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上》喜色归

12、书店

　　公交大概行驶了六七个站，眼前的景象不再陌生，赵云锦瞪大了双眼直溜溜地转观察周围事物，看见熟悉的标志性建筑物时，她想起来，这不是梦享国际吗！

　　公交到站，车门敞开，许白焰率先起身，“到了。”

　　赵云锦匆匆起身捋好衣裙跟着下车，许白焰说横穿条马路就到了。

　　不知是不是周末的原因，赵云锦总觉得今天路上的车和人特别多，人行道边上甚至挤不开身，她浑身别扭地缩了缩肩膀，努力避开旁边陌生男人手中点燃的香烟。

　　残留的烟灰被男人偷偷抖落在地，露出一星点燃着地猩红的烟草，赵云锦眼看那半截烟要磕了上来，还没来得及躲，忽然一只劲瘦微微显着青筋的手臂横在了他们中间。

　　赵云锦连着一惊，下意识往后一退，纤薄的脊背撞上一堵肉墙，一股熟悉的甜橙味钻入鼻息，许白焰没有动，仿佛根本没有感受到自己承载住的压力。

　　一时间大脑“嗡嗡”作响，空白的意识让她忘了避嫌，还没等她反应，许白焰满是警告意味的声音落在她的右耳，声音明明很轻很淡却震得她耳尖发麻，“注意你的手。”

　　他声音不大，只有离得近的两三人听见。

　　夹烟的那陌生男人显然也是听清了这话是对谁说的，眼神带着狠意盯着许白焰，稚气的男高中生天不怕地不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绿灯亮起，人群稍有疏散，那个陌生男人刚要发作的脾气压了下去，最后不甘心地夹着那截短烟，钻入了街对面的人群没了踪影。

　　许白焰收回视线，侧身将两人换了个位置，她靠右，他在左。

　　赵云锦接着人群熙攘吵闹，尤为认真地看他一眼，许白焰眉目舒展，面上不带一丝情绪，阳光照射下，眼眸泛着淡薄的金却又清澈如秋水。

　　两人只相差一拳的距离，穿越马路的那一分钟里却清晰地听见了自己急促的呼吸。

　　——
　　许白焰口中的书店藏在街对面一个深巷中，赵云锦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来到深巷中见到了另一抹景，一抹不属于繁华都市的景。

　　巷中两堵墙的墙皮掉落大片，里头的瓦砖是被时间腐蚀的清灰色，墙面盘着环环绕绕的爬山虎，缝隙中冒出一两朵顽强盛开的小花，鸟雀安静停落在墙沿，阳光斑驳勾勒出一幅老旧金黄的画片。

　　书店一共两层，就藏在巷深，一扇半开的沉旧老木门，门口吊着一盏颇有年代感的灯，旁边矮墙上挂着一块小木匾，镌刻着四个字——旅行日记。

　　赵云锦感慨：“哇！好漂亮。”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别致的书店，仿佛置身于许久之前的生活，只要走进去时间都慢了下来。

　　许白焰引她进去，木门推开的瞬间吱呀作响，书店里头不如外面那般具有年代感，装修风格更偏现代化，桌椅分散较开，空间最后面放了五个四层书架，书籍种类繁多，老板正在吧台调茶，里面零散坐着几人。

　　两人一前一后跨进店门，老板是个估摸三十左右的男性，见着许白焰热切打了个招呼，“来了。”

　　许白焰点点头，询问：“楼上有位置吗？”

　　老板倒出调酒器中的茶水，边说：“上去吧。”

　　赵云锦看着两人娴熟地聊天，猜测许白焰大概常来。 他回头朝她说了句话，带着点询问的意味，“我们去二楼？”

　　赵云锦第一次来，什么都是陌生的，新鲜的，他说什么她都点头。

　　二楼没有大层的书架，也没有什么人，比起一楼显得空旷许多。赵云锦扫了一眼整体布局，瞥见正对窗口的位置阳光正好，浓绿的大树在窗前随风飘摇，她走过去，临窗前，看见窗外距离不远车水马龙。
　　回头望向许白焰，“我们坐这吧。”

　　许白焰无声走过去，拉开凳子在旁边坐了下来。

　　空调的冷气吹拂着发丝和皮肤，掏出书本放在一旁，赵云锦坐下后第一件事情，打开手机的摄影功能，对着面前的窗变换着角度咔咔照了两张。

　　许白焰有些许无奈，对着手机划拉两下后递给她，“看下喝点什么。”

　　赵云锦有些尴尬地接过他的手机。

　　手机里是他问楼下老板要的一张饮品菜单，长长一条大多都是果汁和茶，她纠结了半天，最后选了西瓜汁，而许白焰点了杯微苦的绿茶。

　　赵云锦像是肚子里有一万个为什么，“你为什么喝绿茶啊？”

　　许白焰翻书的动作一顿，抬头似乎疑惑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好奇，而后过了半晌仍旧解释道：“提神。”

