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曼珠沙华•妖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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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风沙已停。星辰满天。
一老者拄着拐杖，缓缓走在村外的荒道上。
一遍，两遍，三遍。
老者来来回回在荒道上走了第四遍了，周围的景色却依旧未变，他驻足微喘，仰头看向了在夜幕中闪烁的星辰，似乎若有所思。
“这天上有什么稀奇东西？这么好看？”老者的身后突然传来了男子玩味的低语声。
“什么人？”老者一惊，猛然回头，入眼的却是一个坐在荒草丛中的巨石上，眯着眼仰望星空的陌生男子。再一细看，发现这男子竟就是之前那个站在风沙中的旅人！
“我看你来来回回都走了四遍了，怎的那妖花还不出来？莫不是嫌你又老又丑，不愿吃你？”收回目光，旅人放肆的上下打量起老者，半真半假的说着，他的唇边又挂起了那抹讥讽的笑。
“你，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跟着我？！”被旅人看的心里发慌，老者连连后退两步。
话音刚落，一阵女子的轻笑声夹着花香幽幽传来。只是刹那间，荒道已然消失不见，两人的四周只有无尽的火色花海。
“嘻嘻嘻嘻，我道今晚怎么这么吵呢？原来是来了两个不怕死的。”
“哎呀呀，先吃哪个好呢？”
“是呀是呀。”
“先吃哪个？”
风起，红花在风中摇摆不定，阵阵娇笑在风中传开。
“曼珠沙华，又名彼岸花，相传是黄泉路上的接引之花。”旅人伸手轻抚身边的娇媚红花，眼里是莫测的笑意，他笃定的看着老者，似是等着老者说些什么。
“你，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老者眼神闪烁，行动却不再似方才那般迟缓。
看着老者的一举一动，旅人唇边的笑意更深，他轻拍了拍红花，柔声说道：“小妖物，我告诉你们先吃哪个好不好？”
“唷，这倒要向公子讨教了”
“公子以为我们该先吃哪个？”
女子的声音酥酥软软，萦绕在旅人周身久久不散，似一根无形的线，悄悄地在旅人周围聚拢。
“先吃他。”并未注意女声，旅人只是轻笑一声，指尖微一施力，将身边的彼岸花连根拔起扔到了老者面前。
“哦？为何？”
“该不会是贪生怕死吧？”
女子之声依旧悦耳动听，旅人却觉周身的压力渐起，似有跟跟细丝悄无声息的缠绕而上，渐渐收拢。旅人不动声色，任其缠绕，他抬头看向老者，双目含笑。
“古人云：妖之强者，可化人形。隐于乱世，附于人心。然其非人即附也，驱其往者，乃人心之恶也。”轻声的说着，旅人的视线一刻未离开过老者，顿了顿，他忽然叹息一声，继续说。“然妖即附于人心，则为人心所缚，若非成人之所愿，则不得脱身。此时若食此妖，则可尽得其之妖力。”
风停。静寂无声。
不知不觉间，所有的彼岸花竟都已面面朝向了老者，花香渐浓，四下弥漫。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附在这个老头身上的？”扔了拐杖，老者不再佝偻着背，站直了身子，他全无老态，开口，一声娇媚的女声从老者的嘴里传出。“你究竟是什么人？”
“看看它，不就是能化人形的妖之强者么？现在它附在一个老头身上不得脱身，不正是一个食它的好机会吗？”无视老者的话，旅人纵容着身边的妖花。“你们自己说，该先吃谁？”
一阵沉默，四下无声，只有花香蔓延。
环顾四周，老者眼中满是不肖与嘲讽，回过头来，它看着旅人一阵娇笑。“小妖赤媚，这厢有礼了，不知是何处得罪了公子，要公子这般不依不饶的与我对着干？”老者一改苍老常态，风情万种的给旅人到了个万福。
“你我素未平生，也未得罪于我。”皱着眉头看着老者，旅人一阵恶寒。
“即然没有得罪公子，公子又为何要步步紧逼？莫不是要‘为民除害’吧？”老者以手半遮面，做羞涩状，一边又用那浑浊的双目暗送秋波。
“驱妖往者，乃人心之恶也。本就是这老村长心有恶念才会让你附上身，他是活该。我也并非为救他而来。”双眼紧紧盯着老者，旅人环抱着双臂，夸张的打了个寒颤。
