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口是心是》归影

32、第三十二章

　　淡淡的薰衣草味轻纱一样笼着整个房间，黎格进门就看到了穿着校服躺在床上的那个身影。
　　她看起来好像个睡着的瓷娃娃，本就白皙的皮肤因为虚弱更是多了层易碎感。
　　她是个美人，黎格一直承认这个。
　　如果没有这些纷杂的牵扯，她们或许真的会成为朋友。
　　但是，可惜……
　　“伊丽丝——”
　　黎格启唇唤道。
　　眼见着床上的人并没有什么反应，黎格便不厌其烦地继续开口:“伊丽丝，又睡着了吗？”
　　“唔……”
　　费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朦胧中伊丽丝只见着一个黑头发的人站在床头。
　　雷古勒斯？
　　直了直身子，黎格也随手拿起枕头帮她垫在了身后。
　　“谢谢，你怎么来了，黎格？”
　　视线恢复清明，不过来人并不是她现在最想见到的，换句话说，她宁肯现在面前站着的是那个总喜欢跟她阴阳怪气的麦伦可纳。
　　“我来给你送些食物，你在医疗翼躺了两天，刚刚回来是吗？”
　　“嗯。”
　　心照不宣地没再提起两天前的事，伊丽丝仍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她会给自己送食物？
　　黎格看她病恹恹的样子，眼神闪烁:“这些应该都是你爱吃的，或许我可以陪你说说话，跟你讲讲这两天发生的趣事？”
　　“好的，麻烦你了。”
　　此时此刻实在没什么力气去想些别的，伊丽丝接着开口:“你放在桌子上就可以，谢谢。”
　　“是雷尔学长刚刚拿过来的，他作为朋友是真的很关心你，瞧——”黎格将牛皮纸袋用指尖挑开，一股微甜的食物香气便迫不及待地想充满房间:“简直像个无微不至地照顾妹妹的哥哥。”
　　“呵呵，哥哥？”
　　伊丽丝扯扯嘴角，一时间竟然笑出了声。
　　“是呀，不过也只能想想——”黎格微微摇了摇头，看起来很是遗憾，然而下一秒她就恍然大悟似的曲起手指敲了下自己的脑门:
　　“噢梅林的长袍子，我光顾着自言自语，竟然都忘了按年龄来算你是比雷尔学长大一些的，那样的话你就相当于有一个关心你的弟弟了，哈哈～”
　　不知道是因为前两天的郁气未消还是眼前人再度给她火上浇油，伊丽丝听完后顿觉喉头涌上一丝腥甜。
　　黎格毫不畏惧地与她对视着，发尾处的香槟色蝴蝶结在灯光映衬下愈发显出缎料独有的质感。
　　两双眸子在一片寂静中互相凝望着，光与影的变幻都没能在其中留下足迹，或许是几秒，也或许是几分钟，甚至是几个世纪那么漫长，总之弗林特小姐最终又眼见她像是没得到心爱娃娃的小女孩般轻轻叹了口气:
　　“唉～不过说实在的，如果我也能有个这样关心的哥哥该多——”
　　伊丽丝这下彻底坐直了身子:
　　“你说错了，我亲爱的黎格。”
　　伊丽丝觉得自己真是失败极了，最近总是容易在这个塞尔温面前变得易怒，毕竟不等别人说完话就打断别人是极为失礼的行为。
　　不过她也实在不想听她状若无事地说下去。
　　真是令人厌倦。
　　“这些话换做有心之人听了，还不知道会怎么编排你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塞尔温夫妇从不关心自己的女儿，竟然让她会因为别人受到关心就艳羡不已。”
　　黎格脸上的表情在她话语落地的瞬间就凝固了:
　　她本来就计划好让这个刚回来的弗林特小姐心里再添些堵，是以专挑她在乎的东西刺痛她，没想到却被她以毫不留情面的语气和措辞给反怼回来。
　　“而且，想要哥哥的话，对你来说难道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伊丽丝眼角弯弯，迎着床前人略带疑惑的视线，久病初愈的唇色像是不小心多了层颜料盘上白色的霜雪，但此刻却也凝出个看似真心的笑:
　　“毕竟每天都听你像吃了蜜糖蛋糕般甜甜的一口一个学长的叫着，如果能听你这么称呼我‘学姐’，那我也十分乐意当你的姐姐。”
　　黎格反应了一会儿才又牵了牵嘴角:“伊丽丝，你什么时候也变得爱开玩笑了？”
　　“这不是为了配合你嘛？”长长的睫羽扑闪，将锐利的目光暂时切断，“毕竟你刚刚费力开玩笑逗我开心，我也想让你高兴高兴。”