　　女孩眼睛转了转，注意到他坐位边多出来的一件外套，惊讶他大热天穿得太多，“阿焰哥，你为什么还带外套啊，很热的。”

　　许白焰循着她视线看了眼被自己搁置在一旁的衣物，又移回视线深深看女孩一眼，终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对视中赵云锦捕捉到他眼里闪过的一丝不耐，自然也不敢再烦，闭起嘴巴低头认认真真看起了书。

　　她这次倒真静下心来，安安静静看了一会儿，自信满满翻开练习册却仍旧写不出个一知半解，自信的气焰消退，转着脑袋小心翼翼瞄了两眼一旁专心致志读着全英文名著的许白焰，犹豫半天不敢出声打扰。

　　倒是许白焰余光瞥见她鬼鬼祟祟似的动，心下叹了口气，“怎么了？”

　　见他主动搭话，赵云锦又惊又喜，连忙将练习册递过去，细白的手指着纸张中的某处，放低了声音：“这种函数题我不太懂怎么解。”

　　许白焰接过课本，完整过了遍题，然后低头，下笔，两分钟后在空白的草稿纸上写下了大半页解题过程。

　　“你先大概看看过程。”许白焰轻飘飘说着。

　　赵云锦目瞪口呆，拿起草稿纸才发现，解题步骤总得一共五步，但他大概怕赵云锦这个数学笨蛋看不懂，把每一个部分的演变过程详细描写了出来，以至于花费了半页纸张。

　　许白焰见她皱着个眉头半天没点反应，只好问：“我这么写你能理解吗？”

　　空调吹得人脑袋发胀，赵云锦苦思冥想也得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大大方方指出自己到底不明白的地方，“这一步没有看懂怎么来的。”

　　许白焰握住笔，一步一步拆开讲给她听，下午三四点的太阳是一束温柔的光柱，光线不断在桌面跳跃，少年褐色的瞳孔藏了些不易发觉的亲切和温柔。
　　似乎与方才人行道上强势又凶戾的人不是同一个。

　　他清冽的嗓音如清泉，瞬时抚平了赵云锦因解题而微微烦躁的情绪，心跳加速不停。

　　——
　　茶饮送了上来，赵云锦写了半天作业吹了许久空调，这会儿口干舌燥，顾不上果汁的冷热闷头便猛吸一口，冻人的凉意直冲头顶，有一瞬她以为自己任督二脉都被打通了。

　　空调还在头顶不断往外吐着冷气，喉咙里冰镇果汁的凉感还在低速冲击着大脑，外力和内力的共同作用下，终于，她的皮肤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长裙果然是不够保暖的，她太高估了自己，同时也低估了这里的空调冷气。

　　赵云锦懊恼万分自己没跟许白焰一样有先见之明带件外套，尽管穿戴繁重，但在这种时候，外套可是身体健康的保证。

　　别无他法，女孩笨拙地学着电视剧里的取暖方式，使出蛮力搓红了双手仍旧收效甚微。

　　许白焰扶额，拎起外套给她，“昨天晚上明明让你多穿件衣服了。”

　　赵云锦抓着手中绵软的布料一时愣住了，大脑不能做出及时的反应，直到许白焰催促道：“别发呆了，穿上。”

　　赵云锦眨巴眨巴眼睛，问他：“那你呢？”

　　“我不冷。”许白焰垂眸翻阅书籍，语气平淡。

　　赵云锦这下彻底傻眼了，这些话什么意思？他是特地为我带的吗？是我误会了吗？是我多想了吧？但是真的好冷啊，死要面子活受罪，我还是穿上吧。

　　赵云锦将外套穿好，就连拉链都一丝不苟地拉上，这可暖和多了。

　　许白焰看她好受了很多，也清楚她大概是看不下去书了的，便主动询问：“要不要吃点什么？”

　　他简直是赵云锦肚子里的蛔虫，“可以吃吗？！”

　　“看看吃什么？”许白焰点开菜单，任她挑选。

　　赵云锦是有点舞者素养在身上的，点了一份巧克力牛角包，少放巧克力，一份小汉堡，少放油。

　　许白焰看着手机上那条备注“在减肥，少放一点油和糖，谢谢！！！”。

　　他脑子疼，头一次碰上这么能自欺欺人的角色，还真是让人拿捏不住。

　　于是，他在备注栏中舔了句：务必少油少糖。

　　楼下老板：你在搞什么飞机。

　　——
　　等餐的时间里两人各做各的事情，赵云锦拍照，许白焰看书。

　　手机忘开静音，措不及防响了声，许白焰睨了她一眼，吓得赵云锦手忙脚乱一阵，打开后发现是孟语枝的信息。

　　孟语枝说晚上六点半左右梦享国际广场会有场手作摆摊活动，自己因为还在小姨家可能赶不上，想请赵云锦帮帮忙。

　　赵云锦欣然同意，转头询问许白焰要不要一起同行。

　　许白焰：……？

　　叽叽喳喳的小云锦，和任由她叽叽喳喳的许白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