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朝夕》隐于烟

5、强忍

　　到了元旦，乔汐都没等来易昭，南方的湿冷难以形容，她使劲搓了搓掌心才能有一股温热，以往都会收到爸爸送来的新手套，只是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闵行小学离弄堂很近，乔汐每天都是步行上学，寒风萧瑟，看着梧桐树凋零只剩下枯枝，恍然想起今天课本的内容，就像《桃花心木》所写的一样。

　　树木枯萎如果能给梧桐树带几株树苗来补种就好了。

　　纵使是知道没有结果的，可是依旧想要争取。

　　她撑住脑袋，问向正在做饭的张玫：“易昭叔叔真是这么说的吗？”

　　“是啊，学习太忙了，临近高考，这些天就不回来了。”

　　每次易爸爸和易昭通电话，什么时候回什么时候不回，细微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乔汐都听的一清二楚，明明知道结果，她还是想在问一遍。

　　“高考...什么时候我才能高考啊。”乔汐叹道。

　　“傻孩子，等你明年上了中学，还要个五六年吧。”

　　“高考完了，易昭叔叔就能回来了吗。”这个词对于乔汐还是模糊的，就像是个某个节日，重要也没那么重要。

　　“高考完了，就要去上大学了呀。”张玫笑道。

　　“上大学...”是不是意味着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是在B市上吗，这样就可以找小昭叔叔玩啦。”

　　“B市那几个学校太差，我和他爸爸都看不上，起码得去北京吧...”张玫轻笑。

　　爸爸说过，北京很远，乔汐望向电视墙上挂着的中国地图，一个个蜿蜒曲折的地块，相连又交错。

　　她伸手一比，拇指到食指的距离，就是B市到北京的距离，也好像她与易昭的距离。

　　于是她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

　　一中元旦没有放假，高三学生依旧要在学校补课。

　　“已知直线X-Y+M=0,与圆o:xy...”数学老师王洋在讲台上聚精会神的讲课中。

　　易昭走了个神看向窗外的功夫，一个纸团就扔在了他的课桌上。

　　同桌戳了戳他，才反应过来。

　　“什么..?”

　　“易昭，有人找你..”同桌指向了纸团的方向。

　　纸团被揉的皱巴巴的，展开一看，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大字“下课三楼找你有事xyy”。

　　xyy是徐媛媛的缩写，他将纸团扔在了垃圾桶里，不屑一顾。

　　直到中午，他在去送作业本的时候被徐媛媛拦住了。

　　正好是三楼，正逢午休时间，来往的师生络绎不绝。

　　易昭抬眼看向她，碎发下的眼睛森然。

　　“找我有事？”

　　“我等你一上午了。”她环手抱住前胸。

　　徐媛媛校服上画满了奇奇怪怪的图案，裤脚挽起来露出新潮的球鞋，长发散在肩上泛着金黄，衣领大敞，里头只穿了件吊带，易昭立刻挪开了视线。

　　父母口中的坏学生她全占了。

　　“你以后能不能别烦我了，我对你没有任何兴趣。”

　　“我知道啊，我就是不懂，你对别人都是好声好气的，偏偏对我这么冷淡？”徐媛媛问，“难道我送你的那些东西不喜欢吗？”

　　“那些东西我都还给你了。”易昭了当道。“至于那双球鞋的钱我都给李淮了。”

　　“我不要你还..”

　　突然，徐媛媛想起国庆那一日，满心准备的礼物全部都被扔掉被践踏。

　　“我是真的喜欢你。”她顾不上来来往往的同学，徐媛媛大声喊道。

　　顿时站在这里的两人，频频引人侧目。

　　“你的喜欢，就是天天喊李淮那帮人恐吓我，逼我去见你吗？”

　　事实证明易昭十分厌恶这种行为，为了徐媛媛口中的喜欢爱慕，她招揽了街边游荡的“义兄义弟”，组结成小团体，为了达到目的，不断的骚扰和逼迫。

　　徐媛媛是个太妹，这是易昭对她的唯一印像。

　　“不是，他们是我朋友，我没想过他们会这么做...”

　　“嗯，我知道了，麻烦你的朋友以后离我远一点。”

　　他从徐媛媛身侧果决走过，冷漠不留一丝情面。

　　“不是吧，这是易昭拒绝的第几个女生啊。”

　　“数不清了..”

　　“徐媛媛这么漂亮，还有钱...真没眼光..”

　　“我擦，不会哪方面不正常吧。”

　　“说不准，真恶心。”

　　身旁同学窃窃私语的声音，肆意的钻进他的脑子，那种熟悉的头疼感再一次发作。

　　直到口袋里一直静音的手机开始震动。

　　是张玫。

　　“喂，妈，怎么了。”

　　张玫在话筒里焦急万分，她道：“小昭啊，汐汐有没有联系你啊，上午她说出去找同学玩，到现在都没回来，我满街都找遍了，一直都找不到。”

　　“怎么回事，妈你先别急，找不到人的话赶紧报警啊！”

　　“24小时才能立案..真的头疼。”

　　“爸呢，你联系爸了吗。”

　　“你爸爸还在上课，不方便找他..”

