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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   【1】
      吵醒我的是隔壁的阿姨,最近入秋了,阿姨也开始伤春悲秋,最近隔三差五就飘出来,坐在柳树枝上哭两声。
      我一直以为只有像太宰治那样的大文豪才有伤春悲秋的毛病。

      我不堪其扰,推开我的骨灰盒盖,穿过泥土飘出来。
      问阿姨在哭什么。

      阿姨说,最近细雨绵绵,她家老头子的风湿病可能又要犯了。那几个儿子女儿也不知道会不会送他去医院,会不会给他买药,那个不善表达的臭老头也不知道会不会吭声。

      说到这里,阿姨擤了个鼻子,那大哭的模样可比一些来这里哭丧的人哭得还难过:“昨天晚上我偷偷去看他,他疼得睡不着……”

      我一听,便给她出主意:“那给你孩子托梦啊。”
      马上要过中秋节了,这时候托梦特管用。

      阿姨一想确实如此,眼泪说停就停。心里的不安解决了,她便无所事事,从柳枝上飘下来,躺在空中,托着腮,那样子倒是有几分不搭的少女感:“马上就要中秋节了,今年你想托梦让你家里人给你烧点什么?这托梦是个技术活,你得信息准确,去年我看你闷闷不乐的,是不是少东西了?还是家里人没买对?”

      这年头纸扎的东西越来越多了,花样也多。
      去年是我死后的第三年了。

      一个人躺在骨灰盒里有些无聊,我托梦给他,叫他帮我烧个纸扎的男人下来。

      纸扎男人没收到,他倒是烧了一大摞当年我为了追求他写的黑历史肉麻情书。

      那天正好挂了风,情书吹得到处都是,害得我被四周的鬼笑话了大半年。

      当晚我气鼓鼓地冲到他梦里跟他理论,地点是在我们大学的人工湖旁边,和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差不多,我问他什么意思。

      他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在看书。
      修长好看的手指翻动书页,他神情懒懒倦倦,漫不经心地像是在回答一个小学生一加一等于几的问题。

      他说:“别想了,我不可能给你烧男人的。”
      我哭:“可是我寂寞啊。”

      仿佛是为了报复我这句话,他手里的书变成了那些烧给我的情书。我没有想到死了之后,我的脚趾头还要受罪。

      我气愤:“上回五一劳动节的时候,你师父不是还说要给你做媒,给你找个二婚老婆吗?我怎么就不能要个纸扎男人了?”

      他不说话了,梦里的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楚,但我觉得他像是在深思,随后说:“我可以在梦里服务你。”

      因为这句话,我一个月都没找他。

      转眼,就是中秋了。

      隔壁阿姨今天早上没再哭,可能是托梦将心事了了。原以为我能睡个安稳觉了,可一大清早,隔着骨灰盒我就听见了敲锣打鼓的声音。

      队伍的最后面是个小孩子。

      他叫晨晨。
      才九岁。

      他的眼眶里没有东西,爸妈把他的眼角膜捐献了出去。我和隔壁阿姨连连惋惜,没有想到做了鬼还是这么多愁善感。

      小孩子倒是不认生,大约活着的时候就是乐观的小孩。他给大家分了水果,又做了自我介绍。

      熟络起来之后,我才知道他是生病去世的。

      我有点惊讶:“你也是生病去世啊?”
      明明只是个小孩子,他却发现了我话里的“也”,晨晨问我:“姐姐生的是什么病?”

      复杂的学名小孩子大约也不懂,我便告诉他,我从出生的时候就生病了。

      仗着比他早来三年,我和无所事事的隔壁阿姨开始跟他说起好玩的事情,都是一些他活着的时候没有接触过的世界。
      我们也教他怎么托梦,等等的生活小技巧。

      【2】
      今年中秋他意外地没有和我爸妈一起来。
      晨晨家人一早就来了,这是晨晨死活第一个中秋节,他的香火比我们这边任何一个人都旺盛。

      今年爸妈还是老三样,元宝冥币和水果。

      我从骨灰盒里飘出来,有些邋里邋遢,换以前老妈特定劈头盖脸先将我臭骂一顿,但现在她管不到我了。

      我挑了个苹果就开始吃,仰头望着来的方向,今年他有些迟了。我自我安慰没准是堵车,结果隔壁阿姨的老伴拄着拐杖都磨蹭过来了。

      我扁嘴,发泄似地咬了口苹果。他知道的,我最讨厌等人了。
      以前谈恋爱的时候,有一次他被学生会拉去听讲座,我在会议室外面等了他一个小时,那天我发了好大的火。

