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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九死一生 ...

  •   银感觉到哥哥停下了脚步,风声停了,周围静得很。哥哥小心地将他放下,平躺下来后窒息感更甚。他觉得,自己终究是要死了。

      “小砚,你好好休息,在这儿别乱跑,我去采药。”是哥哥的声音。

      银真的想说,不用了。可是,他说不了了。甚至,他感觉到随着呼吸越来越无力,最后的意识也开始涣散了。

      不知过了多久,银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丝温暖的力量在体内游走,思绪再度回归,紧随其后的是嗅到了喉间的血腥味。他意识到自己刚才一定是吐血了,加上身上隐约传来的痛觉,他大概能猜到自己是摔在了哪里,受到冲击力呛出了一口血,也因此暂时恢复了一点意识。

      现在身体里的这股力量,银也是有些熟悉的。在他十岁那年,他的师父凌光炼出了两颗据说能起死回生的丹药。好巧不巧,那天他在任务中伤了心脉,却又为了救朋友而伪造了教主的手谕犯了教规,他为了不让师父为难,故意隐瞒了受伤的事,结果是他没能撑过刑罚差点背过气去。

      所以,虽然对外说是试药,当年,银也确实是被那颗丹药救回了一命。师父的那颗丹药在身体里一点点修复着损伤的感觉,他是记得的,那是很温暖很温柔的感觉,就像现在这样。

      “呼,还好没被发现,吓死我了。余霁她们也真是的,一转眼就不见了,还搞得山里都是一看就不好惹的人……”一个陌生的女子声音在银的身边响起。

      银并不认识这个女子,但他知道对方说的“余霁”是谁,那是他的师姐。难道是师姐的朋友找到了他们?

      “小可爱,刚才没有摔疼你吧?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陌生的女子这么说着。

      银的内心怀疑了一下,“小可爱”是在说谁?这世界上只有师父曾用“可爱”形容过他,但在他强烈的反对之下,师父也再没有那么喊过他。这个女子是谁?怎么感觉应该会和师父很有共同语言……

      然而,只是内心这一点点情绪起伏,银就感觉到了心口一紧,走叉了一口气,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呛出了一口血。

      之前濒死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倒反而不会有痛苦,身体也不会有什么反应。但随着药力的修复,体内的脏器和神经一点点重新开始工作,却又没有复原,这个时候真的是最难受的。

      “啊,好可怜……”陌生的女子很是心疼地感叹了一句,然后背起了银,“咱们赶紧趁着现在没人下山去。”

      银感觉到了心口的憋闷,即使在昏迷中,却也很明显地感觉到头晕,他怀疑自己又开始发热了。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察觉到了违和感。从恢复意识到现在,他只感觉到这个陌生的女子,而感觉不到哥哥的存在。他是又一次被哥哥抛弃了吗?

      “咳咳……”心绪只那么一沉,身体的不适就强迫他呛出了一口血,打断了他的猜疑。

      好难受……几乎每呼吸一口气,都要忍受着肺部被撕裂般的剧痛。稍微一点点思绪的起伏就能乱了心跳,使胸腔里的痛苦加倍。

      背着银的女子,明显是不会武功的,并不长的一段下山路,有五次差点跌倒,颠地伏在她背上的银难受得紧,破损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吐了,只是昏迷的银不知道,他吐出的全是血水。

      暗红的血落在女子鹅黄的衣襟上,一点点流淌下去。那女子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便继续向山下走去。那一瞬间的皱眉并不是嫌弃,而是心疼,就像母亲看着病重的孩子一般。

      这个女子叫韩念月,今年二十有七,大龄剩女,家中老爹整天催婚。于是,她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偶遇了她爹爹的妹妹的女儿的女儿,也就是余霁。偷偷跟着余霁到了幽州,却把人跟丢了,在山里误打误撞发现了一个山洞,洞里有打斗的痕迹,一个小哥哥被人掐断了脖子,另一个小弟弟看起来也受了重伤但还有气。于是,她就背着小弟弟出来了。

      韩念月虽然不愿意嫁人,但她却不讨厌小孩子,一直以来面对爹爹“无后为大”的说教,她就想着改天领养一个小孩儿。可巧,今天她捡到了这个小男孩。

      银此时十五岁,再过一天就是十六岁生辰。但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一些,个头也比同龄的男孩儿要小些。加之此刻苍白的肤色,唯有嘴角的血迹是唯一的色彩,使他更显憔悴瘦弱。

      被这陌生女子抱上马车的银一直难受地皱着眉头。总觉得……体内的伤越来越痛了……果然是放了多年的丹药,药效流失。

      马车行了一日,他们到了一个比较繁华的城里。银自己不知道,这一天一夜,他在无意识中吐了很多次,一开始都是血水,后来变成了掺着血丝的黄褐色液体,恐怕肚子里已经化脓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就像是着急想要呼吸一口气,却怎么也吸不进气来似的。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此时算不算有意识了,满脑子都是“好闷”,情绪极度地不安焦躁,除此之外什么也想不了。胸腔里那股滞塞感夺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似乎是肺部涨了什么东西,阻碍了呼吸。