　　听着她意有所指的话，黎格一时也只好跟着讪笑两声。
　　“不说这个了，尝尝看雷尔学长让我带进来的这些食物合不合口味？”
　　伊丽丝难得较真，虽然知道自己又莽撞了，但话却已然出口:
　　“有些话总归是要说的清楚明白些不是吗？是他主动找你拜托你送进来的，还是——”
　　蓝色的眸子里涌上冷漠，嘴角的弧度却是丝毫未减:
　　“你主动凑到他面前自告奋勇想帮他？”
　　黎格几乎是即刻就嗅出了其中的犀利，却只歪了歪头打马虎道:“有什么区别吗？”
　　“有没有你难道不清楚吗？”
　　毫无温度的语气惹得那双黑色的眼睛下意识眯了眯，黎格进来之前从未想过也绝不相信眼前人会在此刻就与她翻脸，可是眼下这个情况也确实让她觉得有些棘手了。
　　将她转瞬而变的神色尽收眼底，伊丽丝也知道了答案是什么，思及此，总算是让心情回温了一些: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知道，雷尔和你，到底谁更关心我一些呀。”
　　黎格瞧着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一时间开口都变得有些干涩:“我们当然是都关心你。”
　　“是么？”
　　有那么一瞬间黎格宁肯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她嘴角的那抹嘲讽:“当然，好了，我就先不打扰你休息了，希望你今晚睡个好觉，晚安，明天见。”
　　“晚安——”伊丽丝看着她毫不犹豫地起身动作只觉得心情没来由的舒畅了许多，“明天见。”
　　门把手落下又弹起，伊丽丝闭上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被她搅得睡意全无，但又确实没什么胃口。
　　隔空静静地注视了那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一会儿后，伊丽丝还是伸手去拿了。
　　酸奶面包、苹果馅饼、芒果布丁、抹茶蛋糕，还有一小盅饮料。
　　他有心了。
　　两天前的事仍历历在目，伊丽丝不禁感到有些懊恼:
　　当时自己情绪失控太厉害，完全没有考虑到可能出现的后果，这下子倒好，人家细心满满地第一时间就送来食物，自己明天该怎么弥补一下呢？
　　难道要让她道歉吗？
　　可是这种事她又实在不想再回想起来——她敢向梅林起誓，若不是怕出什么岔子，她会毫不犹豫地抄起魔杖给自己施个没有反咒的一忘皆空。
　　钟摆适时地响了一声，少女抬眼去看，已经八点半了，麦伦可纳估计是去了别的宿舍聚会或者是谈论什么绯闻八卦，要是她待会回来看见自己醒着，还不知道能缠她多久呢。
　　默默想着，伊丽丝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拿起纸袋里的被细心切成三角形的馅饼就张嘴咬了一口。
　　快点吃完，然后马上睡觉，今晚她真的没有精力再去应付别人了。
　　雪松木魔杖还静静地横列在床头柜上，清理咒刚念完，她就听到了门口处又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快速地扯下帘子，伊丽丝连忙合上眼睛假装自己已经入睡。
　　麦伦可纳是在黎格回宿舍后才知道伊丽丝已经回来的消息，本着不辜负任何一个让人可以津津乐道的话题的原则，她也匆匆结束了那边的聚会赶回宿舍，这两天雷古勒斯和丘克都闭口不谈舞会发生的事，就连一向善谈的黎格也总是含糊其辞。
　　这怎么行呢？
　　但是看着已经放下的床帷，麦伦可纳只好略显愤懑地咬咬牙——算了，反正又不差这么一晚了，明天有的是时间问清楚。
　　哪怕是看这个一向冷静自持的弗林特小姐因为这次舞会出现一丝丝表情裂痕，都能满足她那有些扭曲的虚荣心。
　　伊丽丝觉得麦伦可纳再怎么出格也不会现在把她从床上喊起来，于是也一声不出地躺在床上假寐，刚吃过饭就躺下的肚子微微有些涨，但她也一动不动地维持着姿势。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那边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灯光再度黯淡，伊丽丝才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明天该如何面对？