      他明明知道我最讨厌迟到,居然今天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妈妈拿着手帕给我擦拭照片,说着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她和我爸爸近期的工作,弟弟在外地出差没赶得回来:“……你弟弟叫我给你多买点纸,上回他大半夜哭着给我打电话,说梦见你吃不好睡不好,说叫我第二天一定要给你烧点钱。够不够用都和妈说一声,我们给你买。”

      我吸了吸鼻子,飘到妈妈旁边。
      只听她说:“还有一件事,小沈前两天和我说,他要再婚了……”

      【3】

      隔壁阿姨看我无精打采,以为是舍不得爸妈。
      我飘到另一根柳条上没理会她。

      这样的闷闷不乐持续了好几天,因为去年我情书烧过来的时候被风吹得到处都是,有些讨厌的鬼在帮我捡起来之前都没忍住看了,于是我现在多了一项副业。
      帮一些死了百来年,不识字又焕发第二春的鬼写情书。

      由于大学毕业生的身份加持,我这项副业好评率高达100%。
      可这几天,受情绪影响,我笔下文字凄凄惨惨戚戚。甚至差点搅黄了对面的太太太爷和太太太奶奶辈的爱情。

      隔壁阿姨见我如此,半夜拎着一对蜡烛敲响了我的骨灰盒,拉我一块儿飘到树顶上对月把酒。

      我啃着红蜡烛,撅着嘴:“我老公要再婚了。”
      可我自认为不是个小心眼又恶毒的人,我已经死了三年了,他也可以再婚了。在我死之前我们没有孩子,才二十六岁,他现在还是二十九岁的黄金年龄,长了那么一张帅脸,不可能一辈子当个鳏夫。

      但我舍不得。

      我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掉,这几天只是憋着愁苦,眼泪掉了一颗之后便止不住了。
      我说我就是羡慕,我羡慕我得不到那些以后都要被另一个人得到了。他们之间会有我们没有的孩子,会陪伴着对方一起慢慢变老。以后死了他们都要摆一块儿的,那我这个糟糠妻怎么办?

      【4】
      我和沈然是大学同学。
      我追的他。

      那会儿我二十一岁,距离医生说的只能活到“二十五岁”,还有四年的时间。
      我追他的时候压根没有想过奔着能成去,我当时就想试试追人的感觉,让自己短暂也不怎么绚丽的人生多一点经历。

      第一回搭讪的时候,他就用一种别爱我没结果的语气说了:“我没有想恋爱的打算。”
      我一乐:“我也不希望你会答应。”

      后来,我发现这种行为令人唾弃。我打小时候就身体不好,家里对我多有溺爱。我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那时候没想过追他这件事可能会给他带来麻烦。

      只是觉得“追他”是我自己的事情。
      他最好是不答应。

      但好在我分寸感把握地还可以,送情书不当众,和他碰见也不会主动去搭话,只是朝着他笑笑然后离开了。
      大多数时候我还是喜欢给他发信息,他鲜少回我。

      大学室友得知我在追沈然,她有些惊讶:“沈然是个孤儿,家境很不好。他原本高考的时候考上一本的,但是我们学校给他免了学费住宿费,还给他全额奖学金,他才来的我们这个二本大学。”

      人比人气死人,想当初我拼尽全力才考上这所大学的。
      我当时被人类参差带来的前所未有的心痛,压根没在意沈然是孤儿的事情,因为那对我来说也不重要。

      我每天照旧是给沈然发信息,以每周一次的频率给他写那些后来成为我黑历史的情书。

      这样的追人持续了半年。期间就连暑假也没有停止,他暑假不回家,情书我没法当面给他,就寄到了学校里。

      每天早中晚都给他发信息,他倒也是个好脾气的人,居然到现在一直没有拉黑屏蔽我。
      有的时候我和他说最近热播的电视剧,问他平时看什么。
      他不是在看某外国名校物理课的录像就是在给初高中出考卷。