      韩念月请来了一位老大夫,那老大夫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银,小心地扶起他的上身,在他胸前的穴位处按摩了一会儿,令他的呼吸缓和了些不再挣扎。

      待到银的状态安稳了些,老大夫这才伸手把脉,而眉头也越皱越紧。松开了脉搏后,老大夫又抬手在银的腹部按了几处,那都是体内脏器的位置,但这几下按下去,老大夫就知道这个小孩儿的器官都已经碎了,能够撑到现在没有咽气已经是奇迹,而他无能为力。

      末了,老大夫沉默地摇摇头,离开了。

      因为老大夫的按摩而短暂地缓解了片刻痛苦的银,心里仅存了一丝期盼,他记得上车前这个陌生女子说了要去洛阳。师父离开无枉之后也是去了洛阳,如果她一路带着他,或许会遇到师父。

      不过,这个念头一出现,就立刻被自己掐断了。他的师父一定不喜欢他做出祸害江湖的事情,此时师父大概已经知道了发生的一切,即使自己已经只剩一口气,师父也会责备他“咎由自取”吧?

      这一番思绪的转折,在脑海中只是一瞬间划过的念头。但是情绪的起伏却再次牵动了心肺间的损伤,一口脓血被呛出,弄脏了苍白的脸颊。

      之后的一路,银的意识断断续续的,声音变得模糊,仅剩的精力被全身的冰冷占据。“好冷”“好累”,这是他仅存的念头。真正濒临死亡的时候,是连意识到死亡的精力都没有的。

      在幽州城里那场混战发生后的第七天清晨,马车驶入了洛阳城。韩念月沉默着,茫然地看着垂了帘子的车窗。马车微微的一颠,帘子荡开了一道缝,露出了外边的街景。此时正路过洛阳城里最繁华的街道,方才窗外正是一座酒楼。

      “停车!”韩念月突然掀开帘子,跳下了马车。平时娇惯的富家女,这会儿突然跳下车,一个踉跄没有站稳摔在了地上,却全然不顾膝盖的疼痛,用尽全力跑向了那酒楼。

      此时天色尚早,酒楼还没营业,门口站着两人和一匹马。这两人,一个白衣胜雪,一看便是主人,另一个一看就是酒楼掌柜的。此刻,两人都是满面愁容,甚至眼眶红红,定是哭过了。

      韩念月全然不顾他们是不是方便,冲到了那个白衣男子面前,未曾开口先跪下,扯住了白衣男子的衣袖,抬眸之时,眼中亦有泪,“神医,求您了!我只能拜托您了!”

      “这位姑娘……是否认错人了?”白衣男子的嗓音有着哭过后特有的清冷,间歇还带了哽咽的音色。

      “没认错,绝对没错。我曾见过您救活了一个晕倒在店里的人,当时别人都说那人心疾发作死了,但您很轻易地就把人救活了。您一定是一个神医!”韩念月说地很坚定,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眼角滚落的泪。

      一旁的酒楼掌柜出声劝韩念月:“姑娘,别让老爷为难。昨夜得知少爷那边出事了,老爷正急着过去……”

      “啊……”韩念月抓着对方衣袖的手稍稍松了,她是曾经偶然看到了这位白衣的酒楼老板救人,所以不顾一切地将他当做了救命稻草。可如果,他的孩子遭遇了什么,再因为她而耽搁了……那这世上就又多了一个伤心人了。

      “姑娘,你想让我救谁?”白衣男子轻轻扶起了韩念月,他也想了同样的事。自己已经不幸,如果眼前这个姑娘在意的人还来得及施以援手,世上就能少一个伤心人了。

      再者,他在洛阳做酒楼老板,三年来,几乎没有显露过医术。但仅有的一回,就让这位姑娘碰巧看见了,是不是冥冥之中他们有着什么缘分。

      “神医,你答应了!”韩念月是惊喜的,立刻拉着这白衣男子往马车边跑,“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只是觉得那么小的孩子好可怜,就想救救他。但是,所有人都说救不了。如果神医也没办法……就只能……”

      车厢内,昏死状态的银,散着有些乱糟糟的头发,脸上没有半点血色,气息也已经弱得几乎无法察觉。那一身本来白净的衣衫,此刻沾满了血迹和呕吐的污秽。

      白衣男子认出了银的瞬间,眼中流露了惊讶的神色。他察觉到了银微弱的呼吸,立刻取出了一颗药丸,给银喂下,然后以自身的内力催化了药效,护住了银岌岌可危的心跳。

      做完这些,白衣男子轻轻抱起银,下了马车,踏入酒楼之中。洒落的晨光照亮了酒楼的牌匾,“凌光阁”的名字无声地暗示着一个事实,这个白衣男子,他是无枉的前代教主凌光,银的师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九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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