　　易昭沉默数秒，胸口堵得慌，恍然又回到了那一日，“...汐汐是条人命，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妈，你现在赶紧去联系爸爸还有公安局...”

　　“好，好，你现在安心上课，别担心了啊，我在就去找。”

　　然后话筒对面就是一阵忙音。

　　他攥紧了拳，连忙奔出了教学楼，张紫淳端着饭盒正好看见。

　　“喂，易昭你去干嘛啊！”

　　易昭脚步很快，赶到大门口是时候，他扶住双膝狠狠喘气，公交三十分钟才有一班车，根本来不及。

　　他遥遥看着大道来往的车辆，逐一驶过，没有一辆出租车。

　　“快点...快点啊..”

　　易昭慌乱地原地踱步，想到新闻里频出的人口拐卖案，心情越发的焦灼。

　　直到他抬眼时，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小姑娘蜷缩在墙角，明黄色的棉袄又各外醒目。

　　他仰天深吸了口气，一颗心总算能放下。

　　当易昭走到乔汐面前，戳了戳她埋在腿间的头。

　　“汐汐...”

　　乔汐抬头，眼眶还是红的，嘟着嘴，分外惹怜。

　　他蹲下来与她保持平视。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汐汐...”

　　“我想来找你，小昭叔叔..”乔汐嗫嚅。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了吗？”

　　乔汐摇头，抽泣道：“张玫奶奶说，说你高考完..就会去北京...可是北京太远了..我害怕再也见不到你...”

　　“所以你一个人跑过来找我了？”

　　“嗯...”

　　“真笨，我又不是不回去了，你知不知道一个人偷跑出来有多危险！”

　　这是易昭第一次对乔汐发脾气。

　　“呜呜呜..小昭叔叔...我以后不会这么做了..汐汐错了，汐汐真的错了。”乔汐边哭边认错，泪水流了满脸，胡乱用袖子一擦，才发现衣服裤子都是脏的。

　　但也不像摔倒的痕迹，就是那种长年累月没有洗干净的脏乱。

　　骤然易昭的心揪成了一团，一切未发的火气消失殆尽。

　　“好，原谅你了，别哭，快起来。”他握住她的手，朝着马路走去。

　　“小丫头还挺厉害，怎么到这来的。”在他印像里乔汐还不会打车。

　　说起这个乔汐得意：“我记得小昭叔叔常坐的公交，还记得学校名字,就找到这里了...”

　　“还挺贼，怎么不进来找我？”易昭轻笑。

　　“保安叔叔不让我进去...”

　　所以她就像只小猫一样蜷缩在墙角，“汐汐你记住，以后去哪干嘛都要跟我们报备知道了吗，不许偷偷跑出去。”

　　“知道了...”这一路易昭都在唠叨。

　　乔汐望向了校门，灰黑的石墙上用红漆写了四个大字，里面的教学楼一栋栋矗立着，气派又壮观。

　　“这就是小叔叔的学校吗，好大哦。”她懦懦道。

　　“嗯，想进去参观吗。”

　　元旦假期，安保没那么严格，小朋友难得来一次，不想让她失望而归。

　　“想。”乔汐展颜。

　　刚到教务处大楼就看见张紫淳他们，还有李淮。

　　“不是吧，易昭，你怎么把你小侄女带过来了。”张紫淳难以置信地笑道。

　　易昭颔首，面不改色从他们身边走过，却被李淮拦下。

　　他也是一中的学生，家里塞了点钱将他送进来，不过常年不学无术，混迹在街边。

　　“易昭中午你还没吃饭吧。”徐媛媛笑着，转头问向乔汐，“小朋友你也没吃吧。”

　　面对这么多陌生人，乔汐有些胆怯，躲在了易昭身后。

　　“说话啊，徐媛媛问你呢。”李淮厉声。

　　易昭没有理他，径直对徐媛媛淡漠说道：“我是不是说过，让你的朋友离我远点吗。”

　　声线苍凉冰冷还有些嫌弃。

　　“tm的，易昭你怎么能这么装啊，卧槽。”李淮一气之下拽住他的衣领，怒骂道。

　　乔汐不慎被推倒在地上，吓坏了，却没人能顾得上她。

　　“李淮你住手，听见没！！住手！”

　　“李淮你冷静你一点...”

　　在徐媛媛百般阻挠下，他才松开了手，这才发现乔汐倒在了地上，吃痛的忍泪。

　　“汐汐没事吧。”易昭连忙扶起她。

　　冷眼看向李淮，像是一把刀，让人不寒而栗。

　　“李淮，我警告你，不要太过分...”

　　“怎么，你tm能把我怎么样，我就问你易昭，能怎么样？啊？”他上下打量了下乔汐，“什么东西，全校都知道你家住了个杀人犯的孙女..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