      新学期开学之后,我没再继续给他写情书找他聊天。
      一来是我已经体验过了这样“恋爱”的感觉,人生履历上已经可以写下有感而发的小作文了。
      二来是新学期学习压力太大,上学期期末的高数我挂了科,还得补考。

      再碰见沈然是在图书馆里,我不仅和病魔斗争,我还在和高数斗争。怎么说下次考试,分数也要超过自己能活到的年龄。

      但就像是对自己的病束手无策,我对高数也是。

      即将放弃的时候,一本草稿本递过来了。

      沈然是我见过少有能把阿拉伯数字都写得像是写书法一样好看的人。草稿本上是解题步骤,大约是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所以出手相助。

      草稿本一次又一次递过来,错题一道道被解决。等把最后一道大题解决掉,草稿本又传了过来。

      一行笔锋有力的中文字。
      ——最近在忙什么?

      我提笔,在他的字下面回复。

      有了他字的对比,显得我的字有些小家子气。
      ——你不都看见了吗?高数!

      草稿本递回去之后,我能明显感觉到他脸上的不信。
      我忘了,他是个学霸。
      物理系所有教授的心头宝。

      我们两个一前一后从图书馆里出来,我礼貌地说要请他吃午饭,他倒意外地没有拒绝。

      吃饭的时候他问起我考试考砸的事情,我没藏着掖着,虽然分数很丢人。

      他又问我为什么第一回搭讪的时候我说我也不希望他答应。
      我吃着糖醋小排,这么多年了已经能坦然面对我的不幸了:“我生病了,医生说我活不久。”

      就像是所有听见我这么说的人一样,惊讶里带着些难过。
      我告诉他是先天性的,自己也早就不再怨天尤人了。

      第二天,我刚下课,沈然主动给我发了信息,叫我去图书馆。
      他给我补高数。

      天才遇到了人生的滑铁卢,像沈然这样的学霸是没有办法当好补课老师的,因为对他们来说用一个天才的智商去理解普通人的脑子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我打退堂鼓:“要不,我们还是别补课了。”
      我说回头把他气病了也不好。

      可那天在图书馆我们在咖啡店里碰到了他的教授,教授问他在这里做什么,他指了指坐在对面的我,说在给我补课。

      我仰头一看,这不就是挂了我高数的老师嘛?

      教授居然对我有印象,或许是上学期那二十多分让宽容仁慈的教授都不知道要怎么把我拉及格所以记得我。
      他对沈然笑笑,拍了拍沈然的肩膀:“加油啊。”

      我压力倍增,总不能砸了沈然的招牌。

      最后好在在教授、沈然还有我的三方努力下,超过及格线三分。

      高数成绩出来的当天,我就告诉了沈然。
      他做完实验之后才回复我信息。
      ——那挺好,什么时候把这一个月欠的情书补上来?

      后来,我们结婚了之后,我一次打扫卫生发现了一个储物盒,打开一看里面全是我写给他的情书。
      甚至上面还有批注。

      比如我写“你一个寻常赏光就能融化我因为你的冷漠变成绝对零度的心。”
      旁边是他的红笔批注:“绝对零度是不存在的,只能无限接近。”

      比如我写“你是爱迪生,我的爱是灯泡。”
      他用红笔批注:“灯泡不是爱迪生发明的。”
      这行红字下面还有蓝色的字,也是他的字迹:“但是他的研究成果非常具有实用的价值。”

      我问他为什么有双色的批注,他说时不时会拿出来翻看,于是就会发现一些上次看的时候没有发现的错误地方。

      【4】
      我们两个后来还是谈了恋爱,他问我难道不想试试真正谈恋爱的感觉吗?

      我说我会死。
      他说他也会死,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会死。

      我们两个谈恋爱没有瞒着别人,室友都很惊讶。有个室友说:“会不会是贪图你们家的钱啊?毕竟沈然是个孤儿,而且你身体……”

