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上》喜色归

1、尖子生

　　南城数一数二的中学，实运一中空降了一位市里大有名气的理科尖子生。

　　高二开学第二天，学校举行开学庆祝活动，那位空降的理科学霸扫清所有竞争对手，来学校第二天便作为实运一中的学生代表上台演讲。

　　因为名号过于响亮，学霸上台发言时下面一双又一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

　　天气热得发闷，火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光线直直晒着赵云锦的后颈炎热难耐。

　　少女皮肤白皙细嫩，阳光一照就红了个遍，她一手捂住脖颈，一边还不忘牢牢盯着台上低头将要发言的人。

　　虽然不认识那人，但听着老师和同学的吹嘘，八卦的好奇心快要跳到嗓子眼。

　　台上的人身高腿长，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太阳晒得他脸颊通红。身前架着竖立的话筒，两手攥住熬了两个夜写出来的演讲稿，皱着眉逐字逐句地念。
　　“各位老师，同学，大家好。”
　　“我是新加入实运中学这个大家庭的学生，”

　　他语气很淡，像是没有赋予这份演讲稿多余的感情，让人不免觉得稿子的主人大概也“生人勿近”。

　　赵云锦抹去额头的热汗，小声跟旁边同学讲话：“这同学好像不太热情啊。”

　　“好像是。像高一那个学生代表，是真有青春活力。”孟语枝赞同道。

　　赵云锦热得受不了，恹恹地低下头没再继续交流。

　　台上的人依旧保持着不咸不淡的语气，闷头念稿：“新的学期就读于理科一班的，许白焰。”
　　“希望在新的学期，大家多多关照。”

　　闻言，赵云锦猛地抬起头，伸手戳了戳旁边快要缩成一团的孟语枝，怀疑自己被热昏了头耳朵听岔了：“那个同学叫什么？”

　　孟语枝用手扇扇风，抬头瞥了两眼主席台，“许白焰。”

　　“你确定？”赵云锦还是难以置信。

　　孟语枝扬了扬眉：“你是不是也觉得他名字很特别！居然有人叫白焰，好奇怪的名字。”

　　赵云锦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尴尬的回忆立刻涌上心头，热汗缓缓流下。

　　——
　　印象中两人第一次见面就在上个星期，那时离开学只剩一个星期，哥哥赵斯眠过生日，爸妈见他兴致不错，也就准许他胡闹两天。

　　于是，赵斯眠生日当天，各路“狐朋狗友”齐聚一窝，家里险些被掀翻屋顶。

　　临近切蛋糕时，赵云锦才匆匆回到家里。女孩纤薄的后背腻出一层汗，T恤黏在皮肤上极为难耐。她耐着心掏钥匙、开门、低头拖鞋。

　　抬头时，人却傻了眼了。

　　客厅里挤满了人，赵云锦一边脱下背包一边将视线往里扫，隔壁班那群体育生坐的坐，站的站，丝毫不羞怯也不客气，自然娴熟的样子像在自己家。

　　没人听见她开关门的动静，各做各的事，唯独一个人，隔着人群，用极为陌生的眼神看着她，视线投射到她身上，似乎在说“你是谁。”

　　赵云锦同样也打量着他，思来想去不记得自己哥哥什么时候交了这么个朋友。

　　那人脖颈线条修长，皮肤在一众体育生里尤为白皙，一件黑色的盘口短袖衬衫显得格格不入，上黑下白的搭配色彩看起来清冷、难琢磨。

　　隔得较远，赵云锦看不太清他的五官和表情，想想竟自然而然地觉得他应该是个没什么表情的人。

　　两人短暂的眼神交流由赵云锦先他一步收回视线告终，女孩踢踏着拖鞋进门，坐在靠门边沙发上的张飞恒率先瞥见身影，热切地扭头打了声招呼：“哟，云锦回来了。”

　　张飞恒嗓门大，一句话引得大家回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赵云锦身上，随之各种各样的打趣声响起。

　　“赵斯眠，你家妹妹回来了。”

　　“你哥在厨房接电话。”

　　“吃饭了没？我们没留菜。”

　　客厅里乱糟糟一片，赵云锦根本分不清谁在跟她说话，还没等她眉头皱起来，耳边就落下一道声音。

　　陆止这两天嗓子不舒服，声线变得又沉又哑：“你要吃点什么，我给你炒。”

　　听到陆止的声音她才放松了心情：“陆止哥。”

　　“我在舞蹈室吃了饭回来的，现在只想吃蛋糕。”赵云锦从记事开始就认识陆止，算得上是半个亲哥，在他面前比其他人要随便许多。

　　陆止点头没意见：“你哥在跟同学打电话，等他出来就切蛋糕。”

　　“好。”

　　静了半晌，赵云锦又注意到沙发一角的那人，不由得好奇：“陆止哥，沙发上那个穿黑色短袖的是谁啊？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陆止顺着她手指方向看过去，眼睛马上捕捉到那人身影，他笑了笑解释：“小时候住我们两家中间的就是他，我们几个还一起扔过沙包。”

