慢慢倒下，“你不会死，我已经警告了你，所以你要睡上半年。”说着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在大汉的鼻下晃了晃，那大汉顿时有了血色。突然，房门被撞开了，是个小不点儿，紫幽满不在乎地往出走，但被他拦住了。
　　“把解药拿出来，不然我杀了你。”
　　“你杀不了我，你杀了我就拿不到解药。”
　　“我、我制不了你，袁妈可以，到时你后悔都来不及了，袁妈！袁妈！”
　　“哎，来了来了，您有什么吩咐？”这个人挺漂亮，苗条不失风韵，紫幽看着她。
　　此时她也回过头，一脸惊讶：“艾月，艾月呀！你可回来了，我就说嘛，你会回来的，别生我的气了，咱们回，回哦。你的梦蝶居还给你留着呢！”紫幽不说话，心想：那个艾月和我这么相像？这个袁妈是什么人啊，艾月为什么要生她的气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跟你走。”紫幽想把这些事弄个明白，可刚走了一步，就被袁妈点了穴，昏倒了。

　　“你不能这样做！”一个女子吼道。
　　紫幽清醒了许多，她觉得这声音亲切熟悉。
　　“我什么都听你的，可这次不行，你可别忘了，你能大紫大红全是靠我。”这是袁妈的声音，可那个人是谁？
　　“你也别忘了，你为什么帮我，你小心下次再喝到毒药呀！”这声音是，是粉荷姐姐，她怎么会和袁妈在一起，袁妈想做什么？
　　“袁梦！我告诉你，她是我妹妹，你敢伤她一下，小心你小命不保！”
　　“妹妹？还在自做多情，你忘了你母亲的命令了？柳家人都要死，而且要死在你的手里。难道你忘了？”
　　“我，我，我，反正你不能那么做！”
　　紫幽先前凉了一半的心又热了，但她的泪依然不住的涌出，她无法相信粉荷姐姐不是柳家人，和她朝夕相处的人要杀她。她虽然平时冷傲的如冰霜一般，可她任经不住感情的强烈波动，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使她难以平静，师父死于自己手中，绿颖离她而去，艾月的墓，粉荷和袁妈的话……紫幽疯狂的摇了摇头，她觉得这都是梦，她不希望这都是真的。突然“哐”的一声，谁好像摔门而去了，紫幽悄悄地、轻轻地睁开眼睛，十足吓了一跳，袁妈正阴冷地对着她笑。
　　“这是哪？”紫幽抢先说话。
　　“芙蓉楼。”袁妈仍冷笑。
　　“作什么的？”紫幽继续发问。
　　“青楼。”袁妈很坦白，毫无顾及，但仍冷笑不止，紫幽有些心寒。
　　“为什么带我来这？”
　　“因为你像艾月。”
　　“那你知道我是谁了？”
　　“我一开始就知道，我只是想让你好奇，才说了那些话引你来。”
　　“你想干什么呢？”紫幽很镇定。
　　“让艾月的女儿完成母亲的遗愿，如果不行，就让你留下来充当艾月。”袁妈的面不改色让紫幽更镇静了。
　　“你是说粉荷姐是艾月的女儿？”

作者有话说

　　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