      讲到一半,室友没再说话了。

      我做事不太考虑后果,属于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人。

      虽然医生叫我忌口,但我还是喜欢吃甜食吃烧烤喝奶茶。

      虽然生病,但是我是个及时行乐派,我的人生一点可以浪费的时间都没有。
      就算是半夜想去爬山了我也起床出门的人。

      沈然不是,他做什么事情都喜欢计划好,然后有条不紊地进行。

      我们两个这样的性格在一起就是两个极端,要么互补,要么互相看不顺眼。
      但好在我们是前者。

      在一起后,我们度过的第一个六月份,他暑假还是没有地方可以去,和往年一样待在学校里。
      而我还没有来得及思考暑假要怎么过,月初我发了高烧。

      高烧正好赶上家里弟弟高考,为了防止家里人担心,影响弟弟考试,我没跟家里人说。

      沈然做完实验看见我“sos”的短信之后,马不停蹄地跑到了我宿舍楼下,将我送去了医院。

      只是普通的高烧,但我身体一向比别人弱。我看沈然那紧张的样子,他在听见医生说只是发烧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我开玩笑:“病来如山倒,我是孙悟空,它是五指山。”

      他说:“猴哥会七十二变。”
      沈然又问我,我会变什么?

      我想了想:“我会变灰。”
      他没明白:“什么灰?”

      那时候我和他卖了个关子,直到我们结婚后的第三年,我躺在病床上已经是弥留之际。
      我戴着氧气面罩,抬手碰了碰他手指上的婚戒,告诉他:“我要变成灰了。”

      【5】
      弟弟高考那年的暑假,我邀请沈然来我家吃饭。
      因为身体不好,我大学念得是本地的大学,他从学校来我家里很方便。

      我和爸妈坦白了我谈恋爱的事情,他们没有反对,沈然来的那天他们做了一大桌子菜。

      吃饭期间我多次觉得沈然会被我爸妈的热情给吓跑。
      晚上他留宿了,和我弟弟睡一块儿。

      第二天,他和我们一家人吃过早饭之后才离开。

      没两天,爸妈就在我耳边嘀咕,问我什么时候再把沈然喊回家吃个饭。我无奈转达了我爸妈的话,隔天他就领着水果上门了。

      那个暑假,我家多了一副专属于沈然的碗筷和一套他的睡衣和拖鞋。

      因为有沈然,往后期末考试我和挂科彻底说了再见。他一个学物理的研究起我的考试科目比我还厉害。

      当然他也会恨铁不成钢,但我回回卖惨总能蒙混过关。
      冬天,我们家计划去北方过冬。

      爸妈知道沈然是孤儿,让我问他要不要和我们家一起去。
      他拒绝了。

      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他室友无意间得知他暑假总来我家,开玩笑说他
      是蹭吃蹭喝,胃不好的软饭男。

      去了北方之后,我身体急转直下,没玩两天就躺进了医院里。
      在病床上,我突然有点想他。
      发过去的信息好久都没有收到回复,等他从实验室里出来接到电话已经天黑了。

      我最近开始咳血了,医生还是那几句话,好好养着。
      说白了就是等死。

      夜里我睡不着,外面在飘雪。
      妈妈躺在陪护的折叠椅子上睡觉,我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一个影子从门上的玻璃后印了出来。

      是沈然。

      我下意识比了个噤声手势,穿上外套下了铺。

      他和我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前,他手握着我的肩膀,问我怎么了。
      我打趣:“来看相思病了。”

      他听罢,给我额头上来了个蹦脑壳。随后手掌又贴在我额头上给我揉了起来:“玩得开心吗?”
      我老实回答:“没你不开心。”

      【6】
      我知道沈然的身世。
      他没有对我隐瞒,他从小就是在福利院里长大的。
      当时脐带还没有掉,身上都是羊水和血,被一件短袖裹着丢在了垃圾桶里。
      一个拾荒老人发现了他,把他送了警察局,最后因为寻找亲人无果,他又被送到了福利院里。

      他被领养过一次,后来那户人家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又弃养了他。沈然在被领养的四年后又回到了原本的福利院。

      或许就是因为如此,他比我还想要结婚成家。
      想有一个自己的家庭。

      求婚的时候,我刚大学毕业,他考了研。
      我告诉他我可能只有两三年了,他说即便是两三年也是我们的一辈子。

      【7】
      爸妈对于我要结婚这件事又是高兴又难过。
      高兴是因为他们没有想到还能看见我成家,难过是因为总觉得对不起沈然。

      我们的婚房买在沈然读研的大学附近,我这个身体当不了职场俏佳人,稍微能做点家务,有时候也跑他学校去找他,陪他一起上过课。

      他同学问我是追求者还是女朋友。
      我还没回答,沈然牵起我的手,举起我们两个带着婚戒的手:“合法夫妻,我老婆。”