　　赵云锦依旧没印象。

　　陆止压低了声音提醒道：“那个时候我们还八九岁吧，
　　扔沙包的时候有人摔了一跤还踩到自己裤脚，最后连人带裤倒在沙坑里。那个人就是他，许白焰。”

　　赵云锦听着记起了个大概，但依旧模糊。

　　陆止见状干脆直言：“后面我和赵斯眠两个人帮他穿裤子，你躲在一边，他不高兴。我们三个送他回去的时候一直笑人家，到了家门口他爸妈也笑他，他因为这事气得三天没跟我们说话。”

　　回忆逐渐清晰，当时的情景在大脑里一帧一帧播放，播放到某个场景时，她忽然睁大了眼睛，眼皮一跳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陆止看她一副吓傻了的模样还不忘补刀：“嗯，是你干的。”

　　接着细数她的“罪状”，“你不小心把沙包丢在他身上，在他踩到裤脚的时候你去拉他，人没拉住，把人家裤子拽下来了。”

　　此番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雷得赵云锦外焦里嫩。

　　怪不得刚刚进门的时候，那人冷冰冰地盯着自己，还以为人家是难接触，现在回想起来，人家估计在心里愤愤地诅咒自己呢。

　　赵斯眠从厨房出来就看见妹妹一副“悔不当初”、急于认错的模样，配上陆止强忍笑意看戏的表情，不免一头问号：“你们两干嘛呢？”

　　陆止摆摆手：“帮你妹妹回忆童年呢。”

　　赵斯眠深觉两人无聊，于是岔开话题：“吃蛋糕吧。”

　　“你刚才跟谁通电话，这么久。”陆止问。

　　“闻汀。”赵斯眠也不遮遮掩掩。

　　陆止从厨房拎了蛋糕出来，一面给他出主意：“你把她约出来，大家一起去玩吧。”

　　赵斯眠：“？”

　　“多叫几个她熟悉的人，这样你被拒绝的概率比较小。”陆止损他。

　　赵斯眠：“……”

　　蛋糕摆上桌，赵斯眠拍拍云锦的背，无奈道：“别发呆了，吃蛋糕。”

　　赵云锦晃晃脑袋，还是不可置信自己居然做过这么蠢的事情，颇为打击地坐到餐桌一角。

　　其他人闹哄哄地上桌，蛋糕摆在餐桌正中央，陆止满脸笑意为赵斯眠带上生日帽，几个人围着点上蜡烛，火苗映红少年的眼颊，大家齐声唱着生日歌，随即他低头吹熄了蜡烛。

　　欢呼声四起，众人情绪的感染力太强，赵云锦也扫清了刚才的郁闷情绪，笑脸盈盈地等着他哥递蛋糕。

　　寿星低头专心致志地下刀，横竖两下切了个角出来，刀面一铲，一块甜香诱人的蛋糕便落入盘中。

　　赵云锦盯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向她所在的方向靠近，蛋糕上的车厘子看起来饱满多汁，馋得她快要咽口水。

　　赵斯眠手上的那块蛋糕已经抵在面前，赵云锦乐呵呵伸出手去接。

　　谁知她还没挨上盘子边，赵斯眠一句话就止住了她蠢蠢欲动的手指，只见他看也没看赵云锦的手就直直跃过，转了个方向递出去：“阿焰，吃蛋糕。”

　　赵云锦正疑惑他在跟谁说话，顺着蛋糕的移动扭过头，下一秒便看见了那张让她尴尬到窒息的脸。

　　许白焰站在她左侧，情绪毫无波动地接过蛋糕，随后淡淡道了句谢。

　　赵云锦好奇心太重，频频偷瞄旁边人的动作，眼巴巴地看着他慢悠悠地剜着蛋糕。

　　许白焰吃得慢条斯理，“乖乖三好学生”的气质不禁流露而出，赵云锦便再次将目光放到他脸上。

　　细看这人五官确实端正，眼睛黑亮，鼻子又生得极好，像是一座小山，往下看是两瓣又薄又红的嘴唇，脸上白净，连一颗多余的黑痣都没有，看起来尤为冷情。

　　或许是感受到女孩灼热的视线，许白焰偏头看过来，吓得赵云锦赶紧移开目光，由于动作太大，手背擦过桌边的纸杯，转得满满一杯橙汁出人意外撒了出来。

　　鲜黄香甜的液体瞬间以一个弧形跨越在空中，一秒后水果的调味在空气中炸开。

　　“小心！”

　　霎时间，整个餐厅都安静了下来，大家似乎都被调慢了速度。赵云锦嘴巴张成“o”字想要凭一己之力空手接果汁，张飞恒瞪大了眼睛“见鬼”似的躲开了身，赵斯眠无语地看着这一幕，只有陆止，嘴角似乎残留着淡淡的笑意。

　　黏腻的果汁最后还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赛过了赵云锦的手掌，迅速沾上蛋糕，……以及许白焰身上那条没有一点图案和装饰的纯白色裤子……

　　最尴尬的是，果汁残留下的痕迹像是小时候毫无控制力的孩子失禁，尤其，还印在许白焰大腿和“不明位置”的连接处。

　　天雷再次滚了下来，这一次一道闪电将赵云锦劈成两半，泪分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