　　由远及近的黑湖水声没有给她答案。
　　也罢，一切随缘吧。
　　雷古勒斯把食物给黎格后就有些后悔了——不管是不是真的，亦或是他的直觉，伊丽丝最近并不是很喜欢黎格，而且原因总像是和他有关。
　　黎格的频繁示好他并非不懂——塞尔温家族也需要寻找一个合适的联姻对象，英国本支在上一代就已经显现出落日将颓，到了黎格这一辈更是不如远在法国和圣马力诺的两支旁系。博克家族在最近几年几乎垄断了英国本土的金融业，老塞尔温别无他路，只能先寻找一个强大有力的联盟家族，从而继续稳固塞尔温家族在英国的势力。
　　反射着淡淡绿光的黑湖水映在他灰色的眸底，不知道她会不会休息好。
　　难得一夜无梦的睁开眼，伊丽丝觉得自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简单的早安过后，她便快速地洗漱打扮好走出了宿舍，没给麦伦可纳见缝插针的机会。
　　在门口又理了理领口处别的蓝宝石别针，确认自己的着装没什么再需要打理的之后，她对着墙上繁复的纹饰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无论是直觉也好还是心有灵犀也好，她现在是真的毫不怀疑雷古勒斯正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等她。
　　嗯……最后两个字或许可以省略？
　　不要紧张，平常怎么相处就怎么来。
　　小鸢尾默默在心底给自己打气，活像是第一次赴宴似的。
　　纤长柔嫩的手指蜷起又松开，她刚顺着拐弯转到休息室就忍不住呼吸一滞。
　　“早安，雷尔。”
　　沙发上那个看起来已经等好久的人她怎么会认错？熟悉的侧脸是天生的骨象和优渥的生活所养出的骄矜。
　　许久未曾听见的声音在耳边重新响起的刹那间他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连带着额前的碎发都跟着扬了个小小的弧度。
　　“早安，伊丽丝——”雷古勒斯的脸上在看到她笑意盈盈地与自己打招呼后便从冷漠变为怔愣再到现在的欣喜，只有梅林知道他这两天几乎一直维持着那副生人勿近的表情，“感觉好些了吗？有没有哪里还是不舒服？需不需要再请假休息一天？”
　　听着他一连串面露关切的提问，伊丽丝却觉得自己的心酸酸胀胀，好像吃了颗柠檬雪宝糖。
　　“不用啦，谢谢你昨晚给我送的食物，有了它们的帮助，我的身体现在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
　　雷古勒斯在她说话的同时已然走到她面前，有些小心翼翼似的飞速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确认她应该真的没什么大碍后才重新扬了个笑给她:
　　“没事就好，”欣慰般地点点头，少年抿了下嘴角，神色也严肃了些许，“其余的那些不用担心，我已经帮你处理的差不多了，你不用再为那些不值得的事分神。”
　　少女心下了然，也点头致意:“谢谢你，雷尔——”指尖在掌心压下几个浅浅月牙，伊丽丝咬了下已经恢复红润的唇瓣，“嗯……我为前几天对你的态度道歉……对不起……”
　　说到最后，五分羞赧五分紧张，就连耳尖都染上了一层薄红，她可从没因为待人接物的态度跟别人道过歉。
　　“没关系的，我们两个之间不需要道歉。”
　　雷古勒斯看着她身侧紧紧攥住裙摆的手，顿觉她像只无辜的小兔子。
　　伊丽丝将刚刚垂下的头又懵懵地抬起，不解而又带着真挚的目光直直地与他对视:
　　“嗯？”
　　“哦，我、我，我的意思是你不用为此特意和我道、道歉。”别过头轻咳了一声，少年的耳尖也跟着染了层热气，“要一起去吃早饭吗？”
　　少女闻言粲然一笑，蓝色的眸瞳里荡漾的是他许久未见的轻松与惬意: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