      那一年沈然带队物理竞赛,牛哄哄地拿了全国冠军,飞向了世界。那一年他丈夫的角色也当得非常不错,我特别佩服他,我说:“以后要是有孩子,智商必须随你、性格也随你、让我想想还有什么要随你。”

      他问我,什么随我。
      我想了想:“美貌吧。”

      晚上我们躺在沙发上看电影,他从后面抱着我,电影里正放着大决战,在激昂的音乐里,他问我要不要试试看去国外治病。

      他去美国带队打比赛的时候,将我一起带出国了。他一天二十四个小时被比赛和我完全都分割了,那段时间我们把所有能预约到的专家教授医生都预约了一遍,可惜没有一个好的答案。

      都说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
      沈然拿了一个世界冠军。
      初夏,我却穿着外套畏寒地站在角落里给他鼓掌。

      回国之后,我的精气神一下子就没了。去医院看了医生之后,医生建议我最好是住院观察。

      一次起夜的时候,我听见沈然在哭。
      他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站在洗脸盆旁,看见我推门进去,他拧开水龙头抹了把脸。

      我走过去抱着他,脸靠在他的后背上,安慰他:“住院观察好过医生说一句,哎你回家吧。”
      这么多年了,我早就是乐观性子了。

      刚安慰完他,我眼眶一涩:“嫁过你,我已经满足了。”

      【8】
      最后一次一起过年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烧了香,我体力已经不好了,他背着我上了山,我们跪在蒲团上求神拜佛。

      他系绳祈祷,买锁挂桥上,花钱请了愿,又买了一大堆符回来。

      但和医生预测得差不多,我没挺过二十六岁的冬天,在春天到来前的两天去世了。
      我告诉他,我要变成灰了。

      看着窗外灰色的天,明明马上就要春天了。
      “沈然,你一定要等到花开。”

      我飘在空中看着他捧着我的骨灰盒,下葬的时候弟弟和爸爸搀扶着几近昏厥的老妈。

      刚死的时候我总喜欢跑他梦里去见他,后来隔壁阿姨告诉我,老去梦里见他,对沈然不好。

      后来我就像是以前给他写情书那样,以一个周期为限,每个月去一次。

      梦里的人渐渐从哭变成了和我斗嘴了。

      三年时间很快,墓地旁边有一棵大柳树,以前我身体不好的时候还对柳絮过敏。
      现在坐在柳树上一点感觉都没有。
      柳絮飘了三回之后,我告诉他我在这边一切都好,他说他也一切都好,最近师父想给他介绍对象。
      于是我一气之下,让他给我烧个纸扎的男人给我。

      后来的一切就是他为了气我,给我烧了些黑历史的情书过来,害得我被别的鬼笑话,但也开拓了一个副业。

      后来没和他计较也是因为他师父给他找对象的事情搁置下来了。

      直到从老妈口中,得知他通知自己父母他要再婚。

      隔壁阿姨听我说羡慕以后和他结婚的对象,她和她老伴是在七十岁的时候分开的,也算是相守一辈子了。
      她没法和我感同身受,她现在巴不得她老伴儿能再找一个可以和他共度晚年的老太。

      我啃完蜡烛之后飘回骨灰盒里,当起了缩头乌龟,上了骨灰盒的锁,一个都不想见。

      可惜,失恋减肥那是活人的权利。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骨灰盒里憋了多少天,直到敲盒的声音一直在响,吵得我烦躁不已。我冲出骨灰盒正想把这个撞在枪口上的讨厌鬼好好臭骂一顿,可出现在我眼前的是沈然。

      他胳膊环臂,站在我坟头,蹙着眉:“你怎么现在才出来?该不会我不给你烧纸扎男人,你跑去找你爸妈或是弟弟给你烧了吧?”

      我愣了。
      他伸长脖子,往我骨灰盒里看:“被我找到,你完了。”

      我在巨大的震惊中,艰难开口:“你怎么在这里?”
      他作势要去翻我骨灰盒,找找里面是不是真有男人:“我一辈子没杀人放火,不至于下地狱。”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拉住了他,正准备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就被扯进了他的怀里。

      和活着的时候无数个拥抱相似又不一样。
      沈然说:“我忘不掉你,所以我来找你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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