“是呀，他是活该，他日日夜夜的诅咒着自己的村子，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折磨自己的村民，若没有这般恶念也不会把我给引过来。我与他初见，他便拉着我喊：这些年来他为村子做了多少多少事，为村民做了多少多少事，可是村民不但不感恩戴德，还认为这是理所应当，一碰到坏事就逼着他拿主意，坏人全让他当。这也就算了，可是前年碰上山洪暴发，村民竟抢了他的妻儿，当着他的面砍了他的儿子祭山神，淹死他的妻子祭水神，还理直气壮的说这是村长的义务，他不敢救自己的妻儿，怕村民把自己也给祭了，但心里那个恨啊。呵呵，公子你看，这样说来其实这村长挺可怜的。所以我就答应这老头，他把命给我，我替他弑人。弑了这全村的人。”
说话间，老者眼波流转，一颦一笑，煞是娇媚，却看的旅人汗毛直竖。
“知道他为什么要来做这个人祭吗？”无视旅人一副‘你脏了我眼睛’的鄙视表情，老者又对旅人飞了个媚眼，继续说道。“我虽然附了他的身，却并未吞噬他的意识，每夜每夜，我都让他躲在角落亲眼看着一个个村民惨死，连那时他都没有害怕，可是今天在风沙尘中看见你的时候他却怕了，他以为是村民来找他复仇了。于是他就想假装做人祭，从那村子里名正言顺的逃出来。现在他就在这里，你要是杀了我，他可也活不成咯。”老者说着，翘起兰花指直指自己的心口，媚笑着看向旅人，老者扭了扭屁股，又一刻不消停的骚首弄姿起来。
可怜旅人，在他看来，面前只是一个牙口漏风，顶着两死鱼眼还满脸疙瘩、骨瘦嶙峋的糟老头一副娘娘腔的样在对着他撒娇，旅人并非善类，然而看着此刻的老者他还真起了‘为民除害’的心！
“公子你看，这些村民如此凶恶自私，我杀了他们，不正是替天行道吗？公子又何必再护着他们？”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彼岸花，老者放到鼻前闻着花香，娇声说道。
“村民生死与我何干？我此来只为降妖。你不必多说了。”定了定神，旅人开口，看来他已不想再和眼前的‘人妖’老者再多做纠缠。“我说你们，究竟吃不吃它？”言归正传，他指着老者不耐烦的问着周围的彼岸花。
“哼，你以为区区一群小妖就能对付的了我？公子也太小看我了！”面色一冷，老者手中的彼岸花突然燃起一片黑火，指尖一转，花已贴着旅人的面颊飞了出去，落到了旅人身后。
煞那间，旅人背后，熊熊黑火铺天盖地而来，火势迅速在彼岸花海中蔓延，所到之处女子的凄厉惨叫不绝于耳，俨然一副地狱景象。
“它们还没说吃是不吃呢，你倒是心急。”处在黑火之中，旅人却是一派怡然自得。
“心存异念，必除之。这也托公子挑拨离间的福啊，不是你我还真没想到，这群废物竟敢窥觊我的妖力，一句话就能让它们动摇至此。”欣赏着这幅惨象，老者又换上了一副盈盈笑脸。然而就在同时，尚未被黑火殃及的彼岸花猛的一齐扑向了老者。
与其被赤媚的黑火吞噬。
不如将赤媚吞噬。
你不仁，我不义。
看着无数彼岸花前赴后继的扑向老者，旅人笑了起来。他尚未出手，已让妖花自相残杀起来。真真省了不少力气。
片刻后，满地狼藉。
原本无尽的彼岸花海，此刻已化为一片残原荒土。旅人的面前，衣衫褴褛的老者恶狠狠的瞪着发红的双眼。
“吱！！！！！！”喉际发出刺耳的尖锐叫声，老者化为一朵黑白相间的巨型彼岸花扑向了旅人。
‘叮’。
一声脆响。旅人只用一根手指便阻住了气势汹涌的妖花。
一个愣神。妖花尚未反应过来。忽然就觉得有微风从旅人的指尖拂面而来。
“吱！！吱！！！”几乎是风起的同时，阵阵痛苦的叫声自花蕊中传来，妖花巨大的身体在旅人的指尖扭曲着渐渐缩小，而来自旅人指尖的微风逐渐泛出青光，最后幻化成一条青绫将妖花紧紧地裹在了其中。
东方泛白，红日即将升起。随着‘嘭’的一声巨响，青绫被炸裂消失不见，一颗拇指大小的红水晶落入了旅人的掌心。
“哎哟，次次都这么响，总有一天耳朵给震聋了。”眯着眼睛揉了半天耳朵，旅人才将手中的红水晶凑到眼前仔细检查。
水晶之中，有一朵黑白相间的彼岸花正悄然盛放。
不知不觉间，残原荒土已消失不见，长长的荒道上，只有旅人一人坐在荒草丛中的巨石上。把玩着手中的水晶，旅人歪着头似在沉思，最终他掏出了系在腰间的一只灰蓝色小布袋，将水晶扔入了其中。
提着布袋晃了晃，里面发出了许多颗晶石碰撞的声音。旅人看着布袋叹了口气，再度将它系回了腰间，迎着晨曦的光芒看去，隐约可见布袋的一角用浅色的丝线绣着一个小小的羽字。
从巨石上跳下，旅人伸展四肢活动了几下筋骨，整整一夜纷乱，他都安然坐在巨石上未曾移动半步。打了一个哈欠，旅人再度摇头晃脑的唱起奇怪的歌谣，踏歌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曼珠沙华•妖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