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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西北银月 ...

  •   在幽州城外的山里,人迹罕至之处有一座诡异的宫殿,门上的牌匾刻着“无名殿”三字。

      是日五月廿七,夜幕已然落下。窗外是倾盆大雨雷电交加,窗内是阴暗的房间一个白衣的少年被雷声惊醒。

      这个少年虽然只有15岁,但他的江湖代号却令人闻风丧胆。“银”这个代号属于他,棠国最强杀手组织“无枉”的教主。

      三年前,银挑战了前任教主兼他的师父凌光。年仅12岁的男孩儿毫不犹豫地一刀捅向师父的心口,却在最后一刻收力。但,自凌光胸口淌下的鲜血无声地宣告了银的胜利,此后凌光自江湖中隐退,据说去了洛阳,但再没人见过。

      按照无枉的教规:胜者为王。自那天之后,银成为了新的教主,也是无枉史上最年轻的教主。这个一袭白衣下手狠辣的小少年,迅速地成为了江湖人士共同的噩梦,有人几乎日日盼着他死。

      而今夜,被雷声惊醒的银抬头看了一眼窗外,许是醒的太突然,竟感觉有些头晕,他抬起左手按了按额角。下一刻,这少年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竟然站着趴在窗台上就睡过去了,想必是这几日实在太累了。

      再次抬头,推开窗。瓢泼大雨几乎无视了屋檐的遮挡,斜斜地自开着的窗口打入,打湿了银的白衣。但这个少年却毫不在意,他只是遥遥地望着虚空,忆起了多年前的另一个雨夜。

      那是他四岁的生辰之夜,出生在西北边关之地的他,从未见过那么大的雨。而他的哥哥,那个口口声声说着“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哥哥,却就在那一夜,骗他在地窖里玩捉迷藏,然后丢下他再也没回来。留下小小的他被浸泡在大雨中漏水的地窖里,又冷又饿又发了高烧,如果不是凌光恰好云游至此将他捡回了无枉,他可能会就那样一个人死在地窖里。

      便是从那一天开始,他舍弃了爹娘给予的姓名,成为了无枉的杀手银。那天是六月初一,他的生辰。

      又一年的生辰临近了,在这个雨夜再次想起哥哥,银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窒息感,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地想要蜷起来,左手用力地捶打胸口,拼着最后一点意识强迫自己呼吸。

      待缓过了这一阵没来由的窒息,银的额前早已沁出了一层冷汗。明明是差点死了一回,这个小少年却似乎浑然不在意,又像是丢了魂魄,没什么表情地爬上了窗台,面向外边坐在了窗沿上,闭目抬头,任由雨水打落在他的脸上和身上。

      银并不明白自己的身体是怎么回事,他只知道每次想起那些让他不愉快的事情的时候,都会很烦躁,烦到想杀人,却又知道不能乱来,最终只能割自己一刀来阻止心底的冲动。而如果这件事不仅仅是不愉快,而是令他悲伤难过的,往往就会突然无法呼吸,不过也不会真的有事就对了。

      每当这种时候,银都会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就像此刻坐在窗口淋雨也不过是为了浇灭心里蠢蠢欲动的念头罢了。

      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银无需回头就知道来的是谁。在这个无枉之中敢直接闯进他房间的只有一个人:离未生。

      如今无枉的副教主,也是被凌光捡回来的孤儿,比银大了9岁,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凌光没有收离未生为徒,仅仅只是将“离未生”这个代号赐予了他。

      据说,三年前凌光本来打算将教主之位让给离未生,但谁也没想到还是个孩子的银会突然杀出来,还打赢了。

      “教主。”离未生看到坐在窗台上的银,似乎是有所顾忌地没敢直接进门,在门外直接抛出了问题,“最近来幽州的江湖人士越来越多了,真的不用管吗?”

      银听见了声音,睁开眼睛却被打入眼中的雨水一激再次闭紧了双眼,低头,双手在窗台上撑了一下,似乎试图下来,却是忘记了此刻自己是朝着外边坐着的,而这里是三楼。

      离未生在银刚刚有所动作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会发生什么,用上了轻功掠过房间,双手一把抱住了险些掉下楼去的小少年,将他抱回屋内。

      “噢,我忘了,这里是三楼。”银的语气却是淡漠的,仿佛差点摔下去的不是他一般。或者,倒不如说银此刻的状态有点像是在梦游,虽然有问有答,但是眼中无神。

      “教主啊……”离未生有些心疼又有些不安,皱了眉头。他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看到银做危险的事了,他甚至相信这个少年或许是真的想发生什么意外的。毕竟,他曾亲眼看到有一回银朝着自己心脏的位置把刀捅下去,好在被他及时夺下了刀。那天,被夺了刀的银也是这般云淡风轻地一句:“玩玩而已,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你刚说什么?”银却丝毫没有在意离未生的神情,自己推开了对方还抱着的双臂,低头双手挤着衣服上的雨水,弄得木制的地面上湿了一大片。

      “最近来幽州的江湖人士越来越多了。”离未生重复了一遍。

      “嗯,你之前说过了。”银漫不经心的样子。

      “但现在更多了,不知他们为何而来,属下担心他们会对无枉不利。”

      银就那样绞了许久,直到被雨水淋得湿透的衣服都皱皱巴巴地但是再也挤不出水。他当然知道这些人是为什么会聚在幽州的,“是我干的。”

      “什么?”离未生恍然间以为自己幻听了。

      “我想把哥哥留在这里。”银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他的心中有两个声音几乎要将他撕裂,一个喊着毁灭,一个试图冷静,而说这句话的时候,银的理智显然已经沉睡,“我骗来了那些人,想让他们去追杀哥哥,然后等哥哥落败,我再杀了所有人救出哥哥。这样,哥哥就只能跟我走了。”

      “不可以!你知不知道这样会给无枉带来多大的麻烦!”离未生双手抓着银的肩头,试图将这个陷入疯狂的少年晃醒。

      “那又如何。”银的声音恢复了淡漠,哥哥和无枉,他当然会选择哥哥。只要能把哥哥留在身边,即使牺牲所有也可以……

      这种执念在三年前就种下了,那年他当上了无枉教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当时同样名声大噪的蝶梦组织的杀手“影”下了战书,说要以榜一为赌注一决高下。谁知造化弄人,那个“影”竟然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哥哥。

      那年与哥哥在争夺杀手榜第一的擂台上相遇,从来下手狠毒的银,第一次手软了,但哥哥却没有留情。那之后又是3年时间,哥哥根本连一封信、一句问候都不曾给他,就仿佛他们不曾重逢。

      自幼一直焚烧着银的那份思念与仇恨,在这三年里被无限放大。又是一年生辰渐进,银的精神也早已在崩溃的边缘,他已经越来越控制不住心底叫嚣着的欲望了,想要杀光所有阻碍、将哥哥囚在身边的欲望。

      “教主。”离未生后退一步,“你是无枉的教主,如果你都不在乎无枉的存亡,那我斗胆以教主之位为赌注挑战你。”

      银抬眸瞥了离未生一眼,随口回答:“随你。”

      面对着离未生斩来的弯刀,银只是甩开一把折扇轻轻一挡,就扫开了攻击。随后,折扇的顶端弹出了刀片,无情地划过离未生的胸前,血色浸透了他红褐色的衣服。

      “还打吗?”银的语气平淡的就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

      “我输了。”离未生捂着横向贯穿了整个胸膛的刀伤,单膝跪地。凭他一人之力,绝对无法战胜银,只能俯首称臣。

      “那你出去吧。”银收回了折扇不再理会离未生,自己走回了窗边,不顾风雨从开着的窗户里吹入,抬头看向远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银听见了离未生离开并关上了房门,但这一切声响都似乎是从很遥远的天外传来的,在脚步声走远完全消失的那一刹,银再也忍不住脑中天旋地转的头晕感,摔在了一地积水中。

      但他并没有昏过去,而是几乎一摔倒就有了反应,自己在被雨水弄湿的地面上坐起来,左手扶额,皱着眉头,忍过了那阵眩晕感,稍微有些茫然地四下环顾。

      有那么一瞬间,银完全不知道房间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水?但也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一切记忆都浮现在脑海中,银有些颤抖地低头看着双手,口中轻声自言自语地安慰着自己,“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做梦,是梦……”

      繁杂的声音在银的脑中回响起来,“银?他就是个疯子。”“连师父都下得去手的疯子,还能指望他有良心?”“小银,你最近有点不太正常。”“银,你疯了。”

      “我不是,我没有疯,没有……”银轻声地像是要说服自己,身上因为湿衣服的寒意而不断微微颤抖,侧躺在水中蜷成了一团,一如多年前凌光和离未生在地窖中发现他的时候那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西北银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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